一場人為導致的森林大火,正在不斷膨脹,威武城內外,竟成一片火海。火勢可怖,作為引起大火的罪魁禍首,漢軍的將士們也不由咽了咽唾沫。
火光沖天,幾映紅整個天空,濃煙沸騰,滾滾涌動,如兇獸猙獰張爪。向訓親自在前督看,表情嚴肅,明亮的瞳孔中映照出來的,盡是跳躍的火舌。
“都帥,所有的火油彈,都發射出去了?”高懷德表情稍顯凝重地走到向訓面前,嚴肅道:“然火勢過大,難以遏制,正在向四周擴散,不只威武城,附近的山頭只怕都難保,前途已絕,不便沖殺!“
漫天的大火,帶給城中蜀軍以毀滅性的災難,漢軍在外,同樣被烤,熾烈的火毒,隔得老遠,也能感受到。
“都帥,威武城倒了!”慕容承泰忽然指著前方,提醒道。
放眼望去,熊熊大火之中,清晰可見坍塌之景,甚至能聽到那轟隆之聲。
“看這勢頭,大火難止,已向我們這邊蔓延!”高懷德朝向訓提醒道。
當然,不用他提醒,向訓也發現了,最真切的感受,便是那越來越燙的臉與滲汗的身體。
“傳令,退軍還營,諸軍各營,全力防火,以備不測!待火勢緩解后,再行動兵!”向訓果斷地下令,異常嚴肅地說:“這一把火放得太大,既傷敵,莫燒到自己啊!”
“是!”
隨著向訓令下,關前的漢軍,也都緊張有序地還營而去。很快,陣地上,只剩下十幾架壞掉的霹靂車。再幾許,被無情翻涌的大火,吞噬......
漢營之內,嚴密保護之中,劉承勛登高而望,漫天的火光之中,他隱隱能聽到威武成中被大火焚燒烤灼的蜀軍絕望而凄厲的慘叫。
“水火無情,今日乃知啊!”劉承勛不由嘆道。
這一場火,遠比想象中的要長,幾乎持續一整日的時間,若不是一場陣雨,時間還要長。火勢最熱烈之時,漢營將士都躁動不安。
一場烈火一場雨,使得向訓也調整了計劃與部署,讓將士們在營中休整一夜,第二日,再行叩關。
翌日清晨,漢軍開拔,龍棲軍一部當先,輕松地進入威武城。當然,此時是威武城寨,已然成為一片廢墟,周遭一片白地,處處殘垣,空氣中滿是腳臭難聞的氣味。
勘察情況上報后,隨著帥帳令下,隨軍民夫,迅速地展開清理工作,打算在清理出一條可供軍隊、軍械、輜重通行的道路。
“此關年代不遠,阻攔我軍近三月,今終毀于戰火!”與一干高級將領,走至內城關前,望著被大火烤得焦裂的土墻,向訓不由嘆道:“可惜的是,密報所得,威武城內,蜀軍屯有糧食、軍械數以十萬計,盡數付之一炬!”
宋延渥說:“天下未平,割據之賊,偏安西南,予以此關,北御中原大軍。今此關破,注定蜀中難安,早晚為大漢所并,復歸王統!”
“都監此言有理啊!”向訓頷首,旋即吩咐道:“傳令下去,加快清理,為大軍前進,鋪開道路!”
“都帥,粗略察看了一番,關城內外,被燒死的蜀軍尸體,只怕有數千具。關西南后的山道間,更是焦尸堆集,慘狀驚人。一場大火,將蜀軍燒崩潰了!”高懷德腦門冒著汗,快速尋來,稟報道。
向訓點頭應了下,不過早有收起了感慨之狀,說:“蜀軍逃出關城,必往州城梁泉!高將軍,你先率龍棲軍,輕裝簡行,越過廢墟,進兵梁泉。”
“遵令!”高懷德立刻奉命。
向訓叮囑著:“此時蜀軍,雖則肝膽俱喪,但猶不可大意,需小心進軍,兵臨城下后,擇機而動,至少需將蜀軍看在梁泉!待大軍重械至后,一戰破城!”
“是!”高懷德聽了,轉身即去,招呼著部下親兵,四散召集龍棲軍。
看向蠢蠢欲動的王全斌,向訓搶先說:“王將軍不必著急,待道路清理出來,你即率軍南下,支援高將軍作戰!”
“向都帥!”又安排了一番軍務,劉承勛尋了上來。
劉承勛那一身高貴干凈的王袍,與滿目的瘡痍污穢,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向訓見狀,迎了上去,作關心狀:“殿下,此間尚未清理干凈,安危難定,豈可以貴尊臨此地。若出了意外,末將等可擔待不起!”
“無妨!孤還沒有嬌貴到這個地步!”劉承勛輕輕一笑。
看著向訓,劉承勛滿臉的溫和,說:“孤此番而來,本奉陛下之命,犒師慰軍,今使命已成,該告辭回長安了。眼下,攻防重啟,正值軍情緊急,大軍趁勝進取之時,孤就不在此打擾,給都帥添麻煩,分心照料于孤!”
“孤,就此告辭了!”劉承勛拱手道。
“殿下賢明如此,末將佩服!”對劉承勛的表現與態度,向訓眼神中,多了一絲認可。
“慕容承泰,你帶人護送殿下至散關!”向訓朝著慕容承泰吩咐道。
劉承勛又擺了擺手,拒絕說:“孤自有衛士護從,承泰乃都帥親將,還是留用于帥帳吧!”
說完,轉身在幾名衛士的護送下,先行離開。
對劉承勛的表現,向訓并沒有表露更多的態度,只是另遣了兩百卒護衛。循后,將注意力重新放到戰事上。
威武城破,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追亡逐北,秋風掃葉,徹底擊潰消滅剩下的蜀軍主力,才是更重要的事。
鳳州州城,距離威武城并不算太遠,去西南三十余里。收容了大量敗軍的梁泉城,此時正處人心惶惶中,包括原有是駐軍,仍有三萬多的兵力,但多屬喪膽之師。
李廷珪、高彥儔以及新到監軍趙崇韜等蜀將,逃歸梁泉后,還是有所作為了。在這一夜間,迅速重整兵馬,安撫軍心,布置戍防。雖然,喪亂的軍心與重挫的士氣,一時根本難以恢復,但勉強恢復了秩序。
“漢軍手段太毒辣了,一場大火,讓我們傷筋動骨啊!”高彥儔與趙崇韜一道,巡視著城防,感慨著:“看起來,漢軍早就有此打算,只待秋高。唉,我等愚笨,竟未察其奸計!”
趙崇韜情緒看起來也有些低落,出言哂道:“我們的王樞相,還在成都想著奇謀奇兵,截斷漢軍后路......”
唐倉的敗報,基本一道傳回來了。韓繼勛那支蜀軍,倒沒有徹底全軍覆沒,有些走失的敗軍,幸運地回到了梁泉。
“經此一戰,漢軍勢盛,我軍勢沮,只怕梁泉,也難守住......”趙崇韜凝眉道:“得向招討使建議,梁泉不足恃,當保存實力,退守青泥嶺、固鎮!”
“都監見識不俗!”高彥儔自是知兵之人,知道趙崇韜的考慮,頷首道:“早有人提議,只是招討使顧忌頗多!”
“如今都到這個地步了,何需顧忌這許多?成都豈知鳳州險情?”趙崇韜有點激動道:“國中精銳,多集于此,若失了兵馬,到時候莫說梁泉了,漢軍長驅直入,秦鳳四州都將失陷,甚至危及到興元府!”
“末將愿隨都監,一起向招討使進言!”高彥儔道。
“好!”
然而,二者方有所計議,已聞城樓守卒驚呼:漢軍來了!
高、趙二人,趕忙攀上城垣,朝城外張望而去,在城東,視野極處,軍旗招展,人頭涌動。對視了一眼,皆面露凝重,透露出相同的意思:漢軍來得好快,輕易難以脫身了!
而高懷德這邊,領軍逼近梁泉東城,稍微觀察了一番城防,難掩失望之情。原本他考慮,若是蜀軍人心渙散,守備稀松,縱然沒有重型攻城器械,他也要嘗試嘗試一舉破之。
然而,城上明顯有所準備,他也不會為了個人功績,不顧形勢,消耗將士的性命。一邊派人搶占城外道路、隘口,一面立陣結寨,作防御狀,等待后續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