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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輕重有別

  當步騭返回夏口已是二十八日正午,吳軍戰艦多停泊南岸,賀齊的夏口守軍卻封閉城門,態度鮮明。

  步騭并未帶來賀齊方面的好消息,孫權惱恨不已。

  正當他猶豫是否討伐賀齊時,鄱陽郡消息傳來…潘璋、馬忠率軍、及部曲男女老幼五萬余口人乘船跑了。

  吳軍各將手里都有規模不一的水軍、水運力量,可潘璋哪來這么多的運船?

  太多的問題需要弄清楚,也需要清理,不然大軍遠離豫章、丹陽,鬼知道還會發生什么離奇的事情。

  很擔心江東各郡突然易幟,依附劉封。

  又鑒于江北漢軍主力尚存;江南賀齊割據;后背潘璋、馬忠率部出走;還有一個駐軍合肥抵御劉封的潘濬…這四個因素里,任何一個因素都是要慎重對待的。

  何況四種因素同時存在,就戰略格局來說已到了不得不重新調整的時候。

  至于溯江而上,去江陵轉一圈,嚇唬關羽,好揚眉吐氣之類的想法,只能等下一次了,下次理順內部,一定要讓關羽見識見識。

  就在荊湘二州開始戰略總動員時,孫權開始退軍。

  退的很干脆,江夏城也不要了,丁奉及部曲、百姓跟隨主力向東遷移。

  漢軍水師主力消亡,三五年內漢軍沒有東征的力量,那么己方防守江夏、舉口已無必要;否則這里留的兵少了不濟事,留的多了,被漢軍步兵圍困,到時候不論是否救援,都是一件被動的事情。

  跟漢軍暫時脫離,不再接壤,兵力集結到丹陽、淮南,為進取中原做準備。

  只要漢軍水師沒有形成一定規模前,吳軍可以全心全力投入中原戰場。

  賀齊手里的水師影響也不大,漢軍得到這支水師,大概休養三年就能恢復,擁有水戰防守力量;沒有賀齊手里的戰船,漢軍需要五年左右。

  算起來,賀齊手里的戰艦相當于漢軍兩年的造船產量。

  以一時的退讓,換取三五年的戰略主動地位,而且還是相對優勢的戰略主動權,怎么看都不虧。

  畢竟漢軍無法再攻略江東,反而要分兵防守吳軍水師破壞荊湘二州;漢軍還要跟魏軍爭奪關隴…那么關東的劉封,就是餐桌上的佳肴。

  魏軍要集中力量防守下一輪漢軍針對關中的攻伐,所以無力收復關東。

  在漢軍、魏軍相爭之際,就是自己攻取關東的最佳時機。

  可能漢魏相爭時,為了避免自己擴大戰果,雙方還會不同程度的增援劉封,使劉封能抵御自己。

  因此,要集結一切能集結的力量,在漢魏準備增強劉封以制衡自己之前將劉封擊敗,兼并中原!

  一把火燒掉漢軍主力戰艦群,戰略形勢瞬間就明朗許多。

  何況,已經跟漢軍結成死仇…絕無緩和的余地。

  唯有主動向外拓展,才能獲取一條活路;否則漢軍下一輪東征,抵擋不住,自己絕對死無葬身之地。

  興許自己的腦袋會如同王莽首級一樣,成為漢室府庫里的收藏品。

  同時一場史詩勝利后,孫權心理包袱去了大半,也漸漸趨于自信,自詡洞悉形勢,還不忘派人去成都與劉備簽署停戰協議。

  八月初二日,吳軍火燒漢口全殲漢軍水師主力的消息飛騎送抵田信手中。

  此時前軍已抵達蒼梧郡,沿途郡縣堪稱望風而降,田信本陣停留在臨賀。

  得不到太多詳細的軍情,田信只好勒軍休整,等待更多的信息。

  初五日,關羽更加詳細的戰報發來,同時發來停止南下的命令。

  作為回應,田信將夏侯蘭從前軍調來,他來時正下著小雨,整個人氣色很不好,仿佛吳軍燒掉的不僅是漢軍水師主力戰艦,也將夏侯蘭的精氣神燒沒了。

  他來時,田信正喂食木棚下的兩頭大象,這是一白一黑兩頭大象。

  不清楚大象有多少種類,但每個種類體型有大有小,這兩頭大象符合田信眼里的‘大’字。

  木棚下,田信抓到一只鮮艷,赤紅如火仿佛果凍的小蛙,正用箭矢刮著小蛙體表的黏液。

  不認識這種蛙,但科教節目沒少看…不過,別說這種蛙的體液,就是弄一點別的動物的體液,用箭射到對方血肉里,效果跟毒箭類似。

  投毒有太多的方式,何必拘泥于生物毒液,或植物、礦物萃取物?

  夏侯蘭進入棚中,摘下斗笠:“陳公?”

  “老將軍,且先看漢口戰報。”

  “是。”

  夏侯蘭將蓑衣脫下,坐到泥火盆前,伸手拿起厚厚的戰報開始閱讀。

  戰報里夾雜了許多紙條,這些紙條內容謄抄自各軍軍書,將漢口之敗的各軍動向、準備、意圖都展現在面前。

  關平、趙累預計在二十四日四更時左右全軍出動,乘船襲擊舉口,以殲滅徐盛部為主。

  二十三日夜,漢軍水師集結停泊在漢口水寨,以及漢水河口兩岸,當夜東南風強勁,要調戰艦出寨迎擊、阻攔時…趙累、關平的旗艦因為太過高大,在強風中顛簸,難以操控,導致戰艦撞擊、混在一起,難以分開。

  隨后就是吳軍的一把火,燒光了戰艦,也燒掉了無數人的心血。

  其中還包含了丁奉詐降,賀齊謀求歸順的相關內容,具體如何,并未深入講解。

  隨后,心力交瘁的夏侯蘭拿起關羽的命令,這是命令田信退軍協防荊州,使夏侯蘭、沙摩柯單獨進軍平定交廣二州的命令。

  “陳公,東征突遭大敗,國內人心動蕩,老朽以為陳公不妨暫歸荊州,以震懾吳寇。”

  夏侯蘭見田信把玩手里的箭矢,更進一步勸道:“荊州乃系國家根本,交廣二州實屬微末。”

  田信左右看一眼細雨濘濛的世界,視線遠近都是翠綠、墨綠,或披了一層紗的綠:“老將軍言過其實,大將軍守御荊州,孫權豈敢輕犯?兄長雖敗,卻有趙公、衛公拱衛側翼,大將軍何懼區區吳寇?”

  田信說罷長嘆一聲:“兄長新敗,我若取交廣二州,的確有礙和睦。可人生短短,焉能瞻前顧后?我看兄長之敗,就敗在猶豫。我何時平定二州,何時再北上。否則此次奉令撤歸,恐怕有生之年再難深入這…不毛之地。”

  “陳公,交廣二州地域廣袤,恐非猝然能定。明歲又有北伐關隴之役,陳公不在,誰又能統御北府熊虎之士?”

  夏侯蘭溫聲規勸:“此國之爪牙,非陳公不可統御。”

  “老將軍此言不妥,北府是我之爪牙,非國家爪牙。”

  田信見他一愣,呵呵做笑:“若是國家爪牙,朝廷隨意調遣就是,何必非要委任我一人?”

  笑聲干澀,田信見不遠處樹木枝丫有一只避雨的鴉,心中氣憤,抬手甩出手中箭,夏侯蘭扭頭去看,就見那黑漆漆的烏鴉呱呱叫著從枝丫跌落。

  見夏侯蘭回頭來看,田信才繼續說:“今日吳寇一把火燒死、燒傷我軍萬余兒郎;明日魏軍鐵蹄踐踏,又不知會枉死多少吏士。雖說勝敗是兵家常事,可我想到萬余將士凄慘而亡,多少家庭殘破,我就痛徹肺腑,如同刀扎。”

  “今招老將軍來此,是欲請老將軍回江都,轉述我之心意。北伐機會合適,我自會統北府吏士為國征伐,若無良機,我絕不出兵。”

  “請轉告大將軍,我軍吏士俱是父母生養的兒郎,我等國家重臣是人命,吏士亦是人命。”

  至于光復關隴,在劉備生前挖好陵墓這種事情…現在想一想就好,就你劉備的命是命,你關羽的理想是理想,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被燒死的吏士,哪個沒有理想?哪個又想死?

  見夏侯蘭欲開口,田信搶先又說:“我欲留百戰百勝之名于后世,大將軍想留忠義之名,若能兩全實乃嘉事。若不能兩全,輕重有別也。務必使大將軍知曉我之心跡,我寧死,不肯一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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