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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亡者生還

  瑤池夫人替我們準備了豐盛的午餐,這一餐在三十層至少得花三百金元,她的形象在我眼中愈發光輝起來。

  海爾辛大師說:“你這女人真是不聽勸,我讓你少操勞些,何必做這么多飯菜?”

  瑤池夫人朝他笑了笑,海爾辛悶頭吃飯。

  她說:“海爾辛是為了我才來黑棺的,我身子患病,唯有在黑棺中,我才能活下去。”

  海爾辛答道:“我只是為我自己,因為我與劍盾會鬧翻了,無路可走。”

  瑤池夫人點頭笑道:“當然。”

  我決定再向瑤池夫人求助,即使我不相信所謂的魔法儀式,可那屋子確實令人倍感異樣。我問:“你們聽說曼恩大街的殺人案了嗎?”

  瑤池夫人嘆道:“低層比上層要大得多,這里就像是個小鎮似的,幫派勢力在這兒大行其道,火拼不斷,命案并不罕見。”

  我說:“死者是個叫麗塔·曼的游騎兵,你們聽說過她嗎?”

  瑤池夫人驚呼:“麗塔?是她?她....怎么死的?”

  我注意到她悲戚萬分,如同喪失了親人,說:“她死在自己家中,我不便描述她的死狀。”

  瑤池夫人淚光瑩瑩,說:“她是個好姑娘,是十五層最正義和勇敢的守護天使,可是這兒的幫派作惡多端,與黑棺上層勾結,她非要追查,我就知道遲早...會有這么一天。”

  我的腦子又亂成了一鍋粥,聽她這么說,難道還要扯上幫派?而幫派又會引出黑棺高層?

  我讀過這樣的故事,那些無知地向黑幕挑戰的人通常會家破人亡,我接下這案子,是不是又為自己挖了個火坑?

  或許我該向勒鋼說明我并無破案的能力,就此擺脫這爛攤子。

  瑤池夫人握住我的手,說:“請你一定要查清真相,我和丈夫會全力協助你。”

  我正想婉拒,薩爾瓦多說:“她的那間屋子,您去過嗎?”

  瑤池夫人說:“我去過很多次,給她送些小禮物,可我已經許久沒見過她了。”

  薩爾瓦多說:“那屋子很壓抑,讓人心頭沉重,就像是到處潛伏著那個殺人犯一樣。”

  瑤池夫人望向海爾辛大師,問:“是念刃?”

  海爾辛大師說:“有可能,也或許是殘留的腦波。”

  瑤池夫人說:“請務必帶我去看看。”

  薩爾瓦多全然不明事態,萬一我們揭開了某個大秘密,牽涉到了上頭的某人,就會大難臨頭。

  海爾辛大師說:“我也去,我總有些不好的預感。”

  我無法勸阻,匆匆用餐完畢,我們出發前往那兇宅,當站在屋外時,瑤池夫人開始顫抖,她低聲說:“冥火。”

  我和彌爾塞齊聲問道:“什么是冥火?”

  瑤池夫人搖頭道:“我要凝神找尋,請恕我暫不回答。”

  她走上樓,當看到麗塔·曼的尸骸時,淚水奪眶而出,但她忍住哭泣,閉上眼,觸碰那尸骸的心臟處,過了五分鐘,她雙手如撒禮花一般張揚,我們這才看清屋內有白色的火焰正在燃燒,那火焰像是蠕動的蟲卵,又像是半透明的蟬繭,粘附于各地,透著骯臟、污穢,它本是隱形的,卻被瑤池夫人逼迫顯形。

  海爾辛說:“這孩子被人制造成了活尸?”

  瑤池慘然道:“不,她異變了,成了畸形尸。”

  海爾辛握緊了木杖,關節發白,這武功驚人的劍術宗師已極其憤怒,渾身仿佛蘊含著一場雷暴。

  我問:“什么是活尸?什么是畸形尸?”

  瑤池說:“那是一種古老的邪惡儀式,邪術師將找來的腐爛尸體拼湊成一整具,縫得十分嚴密,然后,借助自然的力量,讓那尸體復活成受詛咒的怪物。”

  我立刻接口道:“我讀到過一本書——弗蘭肯斯坦里的怪物就是如此!”

  瑤池說:“你很淵博多學,不錯,就是那樣。”

  我問:“麗塔少校一直...是一具行走的尸體?”

  瑤池說:“絕無可能,不然我早就會察覺,她失蹤已有多天,肯定是在這段期間內,她被人殺害,經過魔法儀式而復生。”

  我說:“書中描繪的并非魔法,而是超自然的科學。”

  瑤池嘆道:“你如果如此堅持,就由得你。”

  我說:“她有個男朋友,還有個弟弟,他們一起失蹤了。”

  彌爾塞推論道:“如果夫人說得沒錯,也就是說,這屋子里的死者早就死了,現場留下的不過是一具活動的....僵尸?”

  瑤池說:“是畸形尸,是活尸突然發生異變,成了半人半野獸的怪物。”

  我:“這畸形尸襲擊了麗塔的男友,他奮力反抗,殺死了‘麗塔’。難怪這墻上會有利爪的印記,是他們打斗時留下的。”

  瑤池:“畸形尸很難死去,它會一次次死而復蘇。”

  我點頭道:“所以,那個男友只能用火燒死了‘她’,因為他別無選擇。”

  這結論很荒唐,可卻能完美地解釋現場種種不同尋常之處。

  薩爾瓦多問:“案情真是這樣的話,那個男友是無罪的,真正有罪的是將麗塔變作活尸的那個惡鬼。是誰害了她?為何要令她重生?而為何要將她送回住處?”

  瑤池說:“要塑造一個‘活尸’,只有另一個活尸才能辦到。活尸體內有一種邪惡的力量,叫做‘冥火’,那冥火會讓人類感到不適與厭惡,正是這冥火令死者活動,通常,我們可以通過追蹤冥火,找到活尸的下落。”

  我們都大吃一驚,問道:“這一層還有另一個活尸?”

  瑤池說:“我無法判斷。”她撫摸麗塔的尸體,淚水簌簌而下。

  我說:“只能在這一層,他要帶著一個渾身縫線的游騎兵乘坐電梯,并走過一大段路?這如何能瞞得過巡邏的游騎兵?”

  海爾辛說:“你不曾見過活尸,活尸的外表與常人無異,他們的冥火能產生微妙的幻象,遮蔽那些縫線和傷疤,讓他們看起來一切如常。也可能是兇手殺了麗塔,將她變化,又送來此地。他可能在任一樓層,甚至可能在黑棺之外。”

  我想到活尸,就想到無水村的那些復生者,這念頭讓我如墜冰窟。

  我:“那我們該去哪兒找?那不是大海撈針嗎?倒不如算了,我看時候不早,我也該下班回家抱老婆了....”說著,我看了看手表,可其實我沒有表,所以我不知道時間。

  瑤池雙手像是繞圈縫針,令那些冥火聚在一起,她取出一塊黑布,將其包好,交到我手上,說:“憑借冥火的殘余,只要在一定范圍內,你能察覺到另一具活尸。”

  我問:“一定范圍是多大?”

  瑤池說:“在三十米之內。”

  我說:“請恕我多言,可這又有什么用?我們全無方向,這件事我看還得從長計議,我們先回去向長官匯報...”

  瑤池說:“這黑布中的冥火只能維持二十四小時。”

  我深感不知所措,海爾辛說:“聽說麗塔近來正調查血契幫派的案子。”

  我問:“大師,你如何得知?”

  海爾辛說:“她很信任我,曾在與我聊天時談起,此事多半與血契那群人脫不了干系。”

  我嘆道:“只能去血契幫那里走一遭了。”

  此時,波爾少尉從樓下走來,他低聲說:“長官,我聽到你要去找血契幫的麻煩?”

  我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深意,問:“血契幫怎么了?”

  波爾說:“它們是黑棺低層勢力最大的幫派,手段殘忍,在這一層占據了大半個街區,那兒就像是龍潭虎穴,其余各層,哪怕黑棺之外都有他們的據點。明智之舉是報告上級,等待批示,不可貿然行動。”

  我問:“為什么黑棺容忍血契幫....”但我意識到答案很簡單,黑棺放任血契幫,是因為他們懶得管低層的事,且很可能控制血契幫的是某個貴族。

  我有些氣餒,但麗塔的慘狀就在我眼前,她是為這些困苦而被遺忘的人死的,是因為黑棺貴族們的刻意縱容而死的。

  我怎能讓一位女英雄的性命就這么白白逝去?如果...假設死者是拉米亞,我怎會中途罷手?

  我要成為統治者,而不是個畏難的懦夫。

  我靜思片刻,說:“血契幫的總部在這一層?”

  波爾說:“不,十五層是低層的中樞,但總部在另外的地方,至于在哪兒,沒人知道。”

  我說:“總有人知道。”

  波爾說:“很可能...這一層的血契幫‘層頭’知道,但他們幫派的火力很強,數十人一起用槍瞄準你,比惡魔的巢穴更危險。”

  我提聲道:“難道他們敢對游騎兵動手嗎?”

  波爾說:“別忘了他們很可能是殺害麗塔·曼的兇手。”

  我說:“但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的與我們作對。”

  波爾急道:“那是因為我們從未闖他們老家,去捉他們的層頭!若惹急了那幫家伙,他們可是先動手再說的。”

  薩爾瓦多忽然說道:“波爾少尉,你可以先回去了,放心,我們不蠢,絕不會魯莽行事。”

  波爾似卸去了重擔,他說道:“這才對啊,長官,我們這兒不講究橫沖直撞那一套。”他嘴里嘟囔著,離開了宅子。

  等他消失,薩爾瓦多說:“我曾經聽人說過,負責這一層警務的游騎兵很可能向血契幫通風報信。如果我們執意前往,只怕會直接墜入陷阱。”

  我問:“波爾是血契幫一伙的?那他早就知道殺害麗塔·曼的兇手了?”

  薩爾瓦多說:“瞧他的神態很害怕,我覺得不像。他根本被蒙在鼓里,生怕稍一不慎引火燒了他自己。”

  我又問:“你在這一層有沒有可以信得過的人?”

  薩爾瓦多說:“我認識一位民兵,他是我在這兒的朋友,當初是我引薦他進入黑棺的,他不會背叛我。”

  彌爾塞問:“你打算怎么做?”

  我說:“那‘層頭’不可能一直待在老巢,這兒有什么玩樂的地方?他晚上會不會去走走?只要摸清他的動向,要捉住他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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