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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現場勘查

  不知何人派來的信使站在門口,我睡意未消,刷著牙,從他手中接過了信,他一聲不吭地走了。

  拉米亞從背后摟住我,問:“親愛的,是誰?”

  我說:“送信的,我看看是誰送的?”

  送信人是邁克爾,打開信封,里面的字花里胡哨,邁克爾寫道:“親愛的朗基努斯。

  我萬分遺憾地知會你,前往泛美金字塔的旅行不得不延后。伊克斯邪神像中殘留有邪惡的意念,必須慎重處理。

  我咨詢過可敬的麥宗公爵,他認識一位精通神秘學的驅魔師,此人住在十五層的海科特街第60號,請替我將他邀請至我的府上。

  你或許擔心瓦爾基里聯隊今日的差事,不必,我已向勒鋼替你請假。”

  拉米亞嘆道:“他把你當做使喚的仆人了。”

  我說:“是‘最好的人類朋友。’不過這也是好事,我可以逃掉一天的公差。”

  十五層是低層,居民都是些卑微而辛苦的人,為了留在黑棺想盡辦法,低聲下氣,謹小慎微的活著。但我還聽說在那里存在著強橫霸道的勢力、鬼鬼祟祟的買賣、種種見不得光的丑聞以及被黑棺明令禁止的商品。

  那就像是豪宅中最狹窄隱秘的角落,聚集了太多無法清理的灰塵,魚龍混雜,亂象叢生。

  拉米亞皺眉道:“要我派幾個游騎兵陪你去嗎?”

  我急忙道:“我可不想付撫恤金,算了。”

  拉米亞說:“你已被升為上尉,最好還是有人跟著行事為妙,我讓薩爾瓦多跟著你。”

  我笑道:“那也不錯,正好和他熟絡熟絡感情。”

  不管怎樣,薩爾瓦多對黑棺肯定比我熟悉的多。

  貝蒂聽說我們要去十五層,立刻羅列了一批采購清單,因為十五層的那些小商品豐富多樣,遠近聞名,而一些特色小吃也十分便宜。

  我說:“我們是去辦公的,可不是去旅游。”

  貝蒂說:“我是和薩米商量呢,再說了,朗基,你好歹也是大人物,不必這么死板板的吧。”

  她的陰陽怪氣令我暗暗不快,心想:“總有一天,我會拆散你和薩爾瓦多,讓你后悔莫及。”

  我們到一樓轉乘電梯,恰好見到彌爾塞,他十分驚喜,說:“我正好去找你。”

  我告訴他運氣不壞,碰巧我今天去十五樓公干,那事估計費不了多久,等于放了我半天假。

  彌爾塞說:“這不錯,你正好帶我四處走走,免得別人認為我是間諜。”

  我笑道:“那我豈不是成了內奸?”

  彌爾塞噓了一聲,說:“不要張揚,保密保密。”

  我這位兄長在劍盾會里似乎混的不錯,幽默感顯著漸增。

  薩爾瓦多說:“放心,十五樓沒什么機密之處,執政官恨不得把那里給忘了。”

  彌爾塞說:“薩爾瓦多,對不對,你就是朗基的小舅子?”

  他們倆性格中都有一份正直的天真,又是屢次相遇,很快便聊得很熟。我本打算把薩爾瓦多歷練成鐵石心腸、行事果決的人物,可被彌爾塞這么一攪合,只怕又把薩爾瓦多帶上了正路。

  彌爾塞偷偷對我說:“我想知道達莉亞的事。”

  我點點頭,說:“如果你真想知道,我稍后會告訴你的。”

  十五樓的電梯開了,瞬間,市場商販的叫賣聲令我吃了一驚。這一層是低層居民集會的地方,街道上擺滿了鋪子和地攤,人潮涌動,似乎全世界的人都爭相來此湊熱鬧。

  我問薩爾瓦多:“海科特街在哪兒?”

  薩爾瓦多說:“跟我來了吧。”

  沒走多遠,遇上了一隊巡邏兵,領頭的是個游騎兵少尉,跟著三個民兵狩獵團,民兵狩獵團是游騎兵的補充與后備,分擔游騎兵繁忙的警務工作,直接向緹豐女士負責,他們的裝備很差,有點炮灰的意思。

  我向那個少尉出示證件,他說:“原來是長官,您來此有何貴干?”

  我說:“來找一位驅魔師,上頭的貴族點名要見他。”

  少尉說:“如果您有空,是否方便幫我們查一起命案?”

  我承認自己并不是個勤勞的人,不想浪費那半天休假,但出于客套,我問:“怎樣的命案?”

  少尉說:“在曼恩街的棚戶區發現一具女尸,被人...殘忍地...分體....咳咳,然后用火焚燒,令她面目全非。”

  我說:“我不負責命案調查,抱歉。”

  少尉說:“死者是個游騎兵少校。”

  我和薩爾瓦多齊聲喊道:“什么?”

  少尉說:“現場有她遺留的徽章和證件,是個游騎兵少校。”

  少校在游騎兵中職位頗高,人數不多,為何會在貧民層?又為何會被人殘忍殺害?

  我說:“你報告上級了嗎?”

  少尉說:“已報告,我還以為你們就是被派來查案的。”

  薩爾瓦多對我低聲說:“如果已經有人接手,我們可不能管,免得起了沖突。”

  我于是說道:“我會去命案現場看看的,但這事不歸我負責,你把地址告訴我。”

  等那少尉走后,彌爾塞說:“游騎兵真是不好干,傷亡率太高,就算在黑棺里也不安全。”

  薩爾瓦多急切地說:“這可是大事——游騎兵的軍官在貧民層被人折磨致死,這件事若發生在廢土倒也罷了,可在黑棺之中,等于挑戰整個黑棺法制的權威,上頭一定會要求徹查,我看這集市也要關停一段日子了。”

  我奇道:“要鬧這么大嗎?這集市與命案未必有關系吧。”

  薩爾瓦多說:“你不懂,長老們只要稍稍示意,下頭的只能重拳出擊,他們都怕長老說他們玩忽職守,所以過猶不及。”

  這事會驚動長老院?

  我不由想象著如果是我破獲此案,將會帶來多么大的光榮與利益——我捍衛了游騎兵的尊嚴,替所有的同僚報了仇,更挽救了這繁榮的集市。如果說找回尤涅、獲得神像對平民百姓來說是遙遠而虛無的事跡,那這件發生在他們身邊的謀殺案,無論如何都會令我成為民眾的英雄。

  我說道:“我們立即去命案現場看看。”

  薩爾瓦多問:“不是要去找驅魔師嗎?”

  我說:“別死腦筋,聽我的,快帶我去。”

  同時,我聯系乏加:“我的小天使,告訴我目前哪位游騎兵前來查案?”

  乏加說:“勒鋼剛接到報案,正在商議。”

  我問:“能讓他知道我正好在十五層嗎?”

  乏加答道:“很容易,他會收到提示的。”

  不久,樓層話筒中傳出聲音:“請朗基努斯上尉立即趕到曼恩街三號,與游騎兵少尉波爾聯系。”

  薩爾瓦多不知我和乏加的小小密謀,他驚訝道:“怎么這么巧?”

  我笑道:“此乃天助我也。”可笑到一半,我不由擔心萬一自己破不了案,那豈不是顏面盡失?

  彌爾塞問:“你怎么不笑了?”

  我說:“你有沒有辦過命案?”

  彌爾塞說:“沒有,我們劍盾會不管此類事務。”

  我又望向薩爾瓦多,薩爾瓦多說:“我倒碰巧遇上過幾起兇殺案,通常就是找人問話,搜集證據,然后交給辦案的長官處理。”

  那可沒救了,偏偏我就是那個長官。

  到了案發現場,見那木頭棚子已被燒毀,黑棺的消防系統極其先進,很快澆滅了火,但死者已被燒得慘死。

  少尉波爾——既之前遇到的那人——說道:“長官,我們又見面了。”

  我說:“很好,很好,你對案情怎么看?”如果此人有真知灼見,我倒不妨將功勞讓給他一小半。

  波爾說:“我全聽長官差遣。”一句話把問題推回給了我,我瞪了他一眼,他裝作沒看見。

  我走上樓,一股焦味兒撲鼻而來,死者被整齊地“分開”,

  彌爾塞提醒道:“你的藥水能增強你的感官。”

  我立時醒悟,喝下奧丁之眼,房間里的細節增強了些,我看見雜亂的痕跡,指甲在地板上留下劃痕,墻上略有破損,幸虧火被及時澆滅,否則什么線索都不會留下。

  我說:“這里曾有過打斗。”

  游騎兵少尉拿來手電筒,照亮了屋子,細節呈現在我們眼中。彌爾塞說:“打斗者有一方不正常。”

  的確,從墻上的印記來看,一方是用的利器,但這利器像五根手指,在某些地方留下深深的口子。

  另外,我還感到這屋子壓抑得讓人心底寒冷,腸胃發顫,又骯臟得讓人惡心,這種厭惡感并非來源于那尸體,而是這屋子本身,像是被詛咒過一般。

  那個波爾渾身哆嗦,不發一語,不久悄悄溜了。薩爾瓦多臉越來越白,他喊道:“抱歉!”奪路而逃,跑到屋外,大口大口地呼吸,我和彌爾塞倒能忍耐。

  彌爾塞說:“是念刃保護著我們。”

  我說:“這屋子在侵蝕我們的意志?有人在這里布置了古怪的儀式?”

  彌爾塞說:“不對,你想想,這兩人在這兒搏斗,尸體也分解地亂七八糟,那兇手怎會有閑情雅致布置什么儀式?他殺了人后,一把火燒了這地方,隨后就逃了。”

  他說得也不一定對,但至少比全無頭緒要強。

  忽然間,我發現了更奇特的地方,我看少校的殘軀,她的某些部分有針線的痕跡。

  她身子斷裂處都曾被針縫過。

  難道她曾受過重傷,四肢被人用牢牢地縫合起來?

  那為何她頭顱的部分也是如此?

  她整個人就像是散落的洋娃娃零件,一個個部件曾經用線固定在一塊兒。

  兇手用可怖的手段殺了她后,難道又試圖將她拼接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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