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唯有尤涅隆隆之聲,回蕩于無人的古城。
我們只有一個念頭,遠離這里,越遠越好,逃到曠野,等待曙光。
貝拉嘆了口氣,問:“那是我們的同類?”
我說:“嗜血型狂犬病?”
貝拉說:“是血族!”聽她語氣似乎有些惱了。
我說:“他自稱是亞伯,你知道亞伯?”
黑棺的貴族幾乎全是該隱教的信奉者,他們自然熟知這則故事:該隱因為嫉恨,殺死了自己的兄弟亞伯,從而背負了上帝的罪孽。
她說:“亞伯這名字并不常見,尤其是他如此強大。”
我決定如實相告,免得她去問薩爾瓦多。我說:“他說他正是數萬年...甚至是數十萬年前的那一位。”
貝拉盯著自己的指甲看,幽然嘆道:“他實力強橫,隨他說了算,就算他說自己是上帝,我們又能拿他怎么樣?”
我說:“不能怎么樣,但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了。”
貝拉問:“他為什么救我們?”
我說:“因為我擊敗過他。”
貝拉睜大眼睛,突然笑出了聲,她喘了幾口氣,笑道:“你?你....擊敗過他?哈哈,他只要一根手指就能壓斷你全身骨頭。”
我說:“這是事實,不然他為何待我如此客氣?”
貝拉學我的語氣說:“好吧,反正我也不懂他說的話,但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了。”
西蘇斯轉醒,他昏沉沉地說:“我...這是怎么了?”
貝拉說:“你享受了我的親吻。”
西蘇斯表情畏懼,嘴唇發白,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默然不語。
我趁勢說:“既然貝拉小姐支持我,我希望你此次行動遵照我的指揮,不許違背。”
西蘇斯嘆道:“隨便。”
沃登找了一處相對開闊,便于逃跑的地方,在座椅上打起了盹。我們用醫療包里的繃帶止住了血,回憶起剛剛的事,只覺得我們一開始把事情想得太過樂觀。在悲傷的紀元,夜晚比想象中危險得多,連尤涅也未必是堅不可摧的。
我回到下方車廂,他們紛紛詢問經過,我簡略說了。薩爾瓦多聽說又遇見了亞伯,顯得驚訝萬分。
費爾亥爾說:“你們沒有搜集那熔巖惡魔的血肉骨皮嗎?”
我回答沒有,他扼腕痛惜。
迫斯特嘆道:“如果能移植這熔巖惡魔的力量,或許是與發現尤涅同樣的豐功偉績,甚至更勝一籌。”
費爾亥爾說:“是,那樣我們就能制造更強的超級士兵了。”
西蘇斯說:“超級士兵?你們那邪惡、殘忍的手術殺死的人不計其數!就算動員黑棺所有的人,也未必能找到合適的人選!”
迫斯特怒道:“說什么呢?瓦爾基里那孱弱無能的改造如何能與我們相比?”
西蘇斯說:“但我們信奉的是科學,唯有科學能夠拯救人類!你們借助惡魔的邪法,只能在邪惡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兩人越說越火大,迫斯特長出一只惡魔的角,西蘇斯拔出手槍,我和費爾亥爾立即擋在他們當中,好在他們給我面子,各自退縮,生著悶氣。
活靶子問我接下來怎么辦?是不是還要去博物館?我說:“按照原計劃執行,等天亮我們進入罐頭工廠找食物。”
睡了一小會兒,寶貴的晨間來臨,貝拉又回了棺材。沃登睡眼惺忪地把尤涅開回市區,碾碎了眾多低矮建筑之后,找到了那家罐頭工廠。
西蘇斯進去偵查,回來報告:“這里居然是個強盜的巢穴,而且都是丑陋的變異人,似乎罹患皮膚惡疾,火力不弱。”
費爾亥爾說:“工廠里的罐頭只怕早被他們搜刮一空了。”
西蘇斯說:“如果找到他們包裝罐頭的機器和材料,可以帶一些回去,我們需要這種技術。”
迫斯特打開槍械保險,喊:“干他們!”
西蘇斯點點頭,對我說:“長官,由你指揮。”
我頓時慌了神,因為實話實說,我根本沒指揮過軍事行動,拉米亞也沒教過我。但很快我已想到當初拉米亞與我找到尤涅的那一戰,我說:“我們依舊分成四隊,迫斯特小隊負責留守,其余三隊分別從三個入口進入廠房,見一個,殺一個,不要手軟,小心謹慎。”
費爾亥爾說:“很好。”西蘇斯見費爾亥爾并無異議,甚是吃驚,也說:“遵命。”
根據乏加提供的地圖,我、薩爾瓦多、活靶子走正東門。薩爾瓦多一馬當先,我說:“薩米,我很看好你,你不可讓我失望。”
我有心讓他多鍛煉鍛煉,有我坐鎮,對手只是烏合之眾,他不會有事的。
薩爾瓦多堅定點頭,在第一層我們并未見到強盜,空氣中有一股食品腐爛的味道,他和活靶子兩人嫻熟地行進、停止,在轉角與門口小心偵查。
約三分鐘后,薩爾瓦多一槍結果了個吊兒郎當的強盜,活靶子一通掃射,也干掉一個,他的槍法委實不敢恭維,而且他的體型也不易找掩體。
強盜發現了我們,腳步聲四處響起,子彈呼嘯著飛來。薩爾瓦多開槍還擊,又有敵人被接連被他所殺。強盜們喊道:“敵人槍法很好!”開始龜縮在墻后,不輕易現身,薩爾瓦多扔出手雷,炸得敵人雞飛狗跳。
我驚訝于薩爾瓦多的身手,他確實遠不能與拉米亞相比,但比我認識的絕大多數拾荒者強得多,他沒必要飛檐走壁,力大無窮,他的槍法與素質實屬上乘。
活靶子大吼,舉起一個鐵箱子朝前沖,我急道:“你這是胡鬧什么?”他已沖入敵人掩體之后,箱子一轉,鮮血飛濺,似乎砸死了人,隨后,他拔出槍連續射擊,敵人發出驚呼和慘叫,一邊后撤,一邊朝他開槍,我見活靶子身上流血,但只是皮外傷。
薩爾瓦多借著活靶子的掩護開火,將逃跑的敵人一一射殺,我數了數,共八個敵人橫尸于此。
我問:“他...的身體也和拉米亞一樣?”
薩爾瓦多說:“他是天生力氣大,皮膚表面經過硬化改造,尋常的槍彈無法進入他的骨骼。”
活靶子很笨重,但是個制造敵人混亂的好手,前提是他面對的是會害怕的人類。他勇猛到了莽撞的地步,不知是好是壞。
如果敵人瞄準的是他的眼睛,他多半已經死了。
我們在工廠的深處見到了婦女和孩子,我問她們是不是被強盜綁架的,她們有的搖頭,有的點頭。
這些強盜真的是強盜?還是藏身于工廠、茍延殘喘的難民?我不知道,我并未見他們殺害無辜。為什么那些女人的說辭不一樣?或許她們是被綁來的,只不過有些已經習慣,有些還沒被“馴服”。
又或許一半說了真話,另一半在撒謊——她們并非奴隸,而是強盜們的家人,她們之所以說自己是遭受了綁架,是怕我們斬草除根。
西蘇斯的情報有誤,我們或許殺錯了人。
我說:“我們不殺婦孺,看看還有多少罐頭,留下一點,讓她們自生自滅。”
薩爾瓦多嘆道:“可....這樣等于宣判了她們死刑。”
我說:“總好過我們親自動手,你認為該怎么樣?”
薩爾瓦多說:“黑棺需要人手,我們可以把她們帶回去。”
我斥道:“人手?我們上哪兒去找那么多糧食?土壤被毀了,太陽散發著致命的光,所有的谷物幾乎都無法種植,除了那些變異的植物能生長——我們沒有食物的來源!”
薩爾瓦多說:“黑棺能夠自給自足。”
我說:“拉米亞說過:目前黑棺中的人口已經達到它所能承受的極限了,而且黑棺對我們而言是個黑箱子,連乏加都不知它如何生產用不盡的食物和水。”
薩爾瓦多顯然倍受良心煎熬,說:“可如果我們要復興人類,怎能不拯救這些需要救助的人?”
這小子真是糾結,當年背叛拉米亞時為何如此干脆?
我懶得說什么大道理,喝道:“我得到的命令是:帶回物資,找到雕像,可沒有沿途救人這一條。”
薩爾瓦多問:“你覺得....那雕像比人命重要?”
我回答:“是的,在這紀元正是如此。”
驀然間,其中一個女子手中多了把槍,對準了我們,我大吃一驚,忙用右手抵擋,她一槍擊中了輝煌之手,我僥幸無事,我扔出匕首,結果了她,其他女子大聲尖叫起來。我看見她們要檢那武器,快步走上前,結果薩爾瓦多攔住了我,大聲說:“住手!住手!別過去!”
我怒道:“你到底是哪一邊的?”局面愈發混亂,我想起了多年前無水村的叛變,明白當時奧奇德的選擇,唯有用強橫手段建立威信,才能制止局勢惡化。
正因為薩爾瓦多暴露了弱點,所以她們才有勇氣反抗。
必須讓她們親眼見到我殘忍的一面,必須讓她們見血,唯有以暴制暴,以殺止殺才行。
我一拳將其中一個拾起槍瞄準我的女人打得手骨寸斷,鮮血灑在了每個人身上,她們嚇得縮到了墻角。
我罵道:“混賬!真是臟了我的手!”
我明白我表現的與那些惡徒強盜沒什么兩樣。
或許我一開始應該柔聲細語地安慰她們?但她們永遠不會信任我。
永遠不要低估敵人,我并非不死的怪物,我還不夠資格去慈悲。
薩爾瓦多表情不忍,我說:“活靶子,你去看看其他人需不需要支援!如果他們完事,準備搬東西。”
我用槍指著其中一個女人的孩子說:“現在,告訴我食物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