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喊:“別添亂!我們能應付!”
這些白色蠕蟲的絲線很鋒利,能輕易割開肌膚,但上方的是活尸與血族,便效果不佳。然而針線太過密集,勒鋼不得不保護眼睛口鼻不被刺入。蠕蟲細小,勒鋼一抓就能殺死,可又太過分散,對付時著實吃力,倒是拉米亞的點射收效顯著。
勒鋼咆哮,爪子閃爍著紅光,一揮之下,發出類似念刃之力,將大片蠕蟲斬碎。索萊絲的頭發旋轉,像割草機修剪草坪一樣清除蠕蟲,白色的蟲尸像雨一樣落下。
待得掃清了前方障礙,勒鋼下令:“迅速前進。”我在水中努力邁步,這臟水既沒有變深,也沒有轉淺。
路過某處時,我看清水底亮著微光,一些蘑菇覆蓋地面,那蘑菇與我記憶中夢魘般的蘑菇十分相似。
拉米亞槍指斜上方,將天花板上點綴的白色圓球全部打碎,它們落入水里。我正盯著蘑菇看,卻見到那白色圓球吸引了水中另外的生物,它們靠近,泛起波動。
那是長著三個犬腦袋的人形惡魔。
我毛骨悚然,喊道:“水下!水下!”
一只三頭犬魔咬向我的腿,我拔出匕首,涂抹毒蛇之血,刺死了它。另外一只繞到我身后,拉米亞拔出久榮長劍,將它三個腦袋一并斬斷。隨著蠕蟲尸體落水,更多的三頭獵犬冒出,從水下水上一齊襲來。
湯尼他們被犬魔盯上,縱然他們槍炮犀利,可已經有人受傷,再過一會兒,又有人被拖入水底,咬成碎片。我和拉米亞正自顧不暇,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慘死。
我們都知道這時不能為素不相識的人冒險,如果陣腳一亂,我們至少會被咬傷,而這臟水中或許有致命的病菌。
忽然間,索萊絲從天而降,黑色短發伸長至兩米,盤旋飛舞,縱橫交錯,將攻得最急的犬魔或殺死,或殺傷。之后,廢鐘落下支援,他雙臂如同蟒蛇,將犬魔卷住絞殺。大群犬魔集中攻擊他們那邊。
拉米亞說:“你得去幫他們!我這里能應付。”從我背上跳下,我還沒來得及問她嫌不嫌臟,她用神劍彈連射,殺死數只犬魔。
我跑向索萊絲,用念刃強攻,替她解了圍,隨后又相助正在僵持的廢鐘,將他那邊的犬魔消滅。
此時,勒鋼再度變化,他成了個駭人的蝙蝠,雙翼發出如刀一般的風,將犬魔與蠕蟲摧毀大半。湯尼一伙兒尚在搜救被犬魔拖走的同伴,我喊:“他們活不成了,快離開這兒!”
疾沖了漫長的二十米,我們爬上了岸,除了勒鋼之外,我們每個人都臭不可聞,但我覺得我的嗅覺已經麻木了。
勒鋼落地,恢復原狀,他離我們很遠,雖然表情上并不嫌棄,可我知道他嫌得很,他的嗅覺比我們靈敏百倍,換做是我,早就落荒而逃了。
湯尼有幾個手下受了傷,他們開始發寒發熱,臉色蠟黃,他們的傷口被污水感染了。拉米亞想給他們治療針,我說:“那沒用!治療針治不了風寒。”
我又將廢鐘、索萊絲叫到一邊,說:“他們是自愿跟來的,明白嗎?我命令你們不許再為救他們擅自行動。”
廢鐘冷冷說道:“我只是為了救我的蠢貨妹妹。”
索萊絲嘆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
或許這是她的本能,活尸向往人類的善待,所以他們會不由自主的善待人類?但如果這份善意得不到回饋,而是報以惡毒,就會產生科洛夫那樣的魔鬼。
我小聲說:“聽著,牢牢記住,你們雖然是我小隊的成員,可你們自己的性命最為重要,你們是最寶貴的財富,任何任務,任何利益,任何人的命,優先級都在你們自身安危之下,我說得夠清楚了。”
索萊絲問:“寶貴的財富?”
我瞪她一眼,說:“是,我說話就是這么直。”
索萊絲低頭微笑道:“謝謝你,這很好。”
這時,湯尼絕望地大叫,他拔出匕首,割斷了奄奄一息者的脖子。他哭道:“我很抱歉,但你們會沒事的,你們會被救贖的。”他身邊的幸存者拍著湯尼的背,表情哀悼,并沒有怪他。
勒鋼看了看手表,說:“離日出還有五個小時,你們需要休息嗎?”
一到早上,我們就將失去勒鋼這最強的戰力。我說:“無稽之談,長官,休息是什么?”
恰巧我見到一塊亮著微光的指示牌,指示牌顯示“通訊基站”并配以一個向前的箭頭。
我說:“你們等我一會兒。”
基站門后躲著兩個三頭犬魔,我用姆喬尼爾結果了它們,基站上方是線槽,下方是一排一排長方形的機柜,但都停電,我認得電源字樣,把每一個機柜都開啟,隨后走到總控臺,按下了總電源開關。
等了一秒鐘,整個機房被指示燈照亮。我等待著沉睡的女神被這光芒喚醒。
乏加的聲音從話筒中傳出,她說:“你成功了,魚骨先生。”
我覺得她情商不夠高,她應該先問候勒鋼,再問候我,否則豈不尷尬?
勒鋼說道:“乏加,你好。”
看吧,看吧,他搶著接話了,他顯然很不滿意。乏加,你不懂人心鬼蜮,在這世道,伴君如伴虎,往往說錯一句話就能要人命。而在上個世紀,人們就已經為了拍照時站著中間位置而明爭暗斗了。
乏加說:“勒鋼侯爵,您有何吩咐?”
勒鋼問:“你已經知道這大廈的地形分布了?”
乏加答道:“是的。”
勒鋼問:“附近有沒有能用的浴室?我想讓我的朋友們休整一會兒。”
乏加說:“在此后有個蓄水池,曾經是個人工溫泉,并備有洗衣烘干設施。我檢查了相關指標,應當尚能滿足您的要求。”
勒鋼點頭道:“足夠了。”
到了上一層,勒鋼將蜂擁而來的三頭魔犬殺得四散逃竄,一路勢不可擋,見他如此,我不禁自問:我們的氣味兒當真如此難以忍受嗎?
他快馬加鞭,帶我們來到乏加所說的浴室。乏加已經恢復了浴室的供電,池子里已準備好了熱水。
乏加說:“你們很幸運,這浴室的水仍很清潔。”
勒鋼說:“我本人無需洗浴,諸位請盡快使用。”
拉米亞也是個有潔癖的人,她很高興,似比與我結婚那天更勝一籌,她拉著索萊絲沖刺般鉆入了女士一邊。
我認為和自己老婆一起沐浴是天經地義的,但被廢鐘攔了回來,我怒道:“我只是想保護她們!萬一有危險呢?”
廢鐘說:“我認為長官夫人與我妹妹能夠自保。”
我輕聲說:“愚蠢的屬下,你根本不知道人心的險惡。”
廢鐘愕然道:“人心的險惡?誰?”
我說:“勒鋼。”
廢鐘問:“他怎么了?”
我說:“我認為他想偷看那一邊,所以才會煞費苦心,布下這么一個局,否則你認為他會如此著急領我們來這兒嗎?如果他真的如此著急,又怎會有閑情逸致讓我們在這兒休閑?”
廢鐘奇道:“侯爵看起來不像是個如此無聊的人。”
我急促地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是單純的活尸,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廢鐘說:“可就算他看一眼,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說:“這是原則問題,除了我之外,沒人能看我老婆的身體。所以,我要去那一邊,充當護花使者,哪怕勒鋼惱羞成怒,大發雷霆,動手殺我,我也要血濺當場,寧死不屈。”
廢鐘說:“那你豈不是看到我妹妹了?”
我平靜地微笑道:“你以為我很想看嗎?不,我是個正直的人,那樣的美景,不,景象簡直污染了我的眼睛,可為了我心中不屈的鐵則,我寧愿做出這偉大的犧牲。”
廢鐘指了指遠處的屏風,我看見勒鋼的影子坐在那兒。廢鐘說:“可是...侯爵一直坐在那兒沒動啊?”
我憤怒地說:“他為了偷瞧甚至使用了障眼法?好個卑鄙而強大的家伙...”
勒鋼敲了敲屏風,說:“我并不是障眼法,你說的話我全聽得到。”
我頓時魂不附體,縮到浴室角落,說:“我全然弄錯了!”
廢鐘問:“弄錯?”
我緊張而恐懼,說:“他....并不是為了偷看那一邊,而是為了偷看這一邊!”
多么險惡而難測的人,他的謀略行事簡直處處超乎我的想象。
廢鐘說:“他如果要看,進來洗就行了,何必等在外面?”
我沉默半晌,說:“你不知道偷看的樂趣所在,他就是這么樂在其中的一個人。”
廢鐘問:“你怎么知道偷看會有樂趣?”
我緊張地大汗淋漓,無言以對,好在此時也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池水。
勒鋼說:“如果你的廢話說完了,快點出來,我們時間不多。”
我心中暗暗叫苦,說:“廢鐘,我洞悉了勒鋼的秘密,他要殺我滅口,到了那時,你一定要誓死保護我。”
廢鐘說:“你告訴我要把自己的性命看得高過一切,不是嗎?”
我怒道:“你這笨蛋!難道不知道隨機應變嗎?”
廢鐘陰郁的臉上頭一次露出了笑容,他說:“長官,你是個很滑稽的人。”
他不理我,從一旁的干衣機中取出已經蒸干的輕甲,走了出去。
我戰戰兢兢地走到外頭,勒鋼若無其事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很深邃,但我更深邃的智慧讓我從中讀出了許多。
那里頭滿滿寫著吃人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