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隔著暗影,那地獄烈焰的熱度仍傳到了我這兒,我絕望地查知桑格溫的烈焰能驅散這暗影,我將如同魚塘中被抽干了水的魚,很快將浮上水面,任其宰割。
忽然間,我感受到了強烈的恐懼,仿佛密集的蜂巢在我耳中鼓蕩,變得響亮,在我心中燃起了莫大的希望。
我喚出黑噩夢的力量,擔心著能否能帶著天使一同瞬移,畢竟此事前所未有,片刻之后,我移動到了另一片暗影,出現的地方聚集著一些白蟻惡魔,它們看見我們,發出魂飛魄散般的叫喊,作鳥獸散盡。
我記得黑噩夢曾吸收了夜潮酒吧中那個地煞的魔力,它變得難以遏制,唯有末卡維的骸骨能令它收斂,也許正因為如此,我才能扛著兩人,一同轉移到鄰近的恐懼中。
惡魔們因為桑格溫的出動而驚恐,這給了我絕佳的逃跑機會,我又移動了數次,離桑格溫越來越遠。
如果徹底釋放了黑噩夢,也許能戰勝這龍之天使。
這想法讓我顫栗不已。
我見過曾經的黑噩夢是怎樣的,它嗜血而殘忍,渴望從殺戮之中收獲獵物的恐懼,也唯有獵物的恐懼達于頂點之后才將之殺戮。
它將無數死者堆砌于巢穴中,用死者的惡念制造了幾乎令自己無可逃避的恐怖。
我攥緊了身上末卡維的骸骨,似乎一松脫那黑噩夢就會跑出來。
瘟疫修女告訴我:“不要讓你的善良與怯懦阻礙你,不要畏懼這本應屬于你的殺意與力量,不要顧忌自己會迷失本性,不要遺忘你在骸骨中領悟的瘋狂與痛苦。
上帝創造了如同野獸般的人類,但人類的野性在伊甸園的安逸中不斷退化,變得愚昧而遲鈍。
惡魔為之惋惜,于是賜予了人類智慧之果,讓人類的靈魂有了蛻變,但他們的靈魂在飛升的同時也在墮落,在創造奇跡的同時也在創造愈發瘋狂的世界。
野性、愚昧、智慧、瘋狂,四者互相對立,互相轉化,維持四者的平衡,你將不會在黑暗的噩夢中迷失。”
我每一根骨頭都如即將散架般顫抖,這太沉重、太艱難、太苦楚、太混亂了,停止你那瘋狂的囈語吧,停止你散布瘋狂瘟疫的舉動吧,讓我在清醒的角落中休息片刻,讓我在光明的沐浴下恢復正常。
我只是...想躲避一會兒,逃離那地方,逃離你們,回到我...妻子身邊,回歸曾經未受惡魔附身的我。
我不是黑魚,不是魚骨,不是朗基努斯,不是賽特,不是黑棺劍圣,不是公爵,不是瘋子,不是懦夫,不是英雄,也不是罪人。
我只是個拾荒者。
我只向往著那遙不可及的摩天樓,人類搭建的直指天堂的通天塔。
那是人類證明自己的杰作,也是人類褻瀆的象征。
在烏云的縫隙中,有一道光亮照射著我,我在這陰暗的光圈中蜷縮著,我睜開眼,曼達羅戈與艾爾雷茲躺在不遠處。
我們是在一片茂盛的林子里,靈魂之花,我此生最愛的寶物,已經充滿了法力。
我治好了兩個天使,但他們依舊無精打采,萎靡不振。
我說:“我帶你們逃出來了,至少給個笑臉吧。”
艾爾雷茲的笑比哭還難看,他說:“多謝,朗基兄弟。”
曼達羅戈說:“接下來該怎么辦呢?”
我明白他們的心情,在面對朗利·海爾辛時,我已經品嘗過這樣的絕望了。大袞的化身無疑比桑格溫可怕的多,但至今我仍未放棄希望,我仍在為之奮斗。
“我們將紅龍殺得只剩下一頭,現在,我們養足了精神,恢復了體力,剩下的不過是一頭紅龍,還有那狐假虎威的地煞,我認為我們的勝算大得很。”
艾爾雷茲說:“他對付我只用了一劍。”
“別妄自菲薄,你當時受了傷!”
他搖頭道:“我....知道的非常清楚,我和他的實力差距無可彌補,即使我當時完好,那一劍未必能將我擊敗,可第二劍我無論如何不可能挺過去,我會死,遇上他我必死無疑。”
曼達羅戈說:“我消滅紅龍時就感受到了,這些紅龍彼此之間有聯系,最終,紅龍的力量都來自于那地煞,那個桑格溫,屠龍者桑格溫。”
我問:“你聽說過他?”
曼達羅戈說:“不,更糟,我曾經面對過他。在天使戰爭的某一段時期,墮天使在地面建造了許多要塞城市,桑格溫是其中一座的王,他極其強大,以虐待奴役人類為樂。我們多次試圖將他殺死,但都功虧一簣,許多同胞死在他的刀下。
某一天,地上出現了一種邪惡的巨龍,那巨龍侵擾桑格溫的國家,吃掉了成百上千的人。于是,桑格溫丟掉了酒杯,推開了侍者,拿起他的巨劍去討伐那巨龍。
我們得知消息,預先埋伏了桑格溫,桑格溫只獨自一人,可我們這一支精銳部隊有二十人。經過激烈的廝殺,我們敗在了桑格溫劍下。桑格溫縱然負傷,可仍未停止腳步,他高昂著頭顱,走向那巨龍肆虐的土地,一番殊死搏斗,將巨龍的腦袋砍斷,巨龍的鮮血染紅了他全身,浸濕了他的傷口,那毒血令他幾乎喪命。
曾受他欺凌的人類包圍了桑格溫,商議該如何處置他。有人說桑格溫害人不淺,作威作福,應該被殺死。有人說桑格溫殺死邪龍的功績值得愛戴。
桑格溫如此告訴被他奴役和守護的人類:‘我之所以殺死那條龍,是要讓你們明白!我是你們的王,擁有無以倫比的強大,你們的生命與信仰都當歸屬于我,生與死都無法逃離,任何強敵都不能將你們從我這里奪走。’
說完此言,他陷入昏迷,被我們俘虜,并關押在了地獄之中。”
艾爾雷茲說:“真是個不可一世的邪惡魔王,也是個令人敬畏的黑暗英雄。”
我說:“你們在這里噓唏不已有什么用?他一人便身負四條紅龍的力量,甚至更為強悍。我們得設法對付他。”
轉念一想,何必對付他呢?
我又說:“可以引開他,然后在同一時間發射晴空導彈,我敢打包票,火箭飛得極快,等火箭爆炸之后,他也只能東躲西藏,我們就可以趁他病要他命了。”
這計策務實而可行,遇上硬骨頭,我何必總是與他硬碰硬呢?有時變一下思路,難題就能迎刃而解。
一聲輕響讓我們嚇了一跳,是里昂找來了,他一瘸一拐,總算活著,他的生命力委實令人驚嘆。
我“噓”了一聲,將他拽到近處,說:“沒有惡魔發現你吧。”
里昂傲然道:“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活得更久,我知道如何與惡魔周旋。”他將手中一個行囊拋給艾爾雷茲,艾爾雷茲接過,里面是核平發射器的彈藥。
我嘆道:“很遺憾,沒有發射器,這玩意兒沒有用。吳策說過只有核平發射器射出去的才會爆炸。”
曼達羅戈說:“但留著吧,說不定會派上用處。”
這話就和愛撿垃圾的老年人一樣,但實際上概率微乎其微。
我們立即動身返回拉米亞她們所在之處,她們很安全,見到我們回來高興異常。但鋼鐵、泰坦之死又瞬間令他們陷入悲傷之中。
金波麗問:“連你們都勝不了的大惡魔?這下可怎么辦?”
我:“根本不是問題,倫敦那么大,廣場地方也不小,桑格溫不可能知道我們的目的,也不會知道我們偷偷潛入了他家的地下,只要火箭升空,他也囂張不了多久了。”
曼達羅戈:“但需要你的法術,將我們變成椅子。”
里昂:“離廣場很近了,堅持一會兒,我絕不會再讓你們有傷亡。”
金波麗嘆道:“唉,又要上我的車了吧,上吧上吧,我反正隨便你們上,我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事實證明當一個人滿嘴槽點的時候是根本無法吐槽的。
米爾說:“里昂,你看見愛倫的尸體了嗎?”
里昂問:“怎么?沒看見,我不是把她帶回來了?”
米爾慌忙道:“可....可找不到她,哪里都找不到,會不會她....沒死?”
博爾寧:“她沒死?你這是什么意思?我當然也不想愛倫姐死,可她真的死了,那模樣怎么可能....”
獵法者們都顯得異常恐懼,死亡總是人們害怕之物,而僵尸則比死亡更可怖了一層,不過也未必就是僵尸那么玄乎。
我說:“她會不會成了食尸鬼?這里可能也有病毒...”
女人們全都尖叫起來,回音說:“多少年了,我在倫敦一個食尸鬼的影子都沒瞧見,而且那至少也應該有個動靜!”
奇怪的是,里昂顯得意外地淡然,這簡直是不可理喻中的不可理喻,他之前表現出的執著近乎瘋狂,可現在卻似乎接受了這種損失。
或許一個人遭受太大的打擊真的會麻木吧。
我們商議好明天出發,這地方很安全,我們可以好好休息一會兒。
冉娜忽然對我說:“我想起來了,之前你不是問我那句‘王者為眾,眾者為王’是從哪兒聽來的嗎?”
我一下子寒毛直豎,問:“沒錯,你怎么突然想到這事兒了?”
冉娜說:“我...只是很感激你,所以看你很困惑,我覺得有必要....嗯...我是從一本叫《黑樓王室語錄記》的書里讀到過的,那本書在黑樓群主樓的圖書館里,如果你需要,可以去看一看。”
真是太感激了,我現在確實空閑的要命,大可以回到黑樓群一趟把那本書取來好好看一看。
這可能嗎?
我對她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