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所有故事,都是基于最基本的前提之上的,那就是平凡的人類的法則、利益和情感在浩瀚的宇宙中都是無效的和沒有意義的。”
“已升起的或會沉沒,已沉沒的或會升起。”
“那永恒長眠的并非亡者,在奇妙的萬古之中,即便死亡也亦會消逝…”
無序的時空中。
臃腫肥胖的別西卜吐著泡泡,祂用雙臂束縛住身下的恐怖之獸,從肚腑裂開的無數張巨齒,每一次開闔,都能撕扯下巨量的黑色血肉。
恐怖之獸不斷掙扎、怒吼,化身出一團紅色的火光,全力爆發出比尋常恒星更強大千萬倍的熱量,一瞬之間,便讓這無序時空中殘余的弱小生靈盡數如鹽水蒸發。
遠遠超過普朗克溫度的熱力讓宇宙開始熔化,所有基本粒子的行為趨向一致,并在熱量的作用下,質量極劇坍塌并轉化成一個最基本的力。
光…與熱。
簡直便如同毀滅四大的火雨…
迎面撞上熱力爆發的別西卜當即失去了一半的感知,那由瘟疫、毒素、霉菌、腐爛、疾病孢子組成的龐大身軀迅速融化,極限的高溫令一切都失去了意義,壓制了祂本就僵硬的思維能力,一時之間,竟無法回應以有效的反擊。
但高溫的爆發不過持續了幾個呼吸,便逐漸黯淡。
霉菌進化出耐高溫的吸收層,毒素開始發生變異,所有的瘟疫都具備了如同火的實體,就連疾病孢子都開始嘗著某種不可知的詭秘方向發生異變…重組軀體后的別西卜遲鈍發出一聲痛呼,在恐怖之獸驚駭的目光中,再一次,緩緩張大了嘴。
那遠超人類所定義的,代表溫度的基礎上限——普朗克溫度無法對祂構成傷害,正如同麻雀自詡堅硬的鉤爪無法在金剛石上留下印痕。
“阿日·達哈卡…吝嗇…龍…”
腐爛的巨嘴大口大口咀嚼著血肉,別西卜對著身下暴怒的恐怖之獸自言自語:
“你…死了!我…餓!”
“我就吃一小口!”莫名也暴怒的別西卜更貪婪的開始撕咬,伴隨著恐怖之獸的掙扎,祂的吼聲遙遙傳遍了數個星系,腐化了更多的生物和時空。
“你早就死了,為什么…不…讓我吃一小口!!!”
放眼望去。
這片扭曲的戰場并非是獨一的,無序的時空里,無論是善神或是惡神們都在瘋狂廝殺,彼此間互相沖突。
在漫長到力竭,疲憊到連所有手段都用盡的爭斗中,為了避免出局,除了那幾位最強的神靈之外,其余無論是善神或惡神,都不約而同將矛頭對準了那些相對弱小的同類。
正如別西卜先后捕捉柯爾塔、內爾伽勒和現在的阿日·達哈卡…那些弱小的神靈們,也逐漸淪落為一種新的,能令人短暫飽腹的食物…
一顆通天建木橫掃,僅是一合,便將數個蛇首人身的神靈打得身軀粉碎成粉,血霧紛飛。
面色慘白的青帝扶定建木后略伸手一捏,于是那血霧中心便冉冉升起了顆八面澄透的燁燁寶丹,待祂服下這顆丹散,在面色稍轉后。
轉頭,旁邊一聲禪唱也霎時而終。
空地、空水、空火、空風攢聚,拱衛著尊無盡華彩的丈八金身,那丈八金身共有十二面三十臂,每一臂手心皆微微凹起,各托起一方世界。
細細看去,在那丈八金身手心處,每一處世界皆困鎖住一位神祇,或是火光纏身,或是遍體金甲,或是鷹翼青首…但不論是何方世界出身,不論何種模樣,此刻祂們皆是一派虔誠禮佛,歌唱四大的癡迷神態。
禪唱聲愈發嘹亮,那手心處的神靈也愈發萎靡,直至干枯成尸,再也榨不出一絲油水來,丈八金身才笑瞇瞇收起法象,重新又和藹起來。
“如此補益元真也不是長久事,老佛…”
青帝伸手彈去,與一根刺來的戰矛硬撼一記,待得那持矛的雷霆巨人怒吼退去后,才不緊不慢朝丈八金身開口笑道:
“南極天主得了道果后,雖是殘身但也難纏的過分了,如今,以你我神通也難以折服祂…不若先行放下芥蒂,你我二人誠心誠意攜一次手,先破了祂的存世基?”
在那個時間仿佛循環的盡頭,沒有印度生主造物的痕跡,沒有歲輪轉動的聲音,沒有思維的閃爍。
死寂,還是死寂…
那是一片安靜到了極點的黑暗,在那里,唯有最強大的幾位神靈還在繼續廝殺。
持錘的雷電巨人、從宇宙卵里出生的雙性造物主、萬變的全能王、福德天尊、天空王,甚至是在諸神眼中孱弱的,用才勉強招架的光與太陽之神魯格…祂們與白相互糾纏,與所有的時間線一同墜落,墜人一個混亂、無常的絕對虛空。
以祂們的爭斗為源頭,產生了一個全新的現實,一個割裂于三相神大世界的全新現實。
在時間線的下游,連弱小的天與非天被悄然更改存在的概念,那個新誕生的現實正如水里的墨汁,一路瘋狂的開始不斷污染,讓萬事萬物都改變了顏色…
青帝眼中芒光如炬跳動,祂瞥了眼仍是微笑的丈八金身,正待探出一只手去時,神色卻突然一時滯住。
丈八金身緩緩起身,跳下四大攢就的蓮臺。
別西卜停止了進食,和身下的阿日·達哈卡一起,露出了呆滯的目光。
無序時空中,所有廝殺中的惡神或善神都停止了爭斗,祂們看向那片死寂中誕生的現實,不約而同高舉起雙臂,紛紛歡呼起來。
“我…贏了?”
洞穿了白的心臟后,魯格臉上仍是一幅錯愕和不可置信的古怪神情,祂無視了托爾那被人搶奪獵物,只欲殺人的目光,再次往前狠狠攪動:
“是…我贏了?!!!”
仿佛有力量源源不斷從劍尖傳遞過來,這柄達怒神族的復仇寶劍如同一只水蛭,貪婪汲取著鮮血,反饋給祂的主人…
短短一剎那,在魯格幾乎被這股無所不能的力量沖昏頭腦時,祂的手腕突然被輕易捏碎。
“你倒是會鉆空子,但也無所謂了。”
白光中的人影輕聲笑了起來,在自己劇痛的怒吼中,魯格只看見了祂白色冕服上面,那張釋然的臉:
“現在,都給我死在這里吧。”
無形的意志蠻橫撞破了這個宇宙的制約,將這個新生的現實轟然砸得粉碎,一個巨大而抽象的幻象緩緩浮現,然后開始合攏。
那是一只大手,大到物質世界甚至無法容納祂的實體,以至于只能隱約顯示出一個空洞的影子…面對白宛若垂死奮力的最后一擊,神靈們紛紛選擇躲避,甚至于青帝和丈八金身都抽身而出。
而在這個巨大的扭曲大手籠罩下,別西卜嗓子里發出混沌而恐懼的咀嚼聲。
“我…不是…”
大手擦過祂的頭顱,粉碎了一半臃腫流膿的軀體,在劇痛中,遲鈍的別西卜后知后覺狂笑了起來:
“不…不是…我!”
剎那,難以言喻的大手驟然合攏,以一種無與倫比的壯美姿態開始收縮,在那五指中心的,此刻被鎖死了一切去處的恐怖之獸,才終于醒悟了過來。
“怎么…”阿日·達哈卡狂叫:“怎么會是我?!!!”
明明是舍命的最后一搏,居然…會用在祂的身上?!
“終于找到你了。”
“阿日·達哈卡…”
在每一寸骨骼破裂、粉碎的痛楚中,阿日·達哈卡恍惚聽見了祂釋然的笑聲:
“屬于我的東西,現在,該還給我了!”
希臘世界,奧林匹斯山。
沉悶的轟鳴聲陡然響起,銀白色的恐怖雷霆撕裂了天空,在無數宇宙的顫抖中,那位吞下雙性之神成為唯一,從而支配永生的天神和女神,從而支配天空、海洋、大地,從而支配原始神,從而創造世界的眾神之神,皺眉震怒了起來。
“夠了!”
祂同樣探出一只手,握住了遠在三相神大世界,呆滯的戰神阿瑞斯:“除了祂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