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岳和卓識意識到二十年前卡西尼站內發生的事或許沒自己想象的那么簡單,他們理所當然地把任務記錄中的異常當做是科考隊員的精神問題,但消失的那套鐵浮屠卻無法用精神異常來解釋,兩人在倉庫里轉了一圈,角角落落里都找了一遍,仍然沒能找到那套鐵浮屠。
“這可真邪門了。”岱岳輕呼了一口氣,“莫非有個看不見的人把鐵浮屠帶走了?卡西尼站的限定人數最多只有七個人對吧?”
卓識點點頭。
卡西尼站內人數上限就是七個,因為這里只有七套鐵浮屠,卡西尼站內的維生系統和補給數量是按照最高七個人的用量設計的,這意味著卡西尼站最多只有七個人,多一個人地球都不可能派過來。
所以不可能存在這第八個人——岱岳一開始認為的存在一個沒有被記錄下來的隊員,這種情況是不存在的。
“我們的推論中可能存在錯誤。”卓識說,“肯定有哪一個環節出錯了。”
按照岱岳的邏輯,推導到最后得出卡西尼站內存在第八個人的結果,顯而易見這個結論是不符合實際的。
所以他的推論中有某個地方肯定出錯了。
只是卓識和岱岳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錯。
“待會兒咱們再仔細看看硬盤里的任務記錄,之前我們看得太粗略了,或許漏過了什么重要線索,嚴謹的分析應該建立在堅實的事實基礎上。”卓識離開倉庫,“現在我們接著往前檢查,抓緊時間。”
再往前就是服務器機房。
進門之后兩人都被房間內慘烈的景象驚住了。
“這是…煤氣爆炸了?”岱岳愣愣地問。
服務器機房是整座卡西尼站受損最嚴重的區域,岱岳和卓識已經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樣了,原本方方正正的屋子如今變成了一個吹炸的氣球,無論是天花板、墻壁還是地板都被劇烈膨脹的灼熱空氣擠壓得嚴重變形,板材破裂的縫隙能鉆過去一個成年人,難怪沒這房間沒房門呢,原來是早就被炸飛了。
可以想象曾經有劇烈的爆炸在這里發生,爆炸幾乎摧毀了所有服務器,把房間內所有的東西都燒得焦黑,爆炸炸穿了外墻,絕大部分壓力從這里泄至外界,否則整座卡西尼站都會被掀掉房頂。
“這里就是默予當初待過的地方,大白引爆了甲烷。”卓識丟了幾個冷光棒進去,燈光照亮了一排一排扭曲漆黑的金屬框架——那應該是服務器機柜,卡西尼站服務器機房原本是個蔚為壯觀的計算機陣列,這里有上百臺強大的超級計算機,全部浸在冷卻液內,共同構成一個數據儲存和處理中心,可一炸過后這里就什么都沒了,只剩下一個火災現場。
岱岳小心翼翼地蹦進來,機房內又黑又冷,滿地的碎片,都燒得看不出原本模樣。
“得虧卡西尼站結構堅固啊。”岱岳打著燈,“這么劇烈的爆炸,還能有服務器剩下么?”
兩人在垃圾堆里扒拉,他們希望能找到一臺還能用的服務器,讓大白恢復工作。
可是越搜索希望越渺茫,計算機這么精密的東西如何經受得起摧殘?服務器機房是爆炸的中心,甲烷爆炸產生的瞬間高溫高壓足以摧毀堅固的鋼筋混凝土,遑論嬌貴的集成電路?卓識從地上撿起被壓癟的服務器殼子,用燈光一照,里面已經燒成了黑暗料理,岱岳瞄了一眼搖搖頭,說燒成這樣已經甭治了,直接準備骨灰盒吧。
岱岳覺得大白真是個狠角色,服務器機房是什么?那可是它的大腦,它居然在自己的大腦引爆了炸彈。
這他媽一炸,就算不死,那也起碼是個智障了。
“你過來看,岱岳!”卓識把岱岳叫過來,兩人蹲在一邊,眼前的地板上是一處凹陷下去的巨大裂痕,地板下隱約可見粗壯的冷卻管路。
“這是…”
“這里應該是當年默予逃出去的地方,根據記錄,她最后逃進了機房并被困在這里,這是唯一的出口。”卓識推測,他試著把松動破裂的地板扳起來,露出底下的管道,很顯然二十年前默予就是從這里鉆了進去,逃出了機房。
兩人抬起頭,沿著冷卻管道往前看,前方是服務器機房變形的墻壁。
“管道從墻壁下方穿過去,那邊就是倉庫。”卓識把頭埋進去,用燈光往管道內部照射,同時復述當年默予逃離服務器機房的全過程,“她從這里鉆進去,然后從對面鉆出來,再去找鐵浮屠。”
岱岳蹲在冷卻管道邊上,把自己代入二十年前那個逃亡的年輕女孩。
二十年前,那個年輕的女孩究竟遭遇了什么呢?
大白?
門外的不明生物?
還有三分鐘機房就要爆炸了,那個孤零零的柔弱女孩只有這一條生路,她脫掉了衣服,盯著管道內冰冷透明的液體,開始深呼吸。
“門外有什么?”岱岳下意識地扭頭望向門外。
“門外?門外什么都沒有啊。”
“不不不,我是說,二十年前機房即將爆炸的時候,那一刻門外有什么?”
“發出詭異聲音的古怪生物?”卓識說,“還是精神不正常的駐站隊員?”
岱岳皺眉。
“無論它們是什么,它們為什么要追殺默予呢?”
“這能有什么原因?如果是前者,它們真的是超出我們想象的詭異生物,那它們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卓識笑笑,“如果是后者,那精神病人做出任何事就更不奇怪了,你總沒法理解精神分裂癥患者的想法吧。”
岱岳緩緩地點頭。
卓識說的有道理,如果當年追殺默予的確實是某種未知的生物,那人類根本就不可能理解它們的行為動機,相較于糾結它們的行為動機,倒不如從現在開始提高警惕,因為二十年前它們能殺死整座科考站中的所有人,二十年后同樣能殺死“哈迪斯”號的所有船員。
說不定那些神秘的殺人者至今仍然游蕩在外頭的濃霧中。
只是岱岳仍然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他老是覺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至關重要的問題。
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