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爾特冷不防的問題沒有讓雪倫的表情生出任何漣漪。
她若無其事地看了這位話不多的美少年一眼:“庫爾特先生就是因為這個一直在戒備我嗎?”
“能夠封住魔煌兵與幻獸行動的鋼絲絕不尋常,那已經超出我認知中的‘武術’范疇了,也超出了我對女仆認知的‘范疇’。”
從地下區域雪倫出手的那一刻起,庫爾特的心中便存有一份疑慮,雖然信過黎恩,信得過舊VII班,但視線仍是時不時往雪倫那邊飄。
本來他半路就想問了,結果尤娜一直開快車,愣是沒找到機會。
“先不說武術,能夠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保護主人可是女仆的必備技能呢。”雪倫未語先笑,“瑟雷斯坦先生同樣奉行這一信條,戰斗能力不在我之下。”
“誒?真是假的?那位瑟雷斯坦先生?”尤娜下意識地看向黎恩。
后者點頭:“像之前遇到的魔煌兵,他一個人就夠了,而且不需要任何兵器。”
“騙人的吧喂。”尤娜是真的驚了,“執事和女仆都是怪物嗎?”
“這就是愛,對主人全身心的奉獻。”雪倫一本正經地說道,隨即話鋒一轉,“話雖如此,這么說你應該無法接受吧。”
“是啊。”庫爾特坦然承認,“明明是‘武術’范疇外的招式,卻能充分應用在實戰中,對應各種局面。既不是武術家,也不是軍人,更不是獵兵,我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種——”
活躍于“黑暗”世界的人,這樣的人最近正好在帝國非常活躍——結社·噬身之蛇。
“呵呵,不愧是范德爾家的人,應該就如庫爾特先生想的那樣吧。”雪倫也沒瞞著。
“!!!”庫爾特瞳孔一縮。
亞爾緹娜則是眼神變幻。她對雪倫的身份一清二楚,但那是因為事先讀過情報局的資料,庫爾特僅憑短時間的接觸就能看穿,足見洞察力之敏銳。
唯一沒搞明白狀況的只有尤娜,她正一頭霧水地發出吶吶的聲音,卻沒人理她。
雪倫繼續說道:“不過現在的我就只是侍奉萊恩福爾特家的一介女仆,我的‘愛與忠誠’與‘派遣源頭’沒有任何關聯。對于大小姐的后輩——新VII班的各位,我也會誠心誠意地竭盡所能。”
黎恩也不再保持沉默,開口道:“有很多理由,而且雪倫小姐的存在是RF集團與帝國政府雙方認可的,伊琳娜會長會為雪倫小姐擔保。”
“好吧。雖然有點無法接受,但現在先就這樣吧。”
庫爾特不再糾結,畢竟他既沒立場也沒實力讓雪倫開口。
“我休息好了,我們繼續演習吧。”
“我也是。”亞爾緹娜站起身來。
“喂喂,你們把話說清楚啊。”尤娜還處在迷糊狀。
“亞爾緹娜,你把你知道的告訴尤娜和庫爾特吧,在回去的路上。”黎恩說著,看了雪倫一眼。
雪倫心領神會:“我沒問題,正好有些話想和黎恩少爺說。”
這意思再簡單不過,亞爾緹娜你坐到尤娜后面去,我這次就帶雪倫。
亞爾緹娜當然不樂意,但看黎恩表情嚴肅,也只能作罷,眼皮低垂著坐到尤娜的身后。
等尤娜發車后,黎恩才啟動引擎,離開海灘。
雖然一番動作不急不忙,雪倫依舊看出了問題——黎恩的呼吸長而輕,幾乎感覺不到明顯的間隔,身體看似放松,實則隨時可以繃緊,揮出強而有力的一刀。
這是等級極高的臨戰狀態。
“黎恩少爺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就在剛才,我感覺到了馬克邦的氣息。”
“什么?”
雪倫倒抽一口冷氣,能讓始終保持優雅從容的她露出這種姿態,足見這個名字的分量。
“確定嗎?”
“確定,那種獨一無二的氣息,我絕對不會認錯。”
“現在呢?”
“已經離開了,沒有跟上來。”
“那就好。”雪倫呼出一口氣,“我…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現,女仆、協力者,兩者都失格了。”
“千萬別這么說。”黎恩安慰道,“魔煌兵、幻獸,你的表現比我強多了,馬克邦的存在本身就是不能遵循常理。”
“是,少爺說的沒錯。但少爺發現了,我卻沒有。”雪倫看起來有些失落。
“因為我同樣特殊。”實話實說,不論重來前后。
“少爺在信里提到的事情也和這個有關嗎?”雪倫在這方面遠比亞麗莎聰明得多。
求婚的解釋純粹是逗自家大小姐玩,雖然雪倫很希望大小姐和黎恩走到一起,但目前還沒有到達那種程度。
況且,黎恩專程寄信過來,還是托卡普亞運輸帶來本身說明和很多問題。
而這一路,雪倫也一直在觀察黎恩。盡管黎恩掩飾得很好,但雪倫終究是照顧舊VII班長達半年的時間,心思又細膩,還是看出些許蛛絲馬跡。
離開海灘前的一問一答,也是暗含深意——差不多該攤牌了。
“有一定關聯。”黎恩想了想道,“但我想先聽雪倫小姐你說,你剛才說有話想和我說。選擇在這個時間點,應該也有不想被亞麗莎知道的因素在吧。”
“黎恩少爺真是越來越敏銳了。是的,就和少爺說的一樣。”
雪倫面色有瞬間的變換,最后歸于平靜,沒有用笑意遮掩的平靜。
“少爺愿意聽一個故事嗎?關于某個少女的過去,一個被賦予‘死線’之名,微不足道的少女的半生的故事。”
“我很樂意。”哪怕重來前已經聽過,黎恩也愿意再聽一次。
不僅因為雪倫是他重要的伙伴,更因為故事本身也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故事其實并不復雜。
一個空洞的少女。
沒有過往,不知道自己的家鄉在哪里,不知道父母是誰。
自記事起就存在于一個名為“月光木馬團”的組織之中——這是從黑暗時代起傳承至今的古老暗殺組織。
少女在其中磨練技藝,按照組織的要求不斷殺人,可能是因為天賦出眾,也可能是因為只會做這一件事,年僅十三歲,少女已是組織中的第二高手。
少女被賦予的只有繼承的“死線”之名以及“克魯格”的代號。作為一個不帶感情的暗殺傀儡,執行任務就是她生活的一切。
直到某一天,組織面臨前所未有的存亡危機。
當時還是新興組織的結社·噬身之蛇與“月光木馬團”在暗地里展開全面沖突。
但是在結社壓倒性的力量之下,木馬團全面潰敗,最終覆滅,殘余部分被結社吸收,三名核心人物“千之破戒僧”成為結社的使徒,“黃金蝶”和“死線”成為執行者。
當然,對于少女來說,在哪里其實都一樣,以前是遵從木馬團高層的要求執行任務,現在是遵照使徒的要求執行任務。
即便結社的執行者擁有誰也無法束縛的絕對自由,可少女并不知道其他的生活方式,所以依舊有任務就接,來者不拒。
與萊恩福爾特的關系也是由此開啟。
當時,少女承接了第六柱F·諾華提斯博士的任務,潛入位于帝國東北的盧雷市,目的是與“某人”接觸。
但是,在那里發生了意外的事件,就結論來說,任務失敗,不僅少女身受重傷,奄奄一息,還連帶其他人喪命。
那人正是伊琳娜·萊恩福爾特的丈夫,亞麗莎的父親——弗蘭茨·萊恩福爾特。
然而,伊琳娜并沒有因此殺死少女,反而救了這位引發一切的元兇,甚至幫她取了雪倫這個名字。
在此之前,少女從來沒有過名字。克魯格也好,死線也好,都是繼承而來,任務中使用的化名也是用過就丟,從來沒有真正屬于過她。
少女第一次感到空洞被填滿了,被名為萊恩福爾特家女仆這一歸屬。
從那以后,她與伊琳娜締結了雇傭契約,以萊恩福爾特家女仆的形式留了下來,雖然沒有完全脫離結社,但執行者絕對自由的形式給了她極大的便利。
她開始接觸全新的世界,越來越多的新事物,不僅是女仆的侍奉,還有萊恩福爾特集團的業務,技師的技能等等,這才有了如今堪稱全才的雪倫。
她并不以此為傲,那只是支持女主人伊琳娜以及守護大小姐亞麗莎的手段而已。
這就是當年的少女,如今25歲的青年女性,雪倫·克魯格的過去。
PS:這一段還是必要的,沒這個鋪墊,黎恩也沒法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