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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拿破侖坑

  六分鐘就六分鐘吧。

  劉培茄嘆了口氣,此時此刻,除了相信史騰,他也沒有別的選擇。

  兩人一前一后,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前進,史騰打頭陣,他的心理壓力其實很大,如同盲人走夜路。

  人類到底是視覺動物,什么都看不見,心里自然打鼓,史騰和劉培茄都是這樣的人,就算你把他倆蒙上眼睛放在空曠的足球場上,他們照樣擔心走路的時候會不會撞到臺階。

  濃厚的雪塵把能見度降到了零。

  兩人邊走邊呼叫卡西尼站,隨著距離的靠攏,重新取得聯絡的可能性會越來越大。

  “我是劉培茄,我是劉培茄!呼叫卡西尼站…有人嗎?有人嗎?木木?岱岳?卓老大?小梓?來個人啊…哎我說老史,你一步有多長啊?”劉培茄忽然問。

  史騰愣了一下,刻意往前邁了一步,心里估算了一下,“差不多七十公分。”

  劉培茄算了算,“那走到站里得要三千步了。”

  “我們走的未必是直線。”史騰說,“可能不止三千步,我一條腿長一條腿短,如果閉著眼睛走,肯定走不直。”

  “我跟你共事這么多年,居然今天才知道你是個重度殘跡!”劉培茄吃了一驚。

  “你他媽才是重度殘跡。”史騰罵了回去,“我左腿只比右腿長了兩毫米,老早以前出事故落下的病根。”

  “那也是殘疾。”劉培茄說,“同志,出示你的殘疾人證,沒有殘疾人證不能免費更換義肢的,什么?你說你兩腿一長一短只要不瞎就能看得出來?那也不行,規定就是規定,沒有證就是不能給你換…”

  劉培茄絮絮叨叨地說著垃圾話。

  “你也需要換個義肢,茄子。”史騰說,“你需要換個電子腦。”

  史騰說完這句話,用力往前跨了一大步,向劉培茄證明自己沒有問題。

  可誰知他這一腳踏下去,那燈光猛地一晃,立刻就沒了人影。

  劉培茄也嚇了一跳,“老史?”

  眨眼之間,“噌”地一下史騰就沒了。

  劉培茄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老史!老…”

  下一秒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倒在地劉培茄一屁股坐在冰面上,然后像坐冰滑梯似的一路下滑。

  劉培茄尖叫著滑到了坡底然后撞在了史騰身上。

  “哎呦我去…這特么是什么?”劉培茄暈頭轉向扶著史騰慢慢爬起來,“我們這是在哪兒啊?”

  兩人打著頭燈東張西望兩人往前走了幾步,逐漸意識到這是一個大坑而自己就在坑底。

  他們之前腳底下有一條旱廁那樣的坑道由于能見度太差誰也沒看到,坑道底部是斜坡,斜坡像滑梯一樣一路通往大坑的坑底,剛剛史騰就是一腳踩進了坑道里他那一步踏得格外用力所以一腳踩空幾乎摔了個狗啃泥,像企鵝一樣趴著溜了下去,順便還帶著劉培茄一起滑了下來。

  “這里怎么有個坑?”史騰把濾光面罩推上去,借著燈光,他勉強能看到傾斜陡峭的坑壁從他的腳下開始,呈四十五度角向上延伸隱沒在濃重的雪塵中他抬起頭,估計這坑有六七米的深度。

  “坑里有東西老史,你過來看!”

  劉培茄把一支銹跡斑斑的標定桿拔起來扔到史騰的手上。

  “你看這東西熟悉不?老史。”

  史騰點點頭他認出來這是卡西尼站科考活動中常用的標記桿,一米多長,手腕粗細,金屬材質,紅白相間的涂色,內部有高光燈和無線電信標,在荒野中非常醒目。

  二十年前卡西尼站的駐站隊員出外業時,就經常帶著一大捆這樣的桿子,走到哪兒插到哪兒,用來做位置標記,在荒無人煙的茫茫冰原上,這些標記桿是比電子導航更有用的導航工具,它不會受到泰坦上復雜電磁環境的干擾,看到這些標記桿,史騰意識到自己距離卡西尼站不遠了。

  “這是誰放到這兒的?”劉培茄問。

  “反正不是我們。”史騰看了看手中的桿子,抹掉表面覆蓋的冰層,勉強可以看到模糊的英文字母,史騰又重新把它插到地面上,“是二十多年前卡西尼站還在的時候那些人留下的,這里應該是個科考點。”

  “二十多年前有人在這里挖東西么?”

  “應該是的,我們滑下來的那條坑道就是用來運輸重型機械的斜坡,專門挖出來的。”史騰說,“這里是個很大的科考點。”

  “那我們距離卡西尼站應該近了。”劉培茄問,“老史你有信號了嗎?”

  “噪音很重,得再往前靠一靠。”

  除了標記桿,坑底還遺留著其他人類活動的痕跡,史騰和劉培茄蹲下來在地上摸索,他們看到深紅色的收納盒,被釘在地面上,盒子里裝著地質錘、標尺和鉆頭,已經落滿了積雪,一人多高的激光打孔儀歪歪扭扭地倒在一旁,測距用的全站儀還像個稻草人一樣立在那里,散開堆積的腳手架不知是未來得及安裝還是已用完被拆卸,以及零零碎碎的小工具,尖頭手鏟、墊板、密封袋,都掩埋在積雪中,不知是何年被人們遺落于此。

  到處都充滿了人類活動的痕跡,但到處都沒有人。

  這是一片被廢棄的科考基地,史騰可以想象二十年前這里肯定人來人往,他不知道這個點廢棄了多久,可能是老早就被廢棄的挖掘坑,也有可能是二十年前最后一批卡西尼站駐站隊員待過的地方。

  “當年這里肯定挺熱鬧。”劉培茄說,“跟建筑工地似的。”

  “是挺熱鬧的。”史騰跪坐在地上,仔細觀察收納盒上的銘牌,時隔多年,銘牌上的數字和字母已經很難辨認,“4001…28…N…apoleon…”

  “上面寫著什么?”劉培茄湊過來。

  史騰長吁了一口氣,“我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了。”

  “什么地方?”劉培茄問。

  “拿破侖坑。”

  “拿…”劉培茄覺得這名字似曾相識,像是在哪里聽過,但肯定不是因為某個科西嘉矮子。

  “當年他們發現黑球的地點…就是這里。”史騰慢慢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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