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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二十五日前,進鄴都

  劉承祐這邊,散帳之后,讓郭榮領著在漢營各處巡看,左顧右盼,聽著郭榮在旁邊介紹。

  轉悠了足一個時辰,方才將南大營給走了一圈,站到營壁前端一處懸建于兩丈高度的樓道上,居高臨下,指著身后一眼望不到邊的營帳,感慨道:“這營壘真......大啊!”

  “自兵臨鄴都城下,我軍做得最多的事,便是安營扎寨,修筑柵砦,十數萬軍民,合兩月之功,方有此成果。”郭榮說著。

  身后的營壘,布局龐大,營寨勾連互通,森嚴肅穆,就如一只兇猛的巨獸,虎視眈眈地對著元城。劉承祐說道:“不管高令公打法如何,這大營,修建得還是不錯的。”

  郭榮有點把握不住劉承祐這話的心理如何,調侃抑或是其他什么,附和道:“高都帥年高持重,當世之將,論馭兵之才,能出右者,也是不多。”

  “只是——”

  “只是什么?”劉承祐瞥向郭榮。

  “以高都帥的戰法,弱敵士氣,耗其糧秣,自然可以最小的兵力損傷拿下鄴都。”郭榮嘆了口氣,說道:“但是,這于朝廷而言,卻是極大的負擔。鏖兵兩月以來,耗費的錢糧無算,對于州縣的破壞則更為嚴重,征調丁壯過多,聚斂財賦過重,而致秋收時節,河北竟多凍餓死。尤以魏博為甚,殿下此來,恐怕也所察吧,民生凋敝,人心動蕩,盜匪叢生。比起契丹入寇時,也強不到哪兒去。”

  “倘若天下承平,國力強大,府庫充盈,如此做,也就罷了。”郭榮繼續說:“但是以如今大漢之情勢,慢戰,要不得,還當速決。”

  “你說的這些,孤也知道!”被郭榮說得氣氛有些沉凝,劉承祐仰頭,任由冰涼的秋風打在臉上,望著鄴都那聳立的城墻,握著拳頭道:“官家便是察城下情勢,恐有佗變,故親征以拔城縛賊,還大漢以太平,還百姓以安寧!”

  聞言,郭榮臉上的凝意消散不少,看向劉承祐:“若是官家一開始便能聽從殿下的建議,親提雄軍而來,鄴都戰事不至于拖到今時!”

  劉承祐眉毛一揚,抬手止住他:“此等言論,不要再說了!”

  “是!”郭榮也反應過來,自己有些浪言了。

  “聽說城中那支燕軍,給大軍造成了極大的麻煩?”指著鄴都南城,劉承祐很自然地轉變話題。

  “城中那支燕軍,是契丹北撤時遺駐在鄴都的,不過兩千來人,不過戰力甚強,指揮使名張璉。之前攻城,功敗垂成,除了天公不作美之外,便是此人率眾將我們的登城士卒趕了下來!”郭榮解釋道。

  “戰力甚強?”劉承祐擺出了個琢磨問題的姿勢,想了想,指著北方問道:“比起欒城之戰的燕軍,強弱如何?”

  “強了不止一籌,這支燕軍,作戰意志尤其堅定!”郭榮給出個答案。

  聞言,劉承祐表情上倒沒有什么顧慮之色,沉吟了一會兒,仿佛在自問:“賊勢日危,這些燕軍,想來也不會愿意給杜重威陪葬吧......”

  郭榮立刻便從劉承祐的話里聽出了什么,問道:“殿下是欲行反間?”

  “天子都親臨了,接下來,必須一戰而下鄴都,不允許再有任何拖延!”劉承祐豎起食指,表情嚴酷:“此事,可以操作一番!禁軍中,可有些整編而來的燕人!”

  “得與城中的燕兵取得聯系才行。”郭榮說。

  劉承祐看著他:“此事,便交給你了!”

  郭榮也干脆地接下來劉承祐給的這個差事。

  輕輕地扶在欄桿上,劉承祐突然指著底下侍候的兩個年輕人,好奇問道:“我方才便注意到那二人,頗為英武,身上有股銳氣,是何人?”

  郭榮順著劉承祐的目光看去,隨即輕笑應道:“這二人一個叫馬仁瑀,一個叫潘美,是末將到澶州后招兵時前來投軍的。馬仁瑀膂力驚人,勇猛善射,潘美聰敏節義,見識過人,皆是青年才俊,一直帶在身邊培養。當初于陸家店救慕容......慕容使君,便有賴這二人拼死相護。”

  聽到這兩個名字,劉承祐忍不住朝下邊的兩個青年多看了幾眼,回頭以一種異樣的眼神,對著郭榮。倒把郭榮看得納悶了,問道:“殿下,有什么問題嗎?”

  “聽你這么說,見獵心喜,我都想將之收為己用了。”劉承祐淡淡地說。

  聞言,郭榮有些意外,看著劉承祐,想要分辨出他是否認真的。

  不過劉承祐迅速地收回了目光,擺了擺手:“既是俊才,你就好好培養吧,異日若能成為一方大將,為國效力,也算一段佳話。”

  “是!”

  冷風吹多了,感覺到鼻間濕濕的,直接探手抹了一下,招呼著回帳。至于其他四門的軍寨,暫時也無心去巡看了。

  回帳期間,撞見了高行周,劉承祐上前打了個招呼:“高令公!”

  “不敢當!”劉承祐十分客氣,高行周則更加客氣:“末將參見周王殿下!”

  “令公免禮!”劉承祐伸手虛抬一下。

  打量著高行周,年紀當真大了,須發斑駁,一臉的老態,神情之間掩飾不住疲憊。心有所感,朝其拱手道:“令公為國操勞若此,實令孤敬仰萬分!”

  “殿下的胸襟,也令末將佩服!”

  被其說得一愣,這老令公恭維之辭說得這么順嘴?愣神間,只見高行周鄭重地朝劉承祐行了個禮:“前番朝堂上,多謝殿下仗義執言!”

  劉承祐反應過來,大氣地揮了揮手:“令公勿需如此,孤只是出于公心,說了句公道話,如是而已!”

  不管劉承祐怎么說,顯然,高行周是將這份恩情記在心中了。

  就在當夜,自元城中,有數十人縋城而出,投降漢營,引得城上城下,發生了一片騷亂。同時,有人出,也有人偷偷地進......

  翌日,天方亮,劉知遠便于御帳之中,召集全軍的高級將領,舉行一次御前軍議。算上伴駕而來的軍隊,前后有近十萬的禁軍,再加上助戰的地方軍隊,近百人的將校,也是將寬敞的御帳擠得滿滿當當的。

  正常的行禮拜見后,眾將發現,劉知遠并沒有發話,反而是看著慕容彥超。一下子,眾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了。

  慕容彥超呆立不動,在大量的目光下,黑麻臉變幻了一陣,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走到高行周面前,干脆地跪下:“高都帥,此前末將無狀,口出狂言,這廂向你賠禮了!”

  說完,便自閉著一張臉,埋下頭。

  對這場面,帳中的將校們都感訝異,作為當事人,高行周也愣了下,下意識地瞥了眼坐著的劉知遠,然后動作不慢地將慕容彥超扶起:“將軍請起,萬勿如此,老夫當不得!”

  人老成精,高行周當然知道,這是劉知遠吩咐的,否則以慕容彥超的脾性,怎么可能會如此服軟賠罪。皇帝這么給他面子,高行周又豈會端著架子。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功夫得做足。

  這個小插曲過去后,劉知遠這才開始軍議,沒有什么廢話,單刀直入:如何拿下鄴都。

  眾將仍舊分為兩個意見。

  一個以高行周為主,在他看來,鄴都已是強弩之末,崩潰就在眼前,天子御臨,更對其士氣人心造成嚴重的打擊,昨夜士卒縋城逃逸,便是明證。只需再等些許時日,可不戰卻敵。

  另外一個,仍以慕容彥超為主,簡單粗暴得多,攻!且支持的人,這回多了太多。十萬大軍,面對勢單愁城,沒必要再畏手畏腳,何況,再拖下去,就要立冬了!

  兩方之間,仍舊有所爭執,只是爭執的程度,沒那么激烈罷了。

  “今日何日?”劉知遠問隨駕在營的蘇逢吉。

  蘇逢吉立刻答道:“九月二十!”

  “二十五日前,朕要入鄴都!”劉知遠一錘定音,只給了五日的時間,態度已經很明顯了,更贊同進攻。

  劉承祐自然參與了軍議,只是從頭到尾,他都緘口不言,沒有發表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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