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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夢與真相

  有人在這漆黑與茫茫鮮血中說著話,他的聲音很輕,迫使我不得不靠近一些,但越是靠近,恐懼感就更深一層。

  這聲音我在哪兒聽過,我很怕他,因為那聲音里不僅僅只有一個聲音,而是成千上萬。

  那時,我和達莉亞在密閉的房間里緊緊相擁,而我們的親人融合成了一個整體,在屋外唱著令人寒毛直豎的歌。

  王者為眾,眾者為王。

  我看清那個人是里昂。

  他跪在愛倫的尸體前,用溫柔的手法撫摸著她,像是慈祥的長輩,一個傷心的父親。

  他說:“獵法者...你們每一個都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我會把你們帶回家,我會讓你們都活過來,我會與你們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我準是疑心的發了狂,里昂不可能是太陽王,否則我的暗影會灼傷他,他已經通過了驗證,絕不可能搞錯。

  這不是來自瘋網的警告,而是一場純粹的噩夢。

  里昂又說:“但我很頭疼,畢竟曾有過那樣一場爭執,我好不容易才逃脫那困境....如何能夠....不,我已經成長了,我已經和那時候不一樣了。”

  他低頭片刻,又仰起了頭顱,說:“你們一個都不會少,你們都會活著。

  活在我的體內。”

  霎時,我受恐懼的驅使沖向里昂,抓向他的肩膀。但我的手穿過了他的身體,他面無表情,絲毫沒察覺到我。

  我不在這兒,我只能是個看客。

  我向綠面紗喊道:“讓我記住這個夢,我不能忘記,決不能忘記。”

  綠面紗說:“我也會忘記,這是瘋網全知全能的弊端。”

  我甚至無法分清這是真相還僅僅是夢境。

  有人喊道:“醒來吧。”

  我勉強睜大眼睛,像是癱瘓了很久的植物人,拉米亞扶起了我,說:“你覺得狀態如何?”

  他們所有人都投來期待的眼神,里昂的傷全已好轉,他說:“走吧,朗基努斯,算我求你,仍舊是你和我,不能再耽擱了。”

  我困惑地看著他,總覺得有些重要的事想不起來。

  拉米亞說:“有什么事,我們都通過乏加耳機聯系。這里很安全,惡魔不可能找到我們。”

  但愿如此,但你的話也不能說滿。

  我邀請里昂通過陰影移動,里昂謝絕了我,他指了指那些滑軌,說:“我更喜歡奔跑于天空之下,放心,我不會被發現。”

  的確,他有幽閉恐懼癥,而且他已經證明過自己了,我若是再堅持,未免太不像話了。

  我和拉米亞之前曾路過一個岔路,那里有曼達羅戈他們戰斗過的痕跡,我們返回那地方,發現痕跡一直延續到街的盡頭,拐了個彎,又繼續朝前。他們干掉了數以百計的惡魔,仿佛連續不絕的大型車禍現場,這景象令人驚訝不已。

  走過一段高架路,戰斗的痕跡斷了,惡魔們的尸體也到此為止,他們似乎甩開了惡魔,隨后設法躲藏了起來。

  里昂在樓上朝我比了個手勢,我轉向他那邊,里昂說:“在科琳娜街。”

  “你怎么知道?”

  里昂說:“我在這地方往來了數百次了,有一些跡象與平時不一樣,我能察覺到。”

  我問:“他們提到了一個叫桑格溫的惡魔,你聽到過嗎?可能是倫敦所有惡魔的頭目.”

  里昂說:“是某個地煞,還是那幾只紅龍?我對此不甚了解,因為我不曾有閑情雅致與惡魔聊天。”

  我挖苦道:“我總覺得你這一百年算是白忙了。”

  里昂并未理會這其中的挖苦之意,他說:“我為我之前的話道歉,我不該催你,我們所有人都欠你很多。”

  “啊,不必道歉,我這人其實很好說話的。”

  里昂說:“每一個獵法者都是新興的人類,是未來人類生存的希望,他們會一代比一代強,我看著他們,就覺得未來很光明,充滿著陽光....”

  我打了個冷顫,聽他繼續說道:“....所以我才會這么著急。”

  “你這人毛病挺多,又是幽閉恐懼癥,又是獵法者控。你應該明白我們所作所為就是把腦袋拴在褲腰上,隨時都可能喪命的事,想要沒有戰損是沒有可能的。”

  他答道:“不,在我的眼前不能有戰損,每一個獵法者死去,都讓我心如刀割。”

  “可他們的尸體有什么用?帶回去供起來又有什么好處?”

  他說:“人的精神有別于動物,就在于他們會將精神寄托于事物,而尸體能慰藉他們本就悲傷的心。”

  我皺著眉大搖其頭,說:“我們是在最嚴峻的戰爭中,你那是和平年代的思維,閑得蛋疼。”

  “只是習慣問題。”

  我又說:“你看見那些被惡魔圈養的人類了嗎?你早就知道有這些人類。”

  里昂并未否認。

  我說:“你甚至不曾告訴黑樓群的居民這些人還活著。”

  里昂說:“告訴了又有什么好處?”

  “所以獵法者的性命就是命,這些人類的性命就不是命?你從未想過要拯救這些人?”

  里昂:“那就好比你妻子與其他素不相識的人,你不能舍棄前者,卻能舍棄后者。”

  我又嘲笑道:“這是范圍和程度的差別,我只會舍命救拉米亞,但也只有她一人而已,但你卻不舍得哪怕一個獵法者?或者說是你口中的‘孩子’?”

  里昂朝我打了個手勢,示意我噤聲,科琳娜街的一側,一個熔巖惡魔倒在一棟樓上,那棟樓徹底粉碎,另外死了好幾頭黑象,里昂愣了半晌,說:“他們還真敢下手。”

  “對曼達羅戈他們的實力而言,這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了。”

  里昂說:“如此一來,白蟻和紅炎在短期內將不敢與他們沖突,但很快又會引來報復。”

  我隱約聽見了在另一條街上有聲響,傳到這里已經輕微,但我仍聽見了。

  我說:“那里有沖突。”

  我們立刻朝那里狂奔,走樓上的滑軌,途中看見了大量惡魔,不過它們也在朝同樣的方向趕,沒注意到我們。

  里昂指著一棟高樓,說:“那兒!”

  哐當一聲,樓上的玻璃破裂開了,一個腦袋被砸扁的紅炎惡魔直墜到底。

  他們在里面!

  里昂退后幾步,突然加速沖刺,躍過大約二十米遠,撞入那一層。我也使用激流跳了進去。

  一柄錘子砸向我的腦袋,我說:“是我!”將那戰錘停下。我看見鋼鐵神多明戈遍體流血,泰坦神躺在一張早已腐爛的床墊上,身上好幾個破洞,血從中流了一地。

  這是一間舊旅館。

  里昂喊道:“多明戈!阿克米爾!”又對我喊道:“快,快救他們。”

  我用靈魂之花貼住他們的傷口,鋼鐵神身上的鐵片碎裂,俯身摔倒,氣息略微恢復,他說:“佛格斯在樓下,死...死了。”

  里昂淚水奪眶而出,他怒道:“死了?這不可能!你們就這樣拋下他的尸體?”

  多明戈說:“實在...沒辦法,天使們...不在。”

  我說:“曼達羅戈、艾爾雷茲呢?”

  鋼鐵神說:“他們應該還...活著,他們殺死了熔巖惡魔,引開了....一條紅龍。”

  我為之一震,說:“紅龍?”

  這時,從窗口飛進來兩個紅炎,朝我噴出毒液,我拿起一塊碎木頭一擋,那木頭立刻化作黑色粉末,我一道弒神將兩個惡魔斬得血肉模糊。

  我叫道:“把他們的傷治好,我守在這里!”

  里昂:“那是什么?”

  我見到又有數個紅色惡魔懷抱著一根鋼條,朝這樓撞了過來,那鋼鐵的尖端被燒的血紅。

  這群自以為是的蠢貨根本不懂物理,鋼鐵能導電。

  我發出滅絕,電流直奔它們而去,惡魔刺耳地怪叫著,落下后沒了蹤影。

  我回過頭,里昂不見了,阿克米爾與多明戈已經支起了身軀,仍羸弱不堪。靈魂之花用來治療天使應驗如神,但治療人類的效果就遠遠不及了。

  我問:“里昂呢?”

  阿克米爾說:“他...到樓下去找...”

  我怒道:“他真不分輕重緩急!這是旅館,有幾百間房,他要找到什么時候?”

  阿克米爾解釋道:“我理解里昂,那與摯愛的兄弟生離死別的痛苦,我也曾遭遇過,他這么做最值得敬佩。”

  我只想罵人,但突然一顆炮彈轟了進來,我將鐵蓮運至極點,那炮彈被向上彈開,砰地一聲,它彈了又彈,將房間炸得一片狼藉。

  那個炮彈并不是炮彈,而是個像穿山甲般渾身鐵甲的紅炎惡魔,它伸展身軀,兩只大爪子又抓向了我。我擋了兩下,它身子一側,背上的甲如鍘刀的刃般斬向我胸口。

  我劍上發出雷電,化作陽光,四處蔓延,在它背上一斬,它慘叫一聲,受了重傷,但甲殼救了它一命,它沒被溶解,我再一劍橫斬在它下顎,它也摔得不見了影子。

  整座旅館開始震動,墻壁東搖西晃,我吃了一驚,朝外一望,見到一個熔巖惡魔大步靠近,它大約十六米高,灼熱的氣息與眼中的紅光讓它的形體恐怖至極。

  在熔巖惡魔的肩膀上站著個紅炎惡魔,但卻又并非是紅色的,他身上像白化病般染了一層白色,居然頗有華貴之感。

  他微笑道:“我聽說最近有些人類老鼠闖了幾個窟,鉆出了幾個洞,攪得到處不得安寧,應該就是你們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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