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觸端需要直接暴露在復雜的外部環境中,整座卡西尼站最好的接觸端就是通訊塔,它的位置最高,挨雷劈的次數也最多。”岱岳說,“所以整個供電系統的一端應該放在通訊塔上,看結構通訊塔的塔頂是個半球形的天線罩,它會是個很好的觸點。”
“可是我們用什么?”趙木木問,“用線圈么?放個線圈上去?”
按照木木的想法,用線圈會是個很好的手段,說到底他們是要從頭頂的云層中獲取電力,而線圈是非常傳統的無線輸電方式,利用電磁感應或者磁場共振原理就能從雷暴的電場中獲得能量。
“不現實,我們無法控制雷暴的變化頻率,而且也沒有足夠大的線圈,除非你有辦法用手搓一個出來。”岱岳搖搖頭,“記住,這個接觸端是要直接暴露在雷電下的,說白了就是可能要遭雷劈的,土衛六上的閃電有上百億伏特級別的高壓,劈什么炸什么,線圈不可能承受得住,你要注意這里是土衛六,要在這個鬼地方,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正常工作,只有一個方法。”
“什么方法?”
“越簡單越好。”岱岳回答,“它必須足夠簡單,簡單到怎么劈都劈不壞。”
“那就支根棍子上去。”卓識說,“一根金屬棍子怎么劈都劈不壞。”
“還要熔點高一些的。”史騰補充,“不能直接給熔化了。”
“那就把飛船的鞭狀天線底座給拆下來。”木木想了想,“鎢芯鍍銀的,應該能符合你們的要求。”
“接下來是輸電網絡,要搭建輸電網絡我們得把飛船上的HTSC(高溫超導電纜)全部都給拆下來,無論是直流電纜還是交流電纜,然后并聯成一整條輸電線路。”岱岳接著說,“接在通訊塔上。”
“哈迪斯”號飛船內部的管線全部都是釔鋇氧化物超導體和鉛鍶釔氧化物超導體,放在現在來看是相當老化的線路,畢竟是艘老船,新飛船用的都是石墨烯超導技術。
“載流量夠大么?”史騰問。
“我也不知道。”岱岳搖搖頭。
“超導電纜載流量不是無限大的么?”葛梓問。
史騰笑了笑,“小梓,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載流量無限大的電纜?”
“正常情況下,載流量和電纜的材料粗細以及工作溫度有關,超導體也是有臨界電流的,超過臨界電流它們就會失超,哈迪斯號飛船內部的超導電纜載流量是普通聚乙烯絕緣銅芯電纜的三十至五十倍,每平方厘米大概20KA。”岱岳解釋,“在啟動聚變反應堆的點火器時瞬時功率極高,所以超導電纜雖然阻性負載很低,但是感性負載會非常高。”
“雷暴的電流有多大?”木木問。
“瞬時電流超過五十萬安培。”史騰回答。
木木吃了一驚,咋舌,“這能撐得住?”
“鐵定撐不住。”劉培茄說,“五十萬安培,媽的,這狗日的電流。”
“電流超過導線的載流量會發生什么?”葛梓問。
“發熱,多余的能量以熱量的形式散發。”岱岳說,“會在極短的時間內產生超高溫,然后…”
“然后就是‘嘭’!”劉培茄雙手一張,一驚一乍的。
兩個女孩都往后一縮。
“所以我們只能盡量收集盡可能多的超導線纜,把它們集中起來,電纜的橫截面積越大,則載流量越大。”岱岳說,“盡量讓它們被雷暴熔化之前,能撐個零點零一毫秒,我們只需要它工作零點零一毫秒,這是唯一的方法。”
葛梓覺得這太不靠譜了。
岱岳搖搖頭,說我們都已經是落難的船員了,只能有什么就用什么,哪來什么絕對靠譜的方法?
“為了保證可靠性,得把輸電網絡上的所有零件全部拆掉,不能有任何接口,不能再增加任何電阻,增加一個接頭,我們失敗的幾率就能增加百分之兩百。”岱岳說,“所以要把輸電網絡的接觸端和點火器直連。”
這話一出,把史騰、卓識和劉培茄都嚇了一跳。
按照岱岳的構想,最終的成品是這樣的:導線的一頭接在通訊塔上,另一頭徑直連在聚變反應堆的點火器上,直接把雷引進反應堆里,原有的備用電源、控制系統全部拆掉。
他剛剛還說這么做純屬搞笑,這么搞死路一條。
但他拿出來的方案仍然是這么個玩意。
“直接讓閃電貫通點火器?”劉培茄問,“這樣能行?不會把反應堆給劈炸了?”
“聚變反應堆的點火器是激發式固體激光器,只要能量達到閾值就能啟動,這東西就是個炸彈,只要引信夠勁,無論你插進去的是雷管還是竄天猴,它都能炸。”岱岳說,“理論上來說,直接用雷劈也是可以的。”
當年設計點火器的工程師真他媽簡單粗暴。
“可…可是這怎么控制?”卓識問,他著實想不出來怎么控制這么一套天雷渡劫系統。
“通常我們是怎么控制高壓電的?”岱岳眼睛一斜。
“通常是用繼電器。”卓識說,“用弱電控強電,用低壓控高壓。”
繼電器在工控中是最基礎的控制系統,簡單而傳統,用了幾百年還在用,兩套回路,有了繼電器,人們就不必親自接觸危險的高壓輸電線路,岱岳設計了有史以來可能都是最高壓最大電流的輸電網絡,但這喪心病狂的玩意怎么控制?難道在線路中間安個電閘?讓老史把著閘門,雷暴一來,就讓老史扳下閘門。
老史:憑什么每次都讓我送死?
扳下這個電閘,一部分人去管理聚變反應堆,另一部分人去收殮老史的骨灰。
“這次我們不控制了。”岱岳很干脆,“拆除所有控制系統,這條線我們沒法控制,不可能控制,它也不需要我們控制。”
“沒有控制系統,如何啟動如何終止?”卓識想不明白。
“打雷了就啟動。”岱岳回答,“至于終止,它自己必然會終止。”
“為什么?”
“因為這條線百分之百會炸啊。”岱岳一攤手,“炸了不就終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