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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不手軟

  乾祐元年八月丁亥(十日),在合圍蒲州十余日后,漢軍拔西寨而攻城,天子督陣,兩日而克。

  比起劉承祐預想中的,要容易得多,快得多,距離中秋尚有四日的時間。當然,要說容易,細細想來,也沒有太過容易,數萬馬步軍出開封,皇帝擔風險離京親征,糧草軍械,勞役征調,沒有一樣是輕松便能搞定的。

  此番西面之叛,非三寇連橫,且劉承祐與朝廷早有防備,從初期開始,便遭受到了針對性打擊,縱有反復,終究沒能撬動大局。故在很短的時間內,河中叛軍便失去了希望,再加官軍戰法策略,人心散得更快。再加劉承祐不給機會的戰法,又借利器之便,破城可謂必然之事。

  城破之后,于官軍這邊,則更加從容,進城,追剿兇頑,接受俘虜,控制城池,順便救火。城頭的火勢終究有所蔓延,禍及到甕城背后的民房。

  自古城池攻防之戰,城破之際,是最為混亂的時候,也是最容易產生問題的時候。劉承祐深諳其間的道理,故破城之后,便嚴令各軍將校,約束士卒。并讓韓通與李崇矩帶軍臨時負責軍紀巡檢,又以白文珂暫署蒲州,肅清叛卒的同時,也嚴防地痞流氓趁亂作惡。

  在南城破后,東面也順利淪陷,楊業親自率軍突入城中,叛眾皆降。事實上,在這種情勢之下,大部分蒲軍都沒有與河東城以及他們的“秦王”生死與共的意思。

  大部分河中將校,十分自然地遵從發自內心的最初的想法,果斷投降了。其中有幾名受馮道“勾引”,原本還打算再等等,待價而沽,沒曾想漢軍進攻如此兇猛,這么快便攻了進來。

  城破投降,當然是晚了,但要是不降,連活命的機會都沒有。進城官軍都收到了命令,城中叛軍,但有異狀,斬為先,以免為亂。亂軍,總是不穩定因素。

  縱使安排地再到位,城破之際,兵荒馬亂,河東城雖然不算太大,但待秩序穩定下來,也耗費了兩個多時辰。

  劉承祐這邊也沒有閑著,帶著楊邠、馮道以及范質親自在城外巡察,撫慰留于城外的軍隊,嘉勉有功將士,探望受傷官兵。總之,在軍隊面前,不停地顯示著他天子的存在感。

  值此破城得勝之際,效果比起平日作秀十次八次都要來得好。

  蒲城南門,親軍相護,劉承祐背著手,望著煙熏火燎的南城,檣樓已然徹底焚毀,滿是“疤痕”的城墻仍舊堅固地矗立著,周遭灰黑一片,依稀可見隨秋風而裊升的煙氣,仍有熱度,空氣中彌漫著油脂燃燒過后的惡臭味......

  “這河東城,倒是被李守貞修繕得夠堅固!”望著城池的輪廓,劉承祐語調輕松地感慨了一句。

  “縱使再堅固,亦為叛城,又豈能擋陛下天威!”馮道立刻提袖說道。

  “馮卿此言不假,朕之威嚴,又豈是區區叛城所能抵擋的!”劉承祐眼神四飛了下,手一揚,朗聲道:“但朕之威嚴,亦來自這數萬忠誠的大漢禁軍將士!”

  “陛下英明!”馮道一副嘆服的模樣。

  在旁,見這副君臣相和的樣子,楊邠越來越像個局外人了,就他自己,已然連插句嘴的興致都沒有了。他腦子此時倒也清醒,經此番掃滅李守貞,這少年天子,驕氣只怕越加難制,像他這樣的老臣,恐怕更不被其放在眼里了......

  “河東。”劉承祐嘀咕了一句,小作沉吟,說道:“此城名當作更改!”

  隨侍在側幾名的大臣都是一愣,怎么提到這茬了,不過馮道立刻給出一個說法:“此城扼大河,溝通秦晉,時移世移,卻也難當河東之名。請陛下賜名。”

  “朕可取不出什么好名字。”劉承祐擺了擺手,看向馮道:“這等雅事,還得勞煩馮卿。”

  見狀,馮道嘴角露出一道恭維的笑容,想了想,揖手道:“山水奇秀,永濟大漢,以永濟為名,陛下以為如何?”

  “就以永濟為名!”劉承祐直接拍板。

  “陛下,城中已然肅清。”這個時候,韓通帶著一隊人,策馬而出,遠遠地下馬,恭敬地稟道。

  劉承祐掃韓通一眼,臉上凝著點臟污。韓通有點郁悶,他此番率護圣左廂十營指揮從征,結果根本沒有騎兵用武之地,河中叛賊便平了。

  “白卿呢?”劉承祐問。

  “白使君正在清點府庫。”韓通應道,順便給他解釋著:“那李守貞甚為可惡,提前積柴薪布于州衙、府庫,欲行焚毀之事。河中府庫之中,可還有數萬石米糧,若不是劉詞將軍帶人及時撲滅,可就真被其付之一炬了......”

  “將滅之人,有此瘋狂之舉,不足為奇!”劉承祐淡淡道。

  “李守貞的尸體呢?”劉承祐問。

  前已得報,城破之后,李守貞于城中自刎而亡。

  “置于州衙庭院。”

  “進城吧!”劉承祐點了下頭,直接吩咐道。

  “陛下,南城被毀,道路污陋,恐污了圣體,還請走東門。”馮道出聲建議道。

  “無妨,將士們以此度城,朕何以過不得!”劉承祐淡淡道。說完,便上御馬,輕騎而入。

  州城之中,一片寂然,蒲軍都被移之城外看守,各處門扉緊閉,百姓惶然自守家中。

  州衙內外,包括周遭的幾條街巷都在兩千余禁軍的控制之下,人還挺雜,龍棲、小底、武節、興捷幾軍都有。

  白文珂、李洪建帶領一干將領,喜氣洋洋地列陣以迎。

  “這州衙,還真是夠氣派。”下馬,看了看大門,目光在牌匾上的“秦王府”三個大字上明顯地停頓了一會兒。

  注意到劉承祐的眼神,白文珂臉色微變,神情間似乎有些懊悔,當即招呼著軍士:“還不將這偽王叛逆所作牌匾摘下,砍了拿去柴燒!”

  待牌匾處置之后,劉承祐方才邁步走入其間。

  庭院里,劉承祐終于見到了李守貞,的尸體,認真地打量著那張方正的臉,脖子上那道刎痕很深,血已干涸。當初在東京,李守貞在覲見劉知遠的時候,劉承祐只在交錯而過時瞥過他一眼,從頭到尾,李守貞都造他反了,二人之間都沒有過任何的對面交流。

  “死得干脆,倒是便宜此賊了。”劉承祐平淡地說了句。

  “陛下,北逃的叛軍已被建雄軍節度王使君與東西班指揮使趙弘殷擊滅,其家小盡數成擒,其子李崇訓為趙指揮使之子趙匡所殺.....”

  “趙匡?”劉承祐聞報眉毛不禁抖了一下,不過很是自然地恢復平靜,眼珠子轉悠了兩圈,嘴角微微揚起。

  “陛下,李守貞屬下,尚有十余名文武,附逆從賊,謀反作亂,以抗王師,如何處置?”這個時候,白文珂近前,問道。

  怎么處理,劉承祐嘴角的笑意變得有些冰冷,活動了一下肩膀的骨骼,吩咐道:“將彼輩與李守貞家小,押赴市場,盡數斬首正法,以警天下!”

  一副慵懶的模樣,說出的話,發出的令,卻讓在場的將臣們心中泛起點涼意,尤其是肩著節度之任的白文珂與趙暉。

  按照以往的例子,李守貞既死,對于其家小與余黨,縱不赦免,也不至于如此斬盡殺絕。

  但天子的態度,由不得不警醒膽顫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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