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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漸不自知

  “相公回府!”

  伴著一聲高呼,蘇府大門開啟,守衛、仆役們打起精神,嚴肅列隊以迎,在一眾卑躬的身影間,跨門而入。僅一個回府的儀式,便格外隆重,府中也緊跟著忙碌起來,為伺候蘇相公做著準備。

  蘇逢吉這官越做越大,這架子也跟著越來越大,而今既為輔相,弼助幼主,更是意氣風發。蘇府規模不小,且裝飾豪華,若在東京列一份豪宅名邸的榜單,必在前十之列。

  整座蘇府之中,包括蘇逢吉的妻妾、子女、管事、衛士、仆役在內,總計逾一百二十人。

  這個人數,但看起來,似乎并不算多。但是,要知道如今整個皇城之內,除守備禁軍之外,伺候劉承祐一家子的內侍、宮娥,也不足三百人。

  原晉宮中的宮人,石重貴苦心搜羅的那些美姬嬌妾,大部分都成了耶律德光的戰利品,被睡之后還被裹挾北上,或死于戰亂,或散入民間,欒城之戰后被救出的,也被劉承祐賞嫁了有功將士。

  蘇逢吉對此,似乎沒什么自覺,也不認為有什么不妥的。

  “相公心情似乎很好?”一名侍妾殷勤地伺候著蘇逢吉脫下朝服,見他翹起的胡須似乎都帶著點笑意,不由問道。

  “本相笑那楊邠,驕橫自矜,還當是先帝朝,先帝對其多有包容。不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當初天子還沒監國的時候,本相便知道,我們這個少年官家,是不好應付的?”蘇逢吉哈哈一笑,語氣中滿是幸災樂禍:“已經不得皇帝之心,而今又得罪了太后,真是不知死活!”

  侍妾更好奇了:“那楊相公又做了什么事,竟然能得罪太后娘娘?”

  聞問,蘇逢吉笑容一斂,臉一板,斜著侍妾:“此乃廟堂大事,非爾等婦人能夠打聽的!”

  “是,是......”

  見侍妾驚嚇的模樣,蘇逢吉很滿意,掃了眼其豐滿的身材,嘴角又泛起些不正經的笑意,探手在其圓潤嬌挺的臀上用力抓了一把,惹得一聲嬌啼。

  他這個新寵,原本是東京一名勛臣的姬妾,為了此婦人,還把那名后晉舊臣給搞得家破人亡了。女人,還是別人的好。

  稍微放松了一下,緩解議政之余的疲乏,廳堂間,仆侍們已然于食案上擺滿了菜食,水晶膾、圓子、奇豆、湯雞、鵪鶉骨饳兒,甚至有一碟野狐肉。這僅供蘇逢吉一人所用,菜肴極珍善,用度以奢侈,可見一斑。

  劉承祐在宮廷間節衣縮食的舉動,似乎對他們這類人,沒有多少警示。

  “今日的圓子不錯。”用食結束,蘇逢吉用湖絲織就的濕巾擦了擦嘴,點評道。

  “明日小人再命人做上一份?”邊上負責伺候吃食的管事立刻機靈地問道。

  蘇逢吉當即搖了搖頭:“這美食啊,不能多吃,多吃了,膩!換個花樣!”

  “是!”

  瞥了眼“殘羹冷炙”,那還沒動過筷子的湯雞,還冒著熱氣,蘇逢吉隨意地擺手吩咐著:“莫說本相無善心,如前例,拿去賞給東京那些乞兒。”

  “是!”在旁伺候的管事有點謹慎地應道。

  一直以來,蘇逢吉都發“善心”,將府中剩衣剩菜,拿出去賞給貧民、乞兒。不過,就蘇逢吉平日吃穿所余,對府中的下人而言,都是難得的好東西。

  此前,有負責施發的管事,將殘食偷偷帶回家給妻兒,幾次下來,為人所覺,告與蘇逢吉。蘇逢吉聞之,命人將那管事索至庭院,當著府中所有仆人的面,將其腿腳打斷,扔出府門......

  自那之后,府中再沒人敢對蘇逢吉的命令打折扣。

  稍晚些的時候,蘇逢吉踏入書房之中。蘇逢吉的書房很大,布置奢華,十分氣派,藏書很多。其中有許多書,都是他費了心思,搜刮強奪而來,用以裝飾門面。蘇逢吉于文事上有些才能,但也非浸淫其道者。

  “參見相公!”一名頭戴軟幞,身著錦裘的男子,待蘇逢吉坐上主座之后,恭聲行禮。

  此人名為李澄,是蘇逢吉自晉陽帶入東京的部曲,一直以來,幫他操持府內外,打理著在兩京乃至整個中原的產業。

  “免禮。”蘇逢吉淡淡地說了句,直接問道:“西京府宅、莊園如何,本相的地,耕種如何?”

  李澄身上尚且帶著仆仆風塵,料想是才至東京,聞問,當即稟道:“經屬下巡察,西京府宅一切安好,春耕之事,幾名管事已然組織人力耕作,只是人手太少,土地太多,一時間忙碌不過來。”

  蘇逢吉眉頭立時便皺了起來,斥道:“沒人不會招嗎?”

  李澄立刻解釋道:“朝廷下詔各地官府屯田,提供耕種、農具,租借耕牛,倘有流民,都到官府那里登記了。洛陽那邊,實在招不到人了。”

  “朝廷屯田,卻讓本相無人可用了!”蘇逢吉嘀咕了一句:“據聞各州屯田事宜不暢,洛陽竟有此意外?”

  “西京留守李從敏,受朝廷詔制,親自推行屯田事!”

  “這些后唐余孽,就當盡數誅殺,以除后患!”蘇逢吉冷冷地說了句。

  李從敏,是后唐明宗李嗣源的侄子,多謀善騎射,資歷很高,大漢之立,被劉知遠拜為西京留守。此前許國公李從益之事,蘇逢吉便力主殺之,沒能成功。此番,是遷怒到李從敏了。

  “手底下的民夫,近來有逃逸者,屬下已命人嚴加看守!”

  聽這話,蘇逢吉直接便惱怒了:“把逃掉的人都給本相抓回來,斷其手足!”

  “若無本相,他們去歲都餓死了!”蘇逢吉斥罵道:“果真是一干賤民,不知恩義!”

  面對蘇逢吉的斥罵,李澄在旁邊附和著,并且說:“彼輩多逃為官府屯戶,若得官府配合,想來會方便得多。”

  “直接去抓人便是!”蘇逢吉說著:“難道還有不開眼的,敢攔我蘇府的人?”

  “那是自然,相公為宰臣,誰人敢不給面子。”李澄頓時奉承道。

  “剩下的那些賤民,給他們帶上鐵鎖,看他們還如何逃!”想了想,蘇逢吉又吩咐道。

  “是,屬下稍后便安排下去。”

  “對了,那王氏,還不肯就范嗎?”蘇逢吉突然問道。

  李澄的臉上不禁流露出些許無奈,拱手道:“相公,此婦人太過剛烈,屬下使盡了手段,始終不愿過府。前番官家又下了令,不準人騷擾他們母子,屬下等,實在沒有辦法啊!”

  “廢物!”蘇逢吉斥罵了一句,隨即又捋著胡須,兩眼中仿佛閃動著陰險的色彩:“不識時務,還真以為,官家隨口一道命令,能保他們一輩子?”

  “相公。”小心翼翼地,李澄喚了句。

  “說!”蘇逢吉瞥了他一眼。

  “那王氏雖則還有些姿色,但終究年過四十,又是先朝嬪妃,是不是不妥......”

  “你懂什么!”蘇逢吉狠狠地斥責道。爾后慢慢地琢磨著:“看來,本相還得想個法子啊。”

  等蘇逢吉琢磨了一陣子,回過神了,李澄又小心地說道:“還有一事需向相公稟報。屬下在洛陽時聽聞,太子太傅李崧之弟李嶼、李鳷在坊間抱怨,與人言,相公你奪李氏家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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