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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圣母心態

  瑤池來見我,身后跟著維拉葉,后者是葉格麗刺殺權杖時,被阿德曼擊敗后俘虜的女惡魔使,我讓彌爾塞幫忙,將她混在我們的士兵中一路回到了號泣。

  結果瑤池認識維拉葉,而且很熟,似乎她們是同學還是同事之類的。我不能完全信任女惡魔使,于是讓瑤池看管著她,目前沒有出什么大簍子,而且我相信瑤池的判斷。

  瑤池說:“公開火刑太殘忍了,魚骨,你這么做與劍盾會的極端分子有什么區別?”

  我知道劍盾會在拓荒初期,如果俘虜紀元帝國的法師,也會用火刑處決他們,也許瑤池想起了不好的回憶。

  我回答:“這刑罰是殘忍了些,但沒法子。”

  瑤池問:“什么叫沒法子?姆斯特罪不至死,現在你卻要用火把他活生生燒死。”

  我說:“他造成了極惡劣的影響,米安鐸人和布拉姆人都認為冒犯該隱的神權應該受到最嚴厲的死刑。”

  瑤池嘆道:“所以你就讓他們滿意了?你可以處決姆斯特,將他的財產充公,這一點兒問題沒有,但當眾把他燒死....”

  我說:“女士,想開點吧,我們并不在什么文明的社會,現在也不是圣母心泛濫的時候。在城市之外,人在吃人,惡魔也在吃人,百分之六十的幸存者都是強盜,我們不能講究得饒人處且饒人,也沒富裕到養著囚犯的地步。我在樹立法律的權威,讓每個人都知道該隱教將洞察一切罪惡,也將懲罰一切罪惡。”

  瑤池說:“你這么做,號泣原住民只怕看不下去,他們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位德高望重的同胞被燒成焦炭。”

  “姆斯特一家的做派連他們自己人都忍不了,放心吧,事情會順利的。”

  瑤池的雙眼凝視著我,說:“卡拉告訴我,是她提醒你使用火刑。”

  我耐著性子答道:“是啊,是她提醒我的,但火刑是法庭判決的結果。”

  瑤池說:“卡拉是個天才,但她不明白火刑多么可怕。你不能讓她喜歡上這種將別人的生死掌握在手里的感覺,她需要管束,如果你讓她看了火刑,也許她今后會習慣用火燒人。”

  我皺眉道:“你覺得卡拉會心理變態?我的女兒怎么會這樣?”

  瑤池苦笑道:“當我小時候,看著我心愛的人被火焰燒死,我從此痛恨和懼怕火刑。同樣,在卡拉的年紀,如果她知道她厭惡的人死于火焰,她也許會迷戀上這種力量。你不能事事都順著她。”

  我想找個東西擺弄一下,但沒找到,我說:“我敬愛的夫人,只能辛苦你幫我開導開導她了。”

  瑤池猶豫片刻,說:“你絕不會改變主意?”

  “很抱歉,法庭的判決是絕對的。”

  瑤池說:“至少私下行刑吧,不要將這令人發指的恐怖散布開。”

  “瑤池,在這年頭,他們見到過的慘事難道還少嗎?慘死無處不在,火刑只是提醒人們要珍惜和平,大伙兒要患難與共,而不是滿足自己丑陋的欲望而不顧別人的死活。”

  瑤池反駁道:“酷刑并不能讓人們學到什么或者領悟什么,他們的本質不會變,只有通過學習和教育,才能改變下一代人。”

  我說:“我不是創辦了學校嗎?學院也在籌備當中。但亂世需用重典呀,瑤池,如果號泣的人各個兒都像你這么心軟,我們能活多久?我們需要知識和道德,同樣需要血性與堅強。”

  瑤池低下頭,似乎不打算再為此爭執,她最后說:“卡拉和馬丁,我漸漸管不了他們,我曾經教給過他們的一切,逐漸分崩離析。他們已經開始自己向前奔跑了。”

  我問:“他們對你不尊敬?這兩個小混蛋,我得好好說說他們。”

  瑤池說:“他們只崇拜你,只有你能讓他們明白,不要讓他們走上歧途,魚骨,我求求你。”

  我知道她真切地關懷我的孩子,心中感動,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說:“夫人,我對你所做的一切萬分感激。”

  瑤池不再說什么,轉身走出辦公室,背影有些落寞。

  維拉葉突然在我耳邊說:“這兩個孩子身上有西蒙·瑪古斯的印記。”

  我愕然道:“什么?”

  維拉葉說:“不僅僅是卡拉與馬丁,連拉米亞身上也有,和我一樣,屬于西蒙·瑪古斯的印記。”

  我知道拉米亞的母親、卡拉與馬丁的父母,都曾與西蒙·瑪古斯頗有淵源,不,西蒙·瑪古斯是我所有親人的仇人,但瑪古斯的印記又是什么鬼?

  維拉葉:“西蒙在紀元帝國中也是個怪人。你知道紀元帝國的前身是一個叫惡魔之女的法師組織嗎?”

  “這我碰巧知道。”

  維拉葉說:“西蒙是惡魔之女中的一位遺老,他通過各種方法制造著一些奈法雷姆,這些奈法雷姆身上都有特殊的印記,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你要小心。”

  我頓時又多了一項煩惱,答道:“你這不等于什么都沒說?我當然會小心,可具體怎么個小心法?”

  維拉葉給我看她的右手肌膚,上面什么都沒有。

  我吃了一驚,問:“你沒有守宮砂?”

  “不,什么是守宮砂?”

  我想解釋可解釋不了,只能說:“就是...也算是...某種印記,如果你和男人....算了,不提。”

  這時我很想知道她到底還是不是處,這讓我意識到我真是沒救了,她根本就是個大媽,雖然長得很年輕的說。

  維拉葉說:“你看不見,可我能看到,那是西蒙·瑪古斯在找尋的印記,他命令我們也替他找。”

  我喝道:“你想什么呢?如果你敢對拉米亞、卡拉她們有什么不良企圖....”

  維拉葉說:“不,我已經完全脫離了瑪古斯,脫離了紀元帝國,我對你發過誓,你大可以放心。”

  我能放心才有鬼了。

  我問:“你對火刑怎么看?”

  維拉葉抿著嘴,因恐懼而顫栗不已,她甚至不回答我,就匆匆追趕瑤池而去。

  我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為什么對一場火刑耿耿于懷,非得如此糾結著不放?是瑤池說的那些大道理攪亂了我的腦子嗎?

  火刑架就在窗外,我打開窗,看著那一根根斜堆在一塊兒的木頭,即使它并未燃燒,我仍聞到了燒焦的氣味兒。

  我不能動搖,不能心軟,但我也不是個殺人為樂的屠夫。

  可其實我早已沒資格判斷自己是不是屠夫,因為我的炸彈殺死了裂隙里的數千人。

  我想著維拉葉那恐懼的表情,她害怕極了,似乎要被燒的人是她自己。剎那間,一股寒冷如尖刀般刺入我的脊椎,流遍全身,我霎時想讓人撤去火刑架,改判姆斯特蹲牢房,但克制住了自己。

  乏加問我:“魚骨,你怎么了?”

  我說:“加強戒備,看看各處的攝像頭有沒有問題,如果號泣的人聚在一塊兒,立刻告訴我,并監聽他們說的話。”

  乏加:“還有呢?”

  “面具在哪兒?”

  乏加說:“他不在這兒,偵探社有案子要查,是一樁出軌的....”

  我認為面具只是找借口偷懶。

  “海爾辛大師在哪兒?請他有空來見我一趟。”

  當我見到霍克·海爾辛時,他蒼白的頭發與臉上的皺紋竟令我格外心安。

  霍克笑道:“你給我的那些文件我已經看過了,多謝。”

  他心情很好,這讓我也感到一陣輕松,我說:“你對火刑怎么看?”

  霍克說:“還能怎么看?我在劍盾會見的多了。”

  我說:“可瑤池....”

  霍克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結,對她而言,火刑是心里的一道坎,僅此而已,我知道你對她的意見很尊重,可又能怎么樣呢?沒有必要的慈悲和良知,在這年代只會害了你。”

  這一席話讓我如釋重負,我本該去黑棺見邁克爾、勒鋼他們,但現在我哪兒都不想跑。

  我拿出一瓶酒,給霍克大師倒了一杯,說:“我見了不少海爾辛家族的人,果然各個兒都與眾不同。”

  霍克哈哈大笑,一掃以往憂郁嚴肅的氣質,他說:“知道我還有個孫侄女,而且和薩爾瓦多過得不賴,我覺得就像找到一張中大獎的彩票。你知道我很看好薩爾瓦多這小子。”

  我說:“荷蒂發育的不錯。”

  我們陷入了沉默,還好霍克大師沒帶刀。

  我改口道:“不是,我只是說她成長的不錯,人挺高,也挺結實,那胸口足有人頭大...”

  海爾辛家里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種用眼神殺人的念刃,我覺得有,而且霍克正打算使出這招。

  我補充道:“不是,我是說她的體型適合戰斗,她胸口能顯著起到保護心臟和肺的作用,那脂肪含量嘖嘖嘖....”

  我他馬在說什么?這不是越描越黑了嗎?

  霍克問:“你有沒有她的照片?”

  我笑道:“沒有,你是不是想看看我說的胸是不是真的?您老當心身體。”

  他又死瞪著我,這老頭心里有問題,我不過是想活躍活躍氣氛,有話好好說,何必以眼殺人呢?

  霍克悶了一口酒,說:“那個博思泰特斯,應該是我的侄子。”

  我說:“他死的很壯烈,也許那就是海爾辛家族的作風。”

  我真是嘴臭,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下子他開始唉聲嘆氣。

  我說:“您不必為海爾辛家族的事自責,也不必想著報復劍盾會,正如你所說,這年頭哪家哪戶都容易死人。”

  霍克苦笑道:“我還真想見見朗利·海爾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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