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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事畢

  在武德使、壽陽郡公李少游于武德司衙堂大發其威之時,邢國公府,后宅書房,郭威從張永德嘴里得知了,天子探監郭榮的情況。

  慢慢地眨動著眼睛,一副思忖的模樣,郭威老眼之中,看不出什么波瀾,甚是平靜。

  “婦翁,看陛下之意,并沒有嚴辦榮哥的意思,做出那番嚴厲姿態,想來只是為了給外界一個交代。用不了多久,榮哥便可出獄,前往徐州任職了。”看著郭威,張永德繼續說道。

  “唔......”郭威輕應了聲,仍在考慮著什么。

  張永德雖算不上絕頂聰明的人,但素質也算高了,見狀,不由問道:“小婿的考慮,是否有不妥之處?”

  緩緩偏過頭,看著這個器宇軒昂的女婿,郭威面容舒展開來,淡淡笑道:“你看得并沒錯,你妻兄擅殺濮州刺史,雖顯魯莽,但其本是該死之人,區區一個張建雄,豈能讓我兒陪命?以天子的英明,他心里,凡事都有所衡量的。”

  “不過,經此一番挫折,對郭榮也算是一種磨礪,別看他平日謹慎篤厚,但其剛直烈性卻是深到骨子里的。過剛易折,此番過后,想來他也當明白這個道理。”

  說完,又看著張永德,叮囑道:“你也當牢記,日后在大內當差,不可招搖張揚,謙遜做人,沉穩做事!”

  “謹記婦翁教誨!”張永德本就算是好相處的人,對郭威更是敬重恭順。

  “重進那邊,也將老夫的囑咐轉告與他,他的性子......”郭威說到一半,一撫額,搖頭道:“罷了,你們的話,他哪里聽得進,找機會我親自交待!”

  輕輕地嘆了口氣,郭威語氣明顯放松不少,道:“然而此次,對我郭家而言,未必是件壞事!”

  “為何?”張永德略帶好奇。

  “這幾年,郭家昌盛,全族吃國家俸祿的有數十人,軍中、朝堂的舊部、故吏,也是不少,勢力龐大。而今老臣逐漸凋零,只有我郭家仍舊屹立,太過扎眼了。而天子......”

  郭威說著,明顯帶有唏噓了:“如此一場風波,正好降緩解一下那些小人們的嫉妒之心。也看清了,哪些是倚權傍勢之人,哪些值得一交,哪些可以信賴,倒是一大收獲。”

  “人得知足惜福!前車之鑒,后車之師,否則我只怕蘇、楊等元臣的結局,就是我家的下場啊!”

  郭威的話,把張永德嚇了一跳,那張俊偉的面龐上,帶著少許的遲疑:“不至于此吧,天子目光如炬,識得忠奸。而且,小婿觀陛下對婦翁與榮哥,還是十分器重與維護的,對小婿,也十分厚待......”

  看張永德的反應,郭威或許想嘆一句你太年輕,不過更加感慨,潛移默化之間,天子已然如此得人心。

  嘴里則向張永德表示認同:“你說的不錯,天子仍舊器重我郭氏,但正因為如此,才應當善省己身,勿負君恩。”

  若是劉承祐知道郭威與張永德的對話,恐怕就要嘆上一句:郭威,不是大忠,便是大奸。然后,繼續用防兼行。

  張永德點了點頭,不過郭威一番話,還是讓他心里打了個突,想了想,忍不住問道:“婦翁,陛下探視完榮哥的情況,我便來郭府探望,若是陛下知道了,是否會作他想?”

  聞問,郭威輕捋須,目光中流露出“孺子可教”的意味,溫聲反問道:“你可有想過,天子何以特地讓你陪他去探監,結束后又允你之假?”

  張永德微微吸了口氣,略微不確定地說:“陛下是刻意,讓小婿將榮哥的情況告知婦翁?”

  郭威點了下頭,給了他一個確定的反饋,低聲呢喃道:“陛下這是向我表明態度,以安我心吶!”

  又幾經考慮,郭威一副做出了重大決定的樣子,暫時沒有理會張永德,低頭提筆在一份奏冊上書寫著,一蹴而就,用上自己的印,裝好,交給張永德吩咐道:“你再進宮,替我將此奏書交與陛下!”

  “是!”張永德上前接過,應命的同時,按捺不住好奇:“婦翁,這是?”

  郭威也沒有故作神秘以隱瞞,道:“我的致仕陳情罷了。”

  輕描淡寫一句話,讓張永德大感愕然。

  翌日稍晚些的時候,劉承祐收到了進宮當值的張永德轉呈的郭威奏疏。

  劉承祐的心情似乎很不錯,完全沒有前一日的怒不可遏,看完郭威的辭呈,很是詫異,稍作思量,嘴角微微勾起。

  看著躬身候在殿中的張永德,劉承祐直接道:“郭卿乃兩朝元老,社稷重臣,正年富力強,何以言退,那豈不是朝廷的損失?”

  “張永德!”

  “臣在!”張永德應道。

  劉承祐朝他吩咐道:“你既替郭卿傳書,也替朕傳一句話。告訴郭卿,朕需仰仗他的地方還很多,斷然不允其所辭。這樣,也不知郭卿身體如何,讓他再多休養一段時間,待身體康復了再為朝廷效力!”

  “是!”聽完劉承祐的話,張永德有種說不出感覺,心里莫名一松。

  待張永德退下之后,劉承祐看著侍候在御前的王著:“你說,郭威何以在這個時候,上書請辭?”

  面對天子垂訓,王著想了想,答道:“臣大膽猜想,是為郭榮之故。御史與武德司兩路查察之人,皆已回京復命,對于濮州張建雄案陛下想來已有所決斷,郭公是欲以書換郭榮一命!”

聽其言,劉承祐忍不住多瞧了王著一眼,只見其臉上仍舊是一種指點江山的快意。此人,畢竟年輕,也沒什么城府,當真什么話都直來直去地講,也敢講  “近來,因濮州事,朝野之中,也是議論紛紛吧!”劉承祐說。

  “正是!”王著有些好奇,天子為何明知故問。

  劉承祐語氣一厲,道:“你去政事堂傳詔,朕思近來朝中輿情洶涌,人心不定,以致政務有荒怠之事,朕甚惱。望群臣善自警醒,用心理政,勿要風聞漫議!”

  劉承祐這話,說得已經算嚴重了。此詔一出,聰明人都能看出,針對濮州案引起的朝野風波,天子要降降溫,出手遏制了。

  又一日,劉承祐降詔,討論已故濮州刺史張建雄在任期間,所犯之罪。沒有逝者已矣的寬容,罪證俱全的情況下,大臣們能說什么,天子的態度還擺在那里,于是張建雄死后也不得安,追加重罪一十四條,身后之名毀盡。

  又數日,劉承祐再讓群臣,議鎮寧軍節度使郭榮“誤殺”犯官張建雄之罪,群臣議,罪不可恕,然情有可原,奪其爵職,貶至徐州任巡檢使。

  而在這段時間內,群臣看得到的,京內外有十數名三院御史被罷免問罪。

群臣看不到的,是武德司內,進行了一次進化,動靜小很多,但手段酷烈異常。似京畿都知后贊,跟失蹤了一般,很自然地杳無音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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