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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出走故土

  如果我帶著所有孩子逃跑呢?之后怎么辦?即使回到號泣村,誰來撫養他們?我又如何擺脫食物短缺?

  我試圖催促體內的力氣,可卻更清楚自己的極限在哪兒。我就像是游戲中影響平衡性的人物,被毫無道理地被補丁削成了狗,卻可見設計者的無能。

  這些惡魔中肯定有惡魔使,布拉姆挺不過去,我也撐不過去。

  離日落還有一段時間,可村莊黑的飛快,陰霾開始在各個屋頂蔓延。

  咔嚓一聲,數個大探照燈亮起,照著遠處的山林,惡魔們開始動了。

  那探照燈的燈光十分刺眼,過度的光明讓人盲目,映襯得周圍愈發黑暗。

  我感受到心中對光明的畏懼,以及對光明的向往。

  血族朗基努斯,圣徒朗基努斯,真的是圣子之血讓你實現了數萬年來血族夢寐以求的轉變嗎?

  你是如何在死寂的黑夜中擁抱陽光的呢?

  你是如何在陰冷的鎮魂曲中體會快樂的呢?

  讓惡魔來吧。

  村子里的男人在外喊道:“村長,它們要開始了!”

  尤登對我說:“求求你!不要袖手旁觀。”他不再多說,率先跑出屋子,魯坎白他們爬起身,也都沖到屋外。

  我跳上木墻,體會到了外面的局勢。惡魔的吼聲漫山遍野,令人心惶惶,山體顫抖,它們沖下山坡,發動攻勢。我看見了那個惡魔使,他打扮得像是個時尚的小丑,臉上一半黑,一半白,像是半月,黑的那一半在眼睛之下有一顆白星,白的那一半眼睛之下一顆黑星。

  他笑吟吟地坐鎮后方,四只紅色惡魔環繞著他,還有一只黑色惡魔在他的不遠處。

  單單這黑色惡魔,用光整個村子的子彈才能差不多解決。

  在木墻的內側,他們搭建了個平臺,村里的男人爬上平臺,拿著氣勢十足的突擊步槍,朝靠近的惡魔射擊。槍口吐出火舌,擊中狂奔的惡魔,我看見惡魔摔倒,可立即又爬起。

  他們的火力太分散了,槍法更不行,遠距離射擊像是買彩票,等惡魔離近后又打不中要害,我看見惡魔中槍的部位,都是身體胸腹處,那是它們皮層厚實的地方。

  魯坎白端著個大家伙,一個加特林機槍,這機槍被固定在架子上,魯坎白扣動扳機,彈殼叮叮當當,如雨點般落地。這槍射速極快,一瞬間能撂倒一個惡魔,于是惡魔們分散開,不給他掃射的機會,是惡魔使在操控它們。

  我跳下木墻,并非到外面,而是到村內,惡魔們到了木墻下,開始攀爬,數下就冒出腦袋。村子里的老弱婦孺看見了,嚇得尖叫不已。而平臺上的男人忙不迭一梭子子彈,將這惡魔打回地面。

  但來不及了,白色惡魔本就高大,根本不把這兩米多高的木墻放在眼里,轉瞬間,至少二十個惡魔爬上了墻,男人們來不及處理,被惡魔的利爪一下一個,拉下了墻的另一邊,下場不言自明。隨后,又是一波惡魔翻墻而過,守衛村莊的男人們前后轉頭,大喊:“保護后方!”“繼續壓制!”

  后方的男村民們躲在一些防御工事背后,這些工事是由木頭造成的尖刺樁頭,是第二層也是最后一層防御網,他們喊:“開火!不停開火!”“別讓他們越過一步!”然后,槍口吐出火焰。

  大約五個惡魔負了傷,這就是惡魔全部的代價,隨后,它們沖垮了那些防御工事,把村民撕碎,骨頭打折。男人們的喉嚨里響起怒吼聲與慘叫聲,盲目地射擊一通,可開不了幾槍就被撂倒,慘死在惡魔的爪牙下。

  一個白色惡魔朝我撲來,我發動石杉,將它與它身后的家伙一并解決。這一幕被一個抱著小孩兒的老婆婆看見了,她指著我喊道:“他...他能保護我們!”在這種時候,消息傳得特別快,人們很快就聚集到我身邊。

  我朝后退了幾米,他們像是跟著母鴨的小鴨,排著隊跟著我動。我喊道:“朝村子里面退!有沒有大屋子?”

  人們都喊:“有大木屋,到大木屋去!”

  我們走入小巷,趕往大木屋,惡魔們緊追不舍,出現在巷口,連成一條直線,地形有利,我劈出弒神,一擊殺死了五、六個惡魔。

  人們喊道:“天哪!他辦到了!”“他做了什么?”“他殺惡魔比殺小雞還容易!”“他是神的使者,是個英雄!”這話傳開,他們的話語中充滿激動與希望。

  心境,是心境不同,因為心境,我進入了圣徒朗基努斯的狀態,我清心寡欲,心如止水,仿佛剛剛用雙手解決了生理問題。我不憎恨惡魔,也不同情它們,我只是觀察,了解,并將它們殺死。

  圣徒朗基努斯,你是否曾憎恨黑暗中的那些怪物,就像憎恨你自己的命運?

  你是否曾殺戮它們,在這殺戮中變得麻木?

  隨后,你是否在它們身上發現了人性,發現了值得憐憫之處?

  你為此飽受良心上的折磨,在自我放逐無數歲月之后,你選擇了釋然?

  你不再審判,不再仲裁,你接受了這些異常,就像你接受了自身的詛咒?

  隨后,你找到了自己的道。

  圣徒的雙眼平靜得近乎無趣,他看著那些照明的強光,惡魔們并不畏懼這些光芒,它們將這兒照的像是白天,可畢竟并非太陽。

  惡魔們并不好騙。

  身后的村民又叫:“它們在后面!后面,英雄!在后面有惡魔!”

  圣徒回過頭,紅色的惡魔,三米多高的身影,擋住了大木屋的通路。

  圣徒舉起圣槍,一道弧形雷電擊中了紅色惡魔,那紅色惡魔渾身巨震,身上濃煙滾滾,圣徒再發一道滅絕雷電,雷電中飽含念刃,紅色惡魔被擊中后并沒有死,卻狼狽地逃了。

  畢竟魚骨還受著傷。

  圣徒帶著剩余的村民們到了大木屋,大大小小的惡魔也已到場。圣徒像是一道分界線,前方是密密麻麻的惡魔,后方是顫栗不安的村民。其余地方,還有零星的殺戮,但大多都在這兒了。

  探照燈在這兒是最亮的。

  圣徒將槍尖對準天空,槍柄矗立在地面,他將腦袋貼住槍尖上那一抹血跡,自己的額頭上也流下了血,兩者混合為一。

  他釋放出璀璨的金色光芒,這光芒像是染坊的水,融入探照燈的燈光中。

  燈光變成了陽光。

  惡魔們舉起手遮擋,被陽光燙了,一個哆嗦,剎那間,它們驚駭地叫喊起來,想要找沒有陽光之處,可探照燈覆蓋了大半村莊,它們無處可躲,只有逃向村外。

  惡魔能被陽光傷害,就像血族一樣,程度遠不如吸血鬼那么嚴重,可卻在心中激起同樣巨大的恐懼,連惡魔使都無法輕易壓抑得住——尤其是這么多惡魔。

  它們慌不擇路地逃,撞塌了脆弱的茅屋,撞碎了柵欄與莊稼,它們的目的地在外頭,它們直朝外面跑,盡量遠離這光源,甚至不想在屋里暫時避避風頭。

  村民們驚詫地看著這一幕,經過短暫地沉默,爆發出響亮的歡呼聲:“他擊退了它們!”“感謝光明,感謝神使,你是我們的英雄!”

  他們朝圣徒走近,可心中仍維持著敬畏,怕驚擾他這神圣的儀式。

  圣徒只是改變了光的屬性,這本花不了多少力氣,當惡魔們遠離后,他結束了這暫時的陽光。

  圣徒問:“發電機能持續多久?”

  尤登走出人群,答道:“蓄電池還能堅持大半天,隨后我們要再用風和水力充電。”

  圣徒說:“那明天晚上,這里就會失守。”

  人們朝圣徒跪下,祈求道:“請殺了那個幕后黑手,替我們一勞永逸地解決危機。”

  圣徒搖頭道:“你們必須撤離,否則你們將被惡魔吞噬,甚至是更悲慘的結局。”

  人們開始哭泣,求得更加卑微,更加可憐,但圣徒不為所動,他始終莊嚴而沉著,卻不停地搖頭。

  尤登問:“我們能去哪兒呢?”

  圣徒說:“一個叫號泣的地方,帶上你們所有的糧食,帶上那些玉米的種子,等到白天時隨我走吧。”

  人們仍然戀戀不舍,圣徒說:“如果你們不走,我將在明天一早獨自離開。我已下定決心,不會再更改。”

  他們面面相覷,起先是竊竊私語,隨后爭論的聲音大了些。有人說:“這里是我們一直住的地方,是我們落地生根的地方。”“我從小到大都住在這兒,難道我們真的要永遠離開這兒?”

  圣徒聽見一人低聲說:“他救了我們的命,可萬一他是惡魔使的同伙呢?他想讓我們不戰而降,把我們的家園拱手相讓,而且,誰知道他會把我們帶到怎樣的一個地方去?那或許是惡魔的巢穴,甚至更糟糕呢?”

  圣徒朗基努斯早已習慣了人類的多疑與愚昧,他深知這是無法解決的,即使最森嚴的制度,最蠱惑人心的說辭,也無法打消人類的狡詐與自以為是。

  他改變了自己的心境。

  我說道:“就這樣吧,我會收取酬勞,你們剩余的玉米種子,隨后獨自上路。等過個幾天,我再回來,看看是否能替你們收尸。我所能做的不多,你們也不必感謝我了。”

  他們聞言驚慌,勸阻道:“這怎么可以?你不能不負責任!”

  我笑道:“這話說得,難道我欠你們錢了?”

  經過一番努力,他們無法說服我。惡魔大約殺了三分之一的村民(大多是男丁),剩下的都同意跟著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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