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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放松時刻

  作為摩天樓,不得不承認黑棺很壓抑,根本配不上天堂之稱。但當第二血城的面貌呈現在我們眼前是,壓抑感令人心慌意亂,緊張不安,甚至連靈魂都在震顫。

  正如該隱所說,這世界是吸血鬼,更確切的說,這城市是吸血鬼。

  而且它已死去多時。

  拔地而起的大教堂與尖頂直入蒼穹,不知是歲月之故還是本就如此,它們呈現黑色,一座接一座,形成了摩天樓的黑暗森林。

  在摩天樓之間,橋梁宛如蛛網,連接彼此,陽臺上圍著長滿尖刺的鐵柵欄,教堂的彩色玻璃已經破碎,風從中來,唱著哀傷的歌,它們之中似乎已沒了居民,又似乎有人在盯著我們看。

  摩天樓遮蔽了夜空,于是夜空掙扎,從摩天樓的間隙中透露出些許星光。這城市的天際線如此壓抑,讓人喘不過氣,讓人彎下腰,低下頭,似乎只能恐懼地在灰色石磚鋪成的街道上潛行,生怕被居住在高空中的吸血貴族們看見。

  但這城市本就吸血,任何居民都無處藏身。

  好在它已經死了。

  在那些宏偉和浮夸的巨塔與教堂之下,是曲折蜿蜒的街道和走廊,當人們抬頭看時,會感到壓抑,可當人們悶頭行走時,便仿佛被關在了緊閉的箱子里,無可避免地被幽閉恐懼癥所困擾。這兒的房屋,無論是大廈還是小樓,當宛如墳墓似的。如果在里頭睡了一夜出來,會不會覺得自己是死后復生?

  現在,我覺得自己正在死亡的利刃下行走。

  邁克爾與趙洛懷著敬畏之情,聲音有些顫抖。邁克爾說“這就是第二血城。”趙洛說“血族神祗們就住在這些高塔之中。”如果這些高塔住滿了人,城市的人口至少在百萬之上。

  董定奇、夷辛、考克等實驗體則像是在墳墓中過夜的高中生一樣嚇破了膽。夷辛說“即使這里沒有惡魔、衣食無憂,我也絕不住在這兒。”

  趙洛說“這城市就像是荒廢的屋子,腐朽而荒蕪,任何打算在此居住者只怕都會發瘋。”

  我打算活躍一下氣氛,問“你們說,該隱住在哪一座樓里?薩洛特呢?剛格爾呢?梵卓呢?”

  趙洛說“沒空猜謎了,我們離他們已經不遠,得更快些。”

  邁克爾說道“但仍需小心別落入陷阱,就像那紅霜”

  考克哆嗦了一下,她瞪大的眼睛中充滿著恐懼,她像是患上了戰后創傷綜合癥,這些看似可怖的惡魔實驗體,雖然曾經受巨大的痛苦,可他們的精神其實很脆弱。

  我看著這座死去的城市,想象它曾經的荒唐、黑暗、血腥與輝煌,想象著這些塔樓中隱藏著什么,為此而顫栗。

  在這座城,血族的帝國分崩離析。

  在這座城,血族的神也不敢逗留。

  在這座城,人類之血充斥于各處。

  在這座城,是否仍有東西在窺視?

  邁克爾望向剩下的六個惡魔實驗體,他也感受到了,他們都嚇破了膽,他們從未料到血族的咒法能如此恐怖,比廢土上那些惡魔恐怖十倍。這并不是憑借勇敢和力量能渡過的危險,最可怕的危險總是隱蔽而致命,即使他們比紅色惡魔更強大,也只能一個接一個地死去。

  我低聲對邁克爾說“他們需要休息,我們也需要制定計劃。”

  邁克爾點頭道“是的,他們的靈魂需要寧定。”

  我于是拍手說“走吧,走吧,到一旁的塔樓中待上一會兒,這里很安。難得來旅游一次,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董定奇嚷道“不一定!誰能保證安?在外面已經這么危險,在里面豈不是更”

  面具說“血城之內與血城之外不一樣,這座城市已經不折不扣的死亡,其實,死亡并不可怕。”

  趙洛說“可死亡未必意味著安息。”

  我遁入影子,在一間小屋中探了探,說“這里面什么都沒有,沒有紅霜,沒有毒蛇,沒有烏鴉,進去歇一會兒吧。”

  我們進入屋子,屋子里長滿了雜草,很柔軟。

  夷辛說“誰來放哨?”

  我一拍胸脯,說“萬事有我,我在這兒,你們盡管放心。”

  實驗體們用質疑的目光對準我,我憤憤不平,想道“不就是死了幾個人嘛,至于怪到我頭上?”

  但誰讓我是黑棺劍圣呢?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通過小屋是一處走廊,通往一處地下蓄水池。我們已經成了驚弓之鳥,見到水便嚇得惴惴不安,趙洛用神目偵查片刻,說“這水很安,里頭并沒有那紅色冰霜。”

  邁克爾將鎧甲脫了,又脫下外套,露出健美的身軀,說“我必須承認我并不適應這悶熱艱辛的冒險,請允許我在這清水中率先沐浴一番。”

  趙洛的三只眼睛上下掃視邁克爾,笑道“非常讓人印象深刻的身軀,執政官大人。”

  血族并無人類,但仍留有欣賞美的品味,邁克爾的身軀如大衛的雕像般精致、敏捷,充滿力量與美感。他大方地笑道“多謝夸獎,女士,但還請轉開目光,以免令我成為無禮之徒。”

  趙洛笑了笑,走到了一旁。

  我這才意識到這家伙是和索薩同樣俊俏的血族,但索薩更顯得瘦弱,而邁克爾的身體卻像是大天使米迦勒般完美,他們都擁有偏陰柔而抑郁的臉龐,當穿著衣物時,他們都呈現出中性的姿態,當褪去衣物時,邁克爾的肌肉讓人挪不開眼。

  邁克爾呀邁克爾,他怎能如此不知羞恥地將自己的身體完展現在我們面前,甚至連那部分都不加掩飾?為何任由清水洗浴他那潔白無瑕的后背,寬闊而柔滑的肩膀,以及堅實又柔軟的韌帶哦,我的朋友,我的執政官,我的上司,我的教皇,你這是在暗示我嗎?我是直的,不是彎的,我要壓抑走入水池與他共同沐浴的念頭。

  不,恰恰相反,如果他真在做出暗示,那我該怎么做?我該裝作視而不見嗎?那樣是不行的,那樣很可能會令他心生怨氣,從此以后對號泣暗中使絆。大局為重,我應當領會這暗示,大膽而忍耐地走上前,忍受他想要對我做的一切,也努力完成我想要對他所作的一切。哦,邁克爾,邁克爾,你這卑鄙無恥、厚臉厚皮的家伙,你早就這么想了,對不對?

  是的,他一定早有預謀,我知道的,我早就該知道。我是如此出眾的英雄,我是如此英俊的鮮肉,我是如此神秘的偶像,我擁有著男女通殺的致命魅力。在經過了重重劫難之后,他終于忍耐不住了,放松心情之下,他要對我出手,并用號泣與黑棺的未來作為籌碼和要挾,這混蛋啊,你這混蛋,真有你的,邁克爾,你就這么想得到我嗎?

  此時,我終于記得清清楚楚,那是在我第一次與他見面時,他那眼神就顯得非常不對勁了。那之后,他為什么把索薩作為教子奉獻給我?他是在試探我的取向,他是在試探我的底線。好一個深謀遠慮的家伙。

  邁克爾問“魚骨,你脫衣服做什么?”

  我直勾勾地看著他說“我這污穢不堪的身軀是該好好洗洗了。”

  邁克爾皺眉道“那你最好等我洗完,要不然會弄臟池水的。”

  我喃喃說“不會的,不會的,這池水很干凈,非但能洗凈你的污穢,也能洗凈我的,如果洗不干凈,我們只能互相清潔”

  邁克爾奇道“朗基,我原本不介意與旁人共浴,我也時常讓我的仆人替我擦洗身體,然而你難道不知道你身上滿是蛇的腥臭,加上汗水的惡臭嗎?”

  我說“不,不用叫我朗基,那樣太生分了,請把朗字去掉。不,那是男人戰斗之后散發的陽剛氣息,聞聞吧,盡情地聞。”

  趙洛忍不住哈哈大笑,說“我聽不下去了,執政官,你快逃吧。”

  突然間,我清醒了。我是中邪了嗎?我現在究竟他么的在想些什么?我頓時感到十分尷尬,我喊道“糟了,這屋子里有幽魂!是替身攻擊!我被敵人暗算了!”

  趙洛說“如果有鬼魂,我的神目能看得見。”

  我明白了,這念頭并非我的本性,是瘋網!是瘋網正在讓我付出代價!是彼列,是彼列殘留的卑劣令我失控!是面具,是面具將他那低下的本性傳染給了我!是血城,這死亡之城籠罩的死亡陰影讓我再恐懼中不安而躁動。

  邁克爾洗完上岸,穿上鎧甲,說“你可以去洗了,朗基。”說罷,他走回了那屋子。

  我臉上發燒,將目光轉向趙洛,說“你要洗洗嗎?”

  趙洛問“你為什么盯著我看?”

  我辯解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證明我并非沉迷于同性之輩,我欣賞女性的軀體,我整個人非常之正常”

  話沒說完,趙洛走了。

  面具和我互相對視,我嘆道“為什么會這樣?”面具說“我都懂,我能理解,其實,男女并不是界限,斯密茨血族精通一種重塑血肉的法術,能將男子變成女人。”

  我心中一動,問“你親眼見過么?”

  面具說“似乎見過類似的。”

  他又說“你是該好好洗洗了。”

  他看著我的眼神非常之哲學,語氣非常之古怪,我打了個冷顫,用瞬移般的速度逃離了蓄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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