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車間,看見一個人撅著屁股在一臺機器下面,方蟄也不說話,慢慢的走過去,仔細的看他操作。很快林胖子從地上起來了,一看方蟄站在一邊,立刻露出笑容:“裝好了,剛才最后檢查了一遍,只要零部件充足,有足夠的熟練工,立刻可以開工。”
“一步一步來,我就一個要求,量產要跟上,銷售旺季快來了,時間很緊迫。”方蟄沒有夸獎他的意思,而是強調了一下自己的要求。林海龍心里有了個譜,看來當初方蟄說的年產四十萬臺,真不是隨便說說的。
“我知道了,明天就開始招工培訓,不過這邊的宿舍,工人住不下啊。還有啊,這邊女工多,我招來的工人里有男有女,到時候我擔心會出點事情。”林海龍還是很有經驗的。
“嗯,加強安保,再招幾十個保安來。”方蟄給了這么一個辦法,吳龍斌在一旁補充一句:“保安還是要招未婚的,那些結過婚的來了,出了亂子更大。”
你還有臉說這個?方蟄冷冷的掃了一眼老吳,嚇的他縮了縮脖子。這家伙在方蟄看來,墮落的太快了,你是已婚人士,不要跟我學好不好?
“出不出亂子,那是個人的事情。我們在招人的時候要強調一下,談戀愛可以,這是個人自由,但是出了亂子,自己負責。”方蟄果斷的決定。別說招保安了,這附近的企業也不少的,女工們好多都是在這邊找到的老公。這種事情能管的住才是怪事,避免不教而誅吧。
這邊看完,又去服裝車間看了一圈,這幾年最大的特點,就是工人都是從農村來的。昔日那些棉紡六廠的女工們,要不走上了管理崗位,要不就是離開了遠大。松江經濟發展很快,本地人選擇很多,不像這些外地女工,能選擇的工作很少。
當然也有上了年紀的女工,還在車間里繼續干著這份收入比較不錯的工作。
有條件的女工,離開遠大后,多數選擇了去做服務行業。
離開新區時,方蟄很詫異的問了一句:“林海龍的干勁很足啊,我以為他要等過十五才來的。這樣的員工真是多多益善。”蔣韻翻了翻白眼:“你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干夠一年成績達標給股份的好吧,換成我也干勁十足。”
一直沒什么存在感的趙潔心里默默的驚嘆,蔣助理跟方總說話都是這么隨意的么?
我可不能學她,這工作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今天一早她就見到了方麗姝,拿到了這個月的工資,管理層都是月初發工資,爽的不行的好吧。而且收入比之以前,多了百分之二十。這收入的提高,真是立竿見影,給領導當秘書的好處真是多。
“有駕照的話,你開車,我要在后面處理點文件。”方蟄交代一句,趙潔趕緊去開車,絲毫沒有被人當牛做馬的感覺。所以說,錢給夠才是關鍵。
方蟄要處理的文件,自然是蔣韻拿來的,看一眼就簽字,然后交代一句:“以后不著急處理的文件,交給趙潔。”有秘書當然要用的嘛。
“大廈那邊最好財務獨立起來,初期工資是總部這邊發的。以后那邊我建議基礎工資加績效工資,這樣對于員工來說,比較有積極性。”蔣韻的心思,主要還是如何把那邊的權利抓住,所以才來討要尚方寶劍。
方蟄明白她的意思,笑著打趣一句:“你比我還像資本家,這樣的規定,在物業單位里,簡直就是專門為了扣工資設立的。”
蔣韻無言以對,這被拿住要害了,憤憤不平的絮叨,“黑心老板”“當牛做馬”這一類的話,方蟄被念的頭疼,只好擺手笑道:“行了,你別念經了,你看著辦就是。我跟你講啊,你要是把心思放在那個大廈物業上,遲早你要吃虧的。”
蔣韻不說話,心說到手的才是肉,畫大餅誰不會。只要助理這個位子一直干下去,還怕沒機會升職么?反正這個位子,方蟄不說話,她是絕對不會讓的,累點就累點,為了事業都耽誤個人問題了,不找補回來心里沒法平衡。
遠大這邊需要放著親自處理的事情不多,所以看過新區這邊的廠區后,方蟄就讓趙潔買機票,準備飛特區。趙潔還特意問了一句,是不是要出國。
方蟄被她一問想起來了,點點頭道:“那邊的事情辦完了是要出國的,你的護照辦沒辦,沒辦就抓緊辦,這次趕不上,下次肯定是要跟著一起飛過去的。”
居然還有機會出國?趙潔興奮的差點跳了起來,還好沒真跳就是了,記錄下了方蟄對機票的要求,趕緊的去辦理機票的事情。走之前方蟄還是要去看看白老師的,說實話兩人之間的關系很奇怪,始終保持在一個距離上,不遠不近的。
方蟄希望能給白莉更多一點,但是她絲毫沒有多要的意思。現在一個電腦專賣店,一個網吧,她做的滿足的很。現在的網吧,用方蟄的話來說,掙的就是黑心錢。
玩游戲還好點,一個小時三塊錢,上網一個小時十二塊,這還是降過一次價格的,之前更黑心,十六塊一個小時。就這網吧,生意還好的很。
方蟄先去專賣店,沒看見白莉就去了網吧,看著里面人潮涌動,不禁懷念當初的傳奇生涯。眼睛溜了一圈,看見白莉在高大的柜臺后面玩電腦,這是上路子了啊。
方蟄過去敲敲桌子,白莉頭都不抬一下,身邊的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飛快的看一眼方蟄,沒來由的臉紅低頭,小聲的說話:“沒機器了,你在這等一會吧。”
居然滿座了?方蟄笑著打趣道:“這不是機器么?她作為老板,應該讓出來賺錢啊。”
你居然盯上了老板的機器?小女生瞪圓了眼睛,一臉不知道該不該懟過來的樣子。
白莉總算是抬頭了,不緊不慢的懟:“你干啥?欺負小姑娘很好玩是吧?”
“這能怪我么?你玩游戲那么投入,你是老板啊,生意不做了?”方蟄不喜歡斗嘴,只是喜歡跟白莉斗嘴。白莉放下鼠標,起身伸個懶腰,那身段勾的好多眼神聚焦。
方蟄恨不得把別人的眼睛都捂上,可惜做不到,只能悻悻的吐槽:“這店生意遲早被你做倒的,客人來了都不搭理。”
“哼哼,我還要開分店呢,你去門口看看,遠大網吧連鎖店的招牌。怎么樣,給你股份要不要?”白莉一手托著下巴,一副調戲的樣子。邊上的小姑娘眼珠子都圓了,這兩人是啥關系,看這意思不一般啊。
“開分店不錯啊,多開幾家,本錢夠不夠,證好不好辦?”方蟄是真的希望白莉能多賺點錢,畢竟給錢她不是不要,而是不肯多要。
“你那個財務總監方麗姝,每個季度的頭一個月,準時把金陵路那家專賣店的分紅打到我賬戶上。那家店在整個松江,都是生意最好的,你說我缺不缺本錢?哼哼,進來說。”白莉招招手,方蟄屁顛屁顛的進去,看場子的小姑娘被擠了出去,站在邊上好奇的看。
“開網吧真賺錢啊,我一開始真沒想到,這家店這么賺錢。按照你說的,我找大學里的朋友幫忙,弄了個收費軟件。你看看,不錯吧,省了多少事情。”白莉得意的笑著說話,手里指著電腦屏幕。方蟄心說網吧這的東西,最早做的哪有不賺錢的。
兩人竊竊私語,方蟄看了一下網吧里的機器,大概能有一百多臺。
“這鋪子是租的還是買的?”方蟄想起來了,這租金怕是不便宜。
“我想買,人家也得愿意賣啊。對了,你搞的那個休閑廣場快開業了,能不能把分店開在那邊。”看來白莉是找到她喜歡做的事情了,這會眼睛都是亮亮的。
“當然可以,回頭我去問問吧。”方蟄答應下來,白莉站起道:“別啊,現在就去,我跟你一起去。”二話不說,抓起包包,拽著方蟄往外走。
上了白莉的普桑,方蟄開的車,白莉在副駕駛的位子上顯得很興奮:“我跟你講,我拉上我姐姐一起做,她那個老師的工作沒幾個錢,我勸她別干了。”
“人家開補習班很賺錢的好吧?而且是一門長久的生意,倒是你這個網吧,有個五六年的旺盛期就到頭了。”方蟄的話白莉聽進去了,低頭琢磨一下:“這樣啊,那以后我做什么?”
“現在能開幾家開幾家,將來整體拋售,然后享受生活啊。那么辛苦干什么,每天吃喝玩樂的不香么。就算你把這些錢造完了,不是還有我么?”要說寵啊,方蟄是真的寵白莉。就是覺得她不一樣。
“不要,憑什么啊,我有手有腳的。你跟我說說,做點啥生意比較好。”
白莉還樂意,真是個受苦的命。方蟄想來想去:“還是買房子當包租婆吧,你做別的我怕你做一陣子就沒意思了,然后就不想做了。”
車到地方一看,這廣場還沒建好呢,不過也快了,最外面的腳手架還在,一些工人在處理外墻,這是提前招商的意思么?
當初把班子搞起來,方蟄就沒怎么管了,百分之五的股份,不值得方蟄花多少心思。倒是那些股東們,很快就從這個廣場里頭看見了巨大的利益。投入熱情比方蟄高的多了。
主體建筑附近有個平房,外觀看著很大氣的那種,外面掛了個牌子,億達廣場股份有限公司。就這名字也是方蟄起的,注冊的時候隨口報了一個,結果那幫人還是接受了。
這個廣場對于方蟄而言,最大的價值就是幫云涌出了個主意,因為是第一個類似的項目,政1府那邊很重視,特意派人員入駐,緊盯著項目的推進。
當初簽合約的時候,方蟄就做了手腳,對于項目的投入資金、進度、質檢、完工時間和正式開業時間,都有嚴格的時間規定。如果到期做不到,政1府方面可以進行索賠。搞這個合約,就是為了防備那些股東。
現在這些股東看到了好處,都不用方蟄監督,自覺的在工程和項目推動上花力氣。
什么好處呢?周邊土地升值了,這些股東搞了幾個地產公司,就指著這家廣場拉升房價呢。這一路上過來,到處都是工地,就是這個原因了。
至于說到資本,這些股東可都是各有路子的。
沒等進辦公室,方蟄就看見了熟人,誰啊,余量。這貨看見方蟄也是一聲:“臥槽,你怎么來了,真是太罕見了。”
“你也是股東?”方蟄也很吃驚,盡管說了一笑泯恩仇,實際上沒當真,還防備著呢。
“我不是股東,我朋友是,而且附近一家樓盤,也是我朋友開發的。”余量笑著解釋,看見白莉還點頭問候一聲。
方蟄心說,你這個所謂的朋友,就算不是無中生有,也沒那么簡單吧?
“這里商鋪開始招租了?”方蟄隨口問一句,余量頗有點自來熟的意思,抬手開門道:“具體的也不清楚,我就是過來看看。怎么,你要租鋪子?股東有優先權吧?”
“沒有明確規定,我就是來看看。如果都是股東在做這個廣場,我怕這生意要黃。”
方蟄還真不是敷衍他,余量一琢磨就笑了:“是這個道理,這廣場還是靠租金存活的。而且他們還玩出花來了,合約要求所有租戶的營業額要交給管理處集中處置,每個月上旬定期下發。想出這個辦法的家伙是個高人啊。”
方蟄淡淡道:“不都是這么玩么?現在是渠道為王的時代,他們也就是對內這么干。如果是外資進駐,你看他們敢不敢這么干?把別人的營業款捏在手里這個事情,短期看是有好處的,長期看風險很大,搞不好就暴雷。”
余量陡然一驚:“什么意思?”
方蟄倒是詫異了,這家伙不懂么?這不是他身后高人給出的主意?
“你不明白?”方蟄反問一句,余量雙手一攤:“我明白個屁啊,我對這些根本就是外行。我現在上班的好不好,在體制內的。”
本以為這家伙那么猖狂的性格,應該又是一個“懂王”,沒曾想他如此坦率的說不懂。
“這錢在銀行賬戶里放上一段時間,你會拿這個錢干啥,吃利息么?”方蟄反問一句,余量低頭想了想,下意識的摸出煙來點上,驚覺忽略了方蟄,趕緊掏出煙遞給一根。
“拿這個錢去做點短期拆借的勾當,我想他們是能做的出來的。”余量反應過來了。
方蟄笑著點頭:“短期拆借的特點是什么?高利息,高收益。這錢賺習慣了,沒準哪天就掉坑里,爆個大雷。到時候連本帶利都得搭進去。”
余量若有所思,看見大堂里有桌椅,招呼方蟄坐下繼續聊天。其實這個人啊,不解決一段時間是很難真正了解他的。方蟄和余量之間的關系怎么說呢,就是那次沖突,這家伙比較猖狂。被迎面拍了回去。后來道歉了,算是和解了。
今天巧遇之后,方蟄也沒說拉下臉,這家伙自來熟啊,所以就聊了起來。主要是聽說這幫人搞的事情,方蟄覺得這里頭要出點事情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所以提醒一句。
“聽你這么說,我最近倒是知道一個事情,就是有個人啊,他搞了一個項目要集資,能給一個相當不錯的回報率。關鍵這人搞的這個事情吧,算是民間借貸,據說他募集了不少資金了。外面有個說法叫私募。”余量說起這么一個事情來。
這一下方蟄有點印象了,好像三角洲一帶確實爆過私募的大雷。關鍵這東西它不合法啊,你說破大天去,現在肯定就是不合法的事情。
“年利率能有多少?”方蟄不動聲色的問一句,余量道:“十五個點,關系硬一點,能拿到二十個點。這回報率,比銀行貸款都高了吧?”
方蟄心里咯噔了一下,沒準這還真就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大雷。
“我說,他們要吃銀行利息我沒意見,但是要拿去搞短期拆借之類的生意,我個人是不接受的。別的不說,一開始壓商戶一個月的營業額,后來膽子越來越肥,壓一個季度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來。到時候真的出了事情算誰的?”方蟄再次提醒。
余量不傻,他知道方蟄這么說肯定是刻意的,所以才點點頭道:“我大概明白了,你擔心這幫人對于短期拆借的審核太隨意,或者說次數多了,失去了戒備,很容易就被人坑了。”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到時候這損失算誰的?總經理被抓起來,錢就能要回來?找個人背鍋,然后股東集體分擔損失?這道理說不通啊,你說是不是。”
余量點頭認可方蟄的意思,狐疑的問一句:“剛才我說的那個高利率的私募,你覺得有風險?”方蟄沉默了一下,想了想才決定表達一下善意:“我不知道風險有多大,投資肯定是有風險的。如果我是你的話,有人跟我說,每年十五個點的回報穩的很,我肯定會懷疑這家伙想坑我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