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們為國企現狀,也算是操碎心了。但是下面的人怎么想,那就不好說了。
大局不大局的,胡碩現在管不了,他的大局就是棉紡六廠一萬職工的工資能不能發。
第二天一早,老王按時上班,意氣風發的叫上出納,奔著棉紡六廠就來了。
見到胡碩,老王看看臉色難看,也不等泡茶了,拍了一張支票在桌子上:“拿去,發貨。”
胡碩瞅一眼,五十萬啊。也沒提之前的欠款,輕輕的推開支票,不等老王說話,胡碩拿起電話:“小梅來一下。”老王有點郁悶,但又無可奈何,只能自己找座位坐。邊上跟著的出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小姑娘臉都騷紅了。
最近廠里發生的事情,根本不是新聞啊。等了一會,出納小梅到了,胡碩推了一下支票,去銀行把錢轉到賬戶上,完了回個電話。
老王氣的手都發抖,站起指著胡碩:“你什么意思?”
胡碩安坐不動,不緊不慢的捧起茶杯,抿一口吐掉茶葉沫子,這才淡淡的回一句:“沒什么意思,銀行錢進了戶頭,自然有貨給你。”
“行,不就是怕我開空頭支票么,我今天就坐在這里等著,看看能不能有錢。”老王覺得自己是勝利者,不跟失敗者計較。一屁股又坐回去了,從隨身的包里拿出茶杯,喝兩口沒水了,指望胡碩是指望不上了,自己四處張望找水壺。
胡碩看都不看他一眼,拿起報紙看了起來,心道:早晨進來就讓人把水壺給拿走了,想喝免費的水?門都沒有。
既然老王把事情鬧到局里去,胡碩就沒必要給他留面子。說起級別,胡碩還高呢。老王最基本的尊重都沒有,這讓胡碩心氣難安。不能把你怎么樣?老子惡心不死你。
來往找不到水壺,口中抱怨:“什么單位嘛,連熱水都沒打。”說著自己出去,找開水去了。胡碩這才放下報紙,重重的哼了一聲。本打算把門給反鎖上的,想到老謝的話,忍了。
老王出去找一圈,樓上各個辦公室里都轉了,居然一個暖瓶都沒有。
忍不住抓住一個工作人員問:“怎么沒暖瓶啊。”
路人甲看他一眼:“鍋里壞了,沒錢修。想喝開水都得自己帶。”
老王肺都氣炸了,這么大一個廠你說鍋里壞了沒錢修,這么扯的理由誰想到的?
算了,這水也不喝了。打開杯子,把最后一點茶水喝了,苦的老王皺眉頭。
回到辦公室,看見胡碩還在看報紙,老王冷笑坐下,拿起一份報紙也看了起來。
銀行距離不遠,不行也就是五分鐘,沒一會電話就回來了,胡碩拿起來聽完之后,表情非常的精彩,似笑非笑的把電話遞給老王:“還是你接聽吧。”說著胡碩臉上的笑容堆的,怎么都藏不住,太暢快了。
老王狐疑的拿起電話:“喂,是我。”電話那邊的出納哭著說:“廠長,我們廠的銀行賬戶被法院封了。”老王腦子轟的一下就炸了,本能的破音:“你說啥?”
放下電話老王那張臉紅的像猴子屁股,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奔著邊上的銀行去了。
胡碩等他出去了,拿起電話撥號,接通后笑道:“領導早上好。哈哈,早上起來看一出好戲,忍不住想對領導描述一下…。”感受到電話那頭的領導暢快的語氣,胡碩總算是舒坦了,放下電話摸了摸肚子,起身出門去了技術科。
在技術科盯了一個小時左右,一個電話進來,說是紅星廠的錢到賬了。胡碩驚訝不已:“哪來的錢?這么快賬戶就解凍了?”
電話里的出納表示是另外一個賬戶進來的錢,胡碩明白了,這是小金庫啊。頓時氣的重重的哼一聲:“知道了。”放下電話,胡碩起的罵娘:“狗X的老王,有錢不還賬,要不是銀行賬戶被封,你還不會動小金庫對吧?”
小金庫每個單位都有,胡碩心知肚明。他惱火是因為老王這個家伙,存心賴棉紡六廠的錢不換,真是太缺德了。氣歸氣,有錢不拿是傻子。再說了,這次把老王的底子給逼出來了,心情還是很愉快的。
老王這次沒再去局里告狀了,回到廠里安排生產,吩咐廠辦準備打官司。他看出來了,人家不是鬧著玩的,法院也沒必要給他面子。安排好諸多事情后,老王叫上司機,奔著法院來了。到地方拿出傳票,法院的接待人員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很古怪。
“你就是紅星廠的王廠長?”上下仔細好一番打量,才告訴他該去哪個辦公室找誰。
老王也知道自己現在栽人家手里了,態度很好,找到同志甲趕緊道歉:“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對,當時廠里出了問題,我急上頭了。”
同志甲嗯嗯兩人:“你等一下,我去通知遠大公司的律師。”
老王在別人的地盤上老實的很,完全沒了之前的囂張。
足足等了兩個小時,下午都快下班了,言自香才不緊不慢的出現,見到法院的同志,客氣的打招呼。法院這邊的人態度看不出來多熱情,但是比起對老王那是好多了。
“人都到齊了,現在說一下情況。紅星廠違約,這個不用我多說了。遠大公司提出賠償和道歉的要求,不知道紅星廠作何應對?”同志乙主持庭外和解的會談。
“我先說一下情況啊,我們紅星廠實在是沒錢,所以這賠償短期內很難執行。”老王身邊帶著的律師站了起來,不緊不慢的說明情況。
言自香不說話,繃著臉看著對面的律師。好像是同一個事務所的,不過他的資格老。
同志乙皺道:“這可不是解決問題的態度啊,你們真的打算不賠償?”
律師道:“不是不賠償,是短期內賠不了。”說著雙手一攤,然后示威性質的看著言自香。
言自香這時候才不慌不忙的開口:“那就是沒得談咯?我們提的兩個要求,你們是打算一個都不接受咯?”
老王還是看看律師,律師站起道:“賠償可以,道歉不接受。”
同志乙看看言自香,言自香站起冷笑:“可以賠錢,但是沒錢。道歉免談,是這個意思吧?”言自香看看對面,老王不說話,律師點點頭:“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那就不用談了,等著打官司吧。到時候,我們會申請法院強制執行。”言自香朝同志乙點點頭,又沖同志甲笑了笑,轉身就走。
老王這邊等言自香走了,這才開口問:“二位同志,我們廠的生產正在節骨眼上,賬戶上的流動資金被凍結了,我們能否申請解凍啊。情況特殊,關系到兩千多人的飯碗啊。”
同志甲面無表情看看他:“這事情我們也做不了主,法院是依法辦事,只要原告的要求是合理的,我們沒法子拒絕。”
老王也知道多說無益,看了一眼律師后,兩人也告辭離開了。
出了法院,老王才對律師道:“能解決么?”律師想了想:“找找熟人,我試試看。”話是這么說,他還是一副很有底氣的樣子。這行干了多年,人脈是有一些的。再者紅星廠是國企,怎么都會有點優待的。
老王道:“那我先回去了,廠里的生產正忙。費用問題,廠里包銷,你不用擔心。”
律師算是接下這個活了,銀行賬戶里錢不少,七十萬加上原有的百來萬,對于紅星廠來說是很關鍵的錢,夠發兩個月基本工資的。
心情沉重的老王坐在車上,想想今天的過程,可謂樂極生悲。暫時來說,難關是渡過了。只要產品銷路不是問題,其他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大不了那一百多萬就放著。反正方蟄那個小白臉等法院強制執行,怎么也得半年之后了,能生不少利息呢。
老王不想賠錢,但是他知道這官司法院只要打了,他十有八九要輸。現在就指望律師那邊關系夠硬了,自己回去也找一找人,不少戰友在政法系統工作的。公檢法是一家,看看能不能發揮點作用。想到法院真的凍結賬戶的事情,老王也覺得,有點小看那個小白臉了。
言自香回到公司,見了方蟄提起官司的事情,其中的轉折讓言自香都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就這樣了,反正這案子原本說是走綠色通道的,下午又通知,說是要把案子辦的扎實一點,原定的提前開庭,推遲了。還說,這個案子很有代表性,將來可能要進教材的。”
方蟄聽她說完,心情復雜。他寧愿這個案子,孟庭芝從來都沒有錯插手過,然后憑著自己的努力,一點一點的玩死老王。
“辛苦了,辦的不錯。有點耐心,這案子不急的。”方蟄也只好這么說了。
這時候吳龍斌進來了,見了言自香也沒避著,笑道:“方總,事情辦好了。現在市面上,我們的貨全都鋪出去了。”方蟄滿意點點頭:“嗯,干的不錯。回頭公司給你配摩托車。”
電話響了,方蟄拿起接聽,里頭傳來秦大河“爽朗”的笑聲:“方總,我們廠的產品上生產線了,我看了一下效果,比紅星廠只好不差。價格方面你放心,銷售人員已經把幾個小廠都拿下了,我保證紅星廠賣每一米布都是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