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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死亡之海

  如果細思,這仍不失為一個好機會。

  難道我會眼睜睜看著公爵得到那所謂的終極武器嗎?不,不能,我始終不放心她的意圖。與其落到她手里,不如落入我掌握。在這荒亂的年代,力量高于一切。我堅信我比公爵更適合揭開這海底的秘密。

  因為我見過奧奇德的失敗,我不會重蹈奧奇德的覆轍,我會更準確快速地判斷形勢,不會有片刻猶豫。

  但我們勢單力薄,薩爾瓦多和貝蒂等同于累贅,拉米亞也不肯協助我。公爵的實力幾何,令我無法估測,我甚至連彌爾塞都勝不了。

  更糟糕的是,公爵聽見我說的話,她現在知道我有隱形之水了。

  走著走著,我們仿佛一下子從無聲電影踏入了立體聲影院(這比喻的靈感來自百年前的雜志),巨大的海浪聲震耳欲聾,寒冷的海風將黑色的巨浪推向岸邊。在多年拾荒的旅途中,我曾經到達過金門大橋,見過海洋,但那卻遠不如此地的海洋那樣雄強有力,每一個浪頭似乎都直入云霄。

  公爵說:“與蟲洞同步完成,我們現在完全處于異世界了。”

  我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么,我只見到紅色和白色的惡魔包圍了我們,就像我們突然闖入了他們的狂歡節一樣。這兒有四十頭、五十頭,我數不清,因為也許海巖的背后還藏著一些。

  拉米亞喊:“薩米!貝蒂!到我身后!用神劍彈射擊!不要落空!”

  狼甲伯爵喊:“為了人類而戰!”拔出長劍。

  彌爾塞喊:“為了榮耀而戰!”他一劍將一頭白色惡魔砍倒。

  惡魔們似乎完全被我們震驚了,在最初的幾秒鐘內,它們并未進攻,這給了我們喘息之機。我持槍射擊,自覺槍法準了很多,尤其是惡魔們站著當靶子時,我彈無虛發,不久彈藥告罄。

  然后惡魔們發怒了,幾頭紅色惡魔像是突然變活了的大石頭,朝我們迅速沖來,我腳下的海灘為之震顫。拉米亞、薩爾瓦多、貝蒂用光了神劍彈,三頭紅色惡魔倒下。而兇神惡煞的惡魔們踏著同類的尸體前仆后繼而至。

  拉米亞把槍扔向一頭惡魔,那惡魔強壯得如牦牛,卻被她砸了個跟頭。她開始用劍戰斗,坦白的說,她的劍法不及我和彌爾塞高明,看得出她只經受過最基礎的訓練,沒有花招,然而她動作很快,力氣十足,而且頭腦清醒,善于應變,這四點足以保證她能戰勝絕大多數的敵人。

  我顧不得她,因為有一頭巨型的紅色惡魔盯上了我,對我窮追不舍,好像我殺了它的家人還是什么。我在匕首上涂了毒蛇之血,一瞬間,它的爪子整個兒籠罩了我。我宛如游魚,鉆入了劍盾會的銅墻鐵壁中,這紅色惡魔一拳砸開了盾牌組成的墻,劍盾會的人朝后摔倒。彌爾塞踏上一步,使出“石杉”,念刃劈中了紅色惡魔,令它腦袋開花。

  這紅色惡魔并沒有死,相反,它的怒氣沸騰了。它幾下砸穿地面,搬起鐵一樣的石頭,朝彌爾塞扔了過來。彌爾塞再用“鐵蓮”,防守嚴密,把大石頭像棒球一般打偏。紅色惡魔并未罷休,它找到更大的石塊,用更大的力氣朝我們猛擲,彌爾塞寸步不讓,堅守陣地。他的戰友們都為彌爾塞的劍法與力氣喝彩。

  我敢肯定,單論劍術,他們之中沒人能比得上彌爾塞,連狼甲伯爵都不行。

  不知公爵是否可以,因為傳說中,九隱士皆為古代流派的劍術大師,但她看起來就不像是擅長作戰的料。

  我看著這暴怒的怪物,忽然覺得也許錯的是我們——是我們打開了異界的蟲洞,來到它的家園,不分青紅皂白地殺戮了它的親人。而在一百年前,也可能是我們人類把它們召喚到地球為奴,所以它們才會報復。它們有十足的理由生氣,因為人類就是這樣不知輕重的混蛋。

  我悲嘆著命運的不公,匕首從它腦門背后刺入,毒素立刻損壞了它的大腦,這肆虐的巨人就這樣倒下。

  惡魔們四散而逃,海灘上安全了。

  狼甲伯爵說:“報告傷亡情況。”

  一個高個子的女男爵(這稱呼挺拗口的)說:“無人死亡,男爵吉士、男爵拉曼諾夫、男爵艾迪受傷,但都不重。”

  我找到拉米亞,拉米亞說:“都沒事,你呢?”我感謝她的關心,并夸耀自己的戰果。

  拉米亞回答:“現在沒了神劍彈,我們決不能再陷入包圍圈了。”她這話是對公爵說的。

  公爵說:“不必擔心,這些孩子們應付得了。”

  聽她故作老成地管別人叫孩子,真讓我心里有氣。

  公爵又說:“而我們要去的地方,不會遇上這些惡魔。”

  她左掌向上,我看見一個手心大小的圓盤飄起,那像是古代中國的玉盤,可卻光潔無暇。公爵說:“開啟76號站點,密碼CAIN-123075BC,請轉換聲紋。”

  我認為這根本不是什么神器,只是一臺單純的便攜式計算機,可以開啟古代劍盾會遺留的遺產,甚至能打開古時封閉的蟲洞。現今的劍盾會把九隱士神話了。奧奇德、彌爾塞他們相信這種,我卻始終對此存疑。

  但科技為何不能成為神話?對現代消息閉塞、茍延殘喘的大部分人類來說,這正是難以解釋的奇跡了。無所不知的乏加,與傳說中全知全能的神差別在哪兒?

  海水中浮上一個白色的立方體,在怒濤的拍打之下,它紋絲不動,邊長約六米,當公爵靠近時,立方體打開了,我們無路可走,只能進入其中。立方體重新潛入海水,順著透明的管道朝下沉。

  管道每隔六米亮著熒光燈,隱約照亮了海底,海底沒有任何生機,連一條魚、一根植物都看不見,而且這海域很深,望不到底。

  立方體中的女性聲音說:“經審核,您是瓦希莉莎·杰諾娃,七階官員,符合查看身份。但還請注意查看條例。由于目前封存設施狀態不明,請嚴格按照安全規定行事。”

  我說:“為什么這立方體認得公爵?這里至少一百多年無人涉足了。”

  公爵說:“你不會以為我真只有十四歲吧,朗基努斯。”

  我忽然間感到一陣惡寒,情不自禁地退后了一步,靠在電梯壁上。劍盾會的其余武士似乎早知道了這秘密,并沒顯得多么驚訝。

  我想到了乏加。

  拉米亞說:“你并非人類?你是生化人?”

  公爵笑道:“生化人?為什么會是生化人?我只是沉睡了很久而已。我醒來時,世界已經面目全非了,所以,別問我災變是怎么發生的,我答不上。”

  我說:“你知道這下面有什么?”

  公爵說:“我不知道,在我沉睡之前,我成功篡改了古代劍盾會的系統,讓我獲得了最高權限,但對我而言,這些仍是封存的秘密,而且再無人能幫我解謎,我只有自己動手。”

  電梯突然停了,女性聲音又說:“如你所見,死海封存設施位于死海三公里的水下。共有四道閘門,現在已到達第一道,請確認是否開啟。”

  我見到厚重的鋼鐵之門擋住了電梯,公爵用伊凡之鏡授權,第一道閘門敞開了,電梯繼續下降。

  什么樣的武器必須封存在三公里的海底?為什么每隔數百米會有這幾米厚的金屬門擋著?這像是關押重刑犯的監獄,更像是封印龐然巨獸的牢籠。

  降到第二道閘門時,女性聲音又說:“附近的海域海水成分獨特,能迅速導致缺氧窒息,但請不必擔心,電梯管道使用兩米厚的透明金屬隔板,可以承受魚雷的轟擊。封存者若有逃脫的跡象,長官必須立即授權在管道內注入海水,那會導致封存者缺氧昏迷,而本協會穿防護服的人員并無大礙。”

  我覺得自己正被送往魚腹中,恐懼令我甚至連呼吸都忘了。我竭力喘息,想靠近公爵,但武士們阻止了我。公爵仍無動于衷,她充滿了自信。

  我指著上方,喊:“放我們出去!”

  公爵說:“為什么?”

  我說:“你難道沒聽見警告嗎?你想釋放的并非武器,而是一種必須防止的災難。”

  公爵說:“我既是災難。”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問:“什么?”

  公爵說:“我既是災難,我既是怪物,我既是惡魔,我既是神罰。無論這下方的封存者多么強大,他都會為我所用,他必須臣服于我。”

  第三道閘門前,女性聲音說:“請記住,我們不確定封存者狀態如何,他曾經數次逃脫,又被捕獲,但他仍活著,連窒息與腦損毀都未能阻止他重生。造訪的長官將獲得一項授權,當封存者的脫困已成定局,長官可以用語音激活海底埋藏的核彈頭,十秒鐘內,半徑一百公里的海域都將被摧毀。”

  我喊:“太荒謬了!終止這一切吧!還來得及!”

  拉米亞說:“魚骨說得對。”

  我們正開啟潘多拉的魔盒,釋放出未知的險惡。

  我看不清劍盾會戰士的表情,可我從他們緊張的站姿看出,他們已無法判斷局面。

  公爵開啟了第三道閘門,我眼睜睜看著第四道閘門越來越近。

  女性的聲音說:“歡迎來到76號封存所。您可以通過第四閘門的攝像頭,觀看設施內的狀況。威脅等級:至高。目標代號:該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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