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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黑旋風女逵

  默予從柜子里取出一個枕頭,拋給崖香,后者一把抱住,然后滾到床上去了。

  “你到我這兒來睡覺,至少也得帶個枕頭吧?”

  崖香穿著粉色睡衣,抱著枕頭,“我可以和默予姐睡一個枕頭啊。”

  默予扭頭看她,隨口問:“你為什么跟我這么親熱啊。”

  崖香怔了怔,抱緊了懷里的枕頭,“嗯…因為我覺得默予姐很親切。”

  “親切?”默予抓了抓頭皮,長這么大,還是頭一次有人用“親切”這種詞來形容她,過去二十多年,她聽得最多的就是摔碗聲,那個女人總是莫名突然地把桌上的飯碗砸在地板上,摔出一地的瓷器渣,然后罵小賤種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碎片能迸濺到默予的臉上,但后者并不說話,只顧埋頭扒飯,因為不吃快點女人就會把菜碟子也掀掉。

  默予小時候總以為自己是長得太討人厭,所以那個女人看到自己就生氣,但后來在學校里她聽到其他女生在背地里暗暗傳流言說自己是個婊子,被人包養,為了錢什么都能做,默予才意識到自己其實長得比其他人都漂亮,因為這種惡毒的攻擊往往都源自于嫉妒,特別是對她這種特立獨行而不合群的人。

  崖香點點頭,“我覺得默予姐很親切,很溫柔,也很好相處啊。”

  “妞。”默予眉梢一翹,“你今天晚上這么恭維我,是打的什么主意啊?老實交代,有什么事想找我幫忙嗎?”

  “沒沒沒,絕對沒有。”崖香猛搖頭,“我說的都是實話。”

  默予嘿嘿地笑,忽然撲上去把女孩壓在床上,開始撓癢癢,“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說不說?說不說?”

  “哈哈哈哈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崖香被默予捏著腰間的軟肉,癢得受不了,蜷縮著身體,一腳把默予蹬下了床。

  默予在地上打了三個滾才停下來。

  崖香從枕頭里悄悄地探出頭來。

  “哎呀…默…默予姐,你沒事吧?”

  默予抱著肚子慢慢地爬起來,灰頭土臉,披頭散發。

  “聽著妞,以后不準在卡西尼站內隨便踢人,你剛剛那一腳堪比黃飛鴻的佛山無影腳了你知道么?”

  在微重力條件下,卡西尼站內的人個個都是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的武林高手,飛檐走壁,一躍三尺高。

  “我是說真的,我覺得默予姐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更親切。”

  默予咬著頭繩,正在扎頭發,“你是頭一個這么評價我的人,你的眼光為什么和別人都不一樣?其他人都認為我是個無可救藥的神經病。”

  “嗯,我也認為默予姐是個神經病。”崖香點頭,“但是個很溫柔的神經病啊。”

  默予齜牙,對著鏡子做鬼臉,親切?溫柔?

  她自己怎么不覺得自己還有這種優點?

  默予向來認為自己是個豹子頭林沖那樣的人,如果她穿越到水滸傳里,那么她必然選擇當黑旋風女逵,或者和尚花魯智深,前者單人殺四虎,后者倒拔垂楊柳,以后跟人講道理就輕松多了,不必再磨破嘴皮子,提起缽盂般大的拳頭,先沖對方臉面上來一拳,問服不服?不服就再來一拳。

  而且她不是男人,所以無論男女照打不誤,專治罵街的無理潑婦。

  默予把頭發盤起來,“我可不是什么溫柔親切的人,想當初我在學校里的時候,有男生想追我,都被我嚇跑了,想知道我是怎么辦到的么?”

  “想。”

  “那小子家里有點錢,想泡我呢,叫我出來吃飯說想拉近一下關系,還特意訂了一家高檔餐廳。”默予說,“去赴約的那天我用口紅和毛筆在臉上畫了個關公臉譜,就是看上去特兇狠的那種大紅臉,然后口袋里揣把刀,見面第一件事我先把刀插在了桌板上,跟他說拉近關系可以啊,咱們來個桃園三結義?”

  崖香聽呆了。

  “然后那小子就嚇跑了,真沒膽。”默予聳聳肩,“浪費我一支口紅,雖然是地攤貨,但好歹也花了十塊錢呢。”

  她說著躺回到床上,崖香平躺在她身邊,房間內的溫度自動調整至二十五攝氏度,大白開啟了全息投影,原本狹小的宿舍房間豁然開朗了,一張小小的床位于大漠中央,兩人躺在床上,頭頂上就是璀璨的星空。

  “這里是什么地方?”崖香望著星空。

  “塔克拉瑪干?撒哈拉?”默予說,“還是在火星上。”

  “這里只有我們兩個嗎?”崖香支起身體,四處眺望,所見之處茫茫荒漠,銀河從地平線的盡頭升起,橫貫頭頂的夜空,“真是空曠得可怕,看上去好像全世界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那該多恐怖。”

  “那該多清凈。”默予說。

  “默予姐,你不覺得很可怕嗎?”崖香問,“如果全世界只剩下你一個人,你肯定會發瘋的。”

  “你不覺得那很美么?”默予的眼神安靜下來,“一個人一個世界。

  崖香側過身來,看著默予的側臉,“默予姐,你好像很討厭周圍的人。”

  “有嗎?”

  “有。”

  “那你還說我是個親切的人?”默予反問,“一個看誰都不順眼的人,怎么會親切溫柔呢?你這不是自相矛盾么?”

  “但你確實很親切,也很溫柔啊。”崖香抱住她的胳膊,用力嗅了一口,“你就是個很矛盾的人,還很香。”

  默予愣了一下。

  她注視著星空,自己是個很矛盾的人么?她不覺得自己很矛盾,她只是經常身處矛盾之中。

  每次那些無聊的女生在背地里造謠的時候,她其實都想撕爛那些人的嘴,可是那幫女生中總是混跡著幾個男生,真要打起來,自己鐵定打不過,要吃虧的。

  這不是矛盾,這只是打不贏。

  每次那個女人摔碗砸盤子罵自己是小賤種的時候,她其實都想罵回去,讓她自己收拾爛攤子。

  賤種怎么了?賤種不也是你生的?

  但她終究還是沒罵回去。

  這也不是矛盾,大概是因為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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