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徐城忽然開口道:“你這人還是真是喜怒不形于色,有趣有趣。別人覺得你是莽夫,可我知道你其實心思很細。照理說你這樣的人,要用我的化魔大法,必然該想來想去,猜我是不是會做什么手腳。可是剛才竟然真毫不猶豫地就用了——是我之前給你講的那個可憐可悲的故事叫你對我的印象改觀了,還是因為…唔,哈哈,還是因為你被商君這個生神逼得出走,又自知絕沒有可能提什么條件,所以傷心悲痛之后自暴自棄、懶得再去多想了?”
“要真是這樣,你這人也實在太奇怪了。一個女人而已——為一個女人就二話不說只身往魔國闖,是該說你多情呢,還是該說你蠢呢?李將軍,你自己說說看?”
徐城之前說話的時候禮貌恭謹,這時候語氣全然變了——變得和他從前一樣。李伯辰先是一愣,又覺得頭腦一熱,竟真想說,“即便我自暴自棄,又怎么樣?她真心待我,我自然也真心待她了。”
可這話到嘴邊,他又覺得不對勁,到底沒說出來。而后意識到,果然是徐城在搞鬼!
是不是因為自己有北辰真靈在身?因而現在才能保持理智清醒?看徐城現在的樣子,似乎很篤定說出這些話之后不會帶來什么不好的后果——這意味著,自己現在本該遵循那種沖動的本能,而無暇進行理性地思考、如一只聰明的動物一般行事吧!?
此人之前所展現的模樣,真是偽裝!?李伯辰想到此處,心中又是一跳——要他和風雪劍神真覺得這生界的李伯辰是純元帝君的一縷真靈化身,那用了這種手段,等自己這個“化身”下次被召回那一界的時候,豈非全都要露餡?
除非,他們壓根就不是這樣想的…自己一直以來的懷疑大致沒錯,前幾天在北極紫薇天中所說的那些話,并沒能完全唬住那個風雪劍神。該只是因為自己在那一界時,他們也摸不透自己的深淺,因此才虛與委蛇、想要慢慢觀察吧?
他想到此處,見徐城皺眉道:“李伯辰,怎么不說話?”
說了這話,臉上又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喃喃自語道:“劍神這法子對他沒用么!?”
劍神的法子?是指什么?指這個化魔大法,還是指“叫自己全無戒備地用了化魔大法”這整件事?
但李伯辰曉得現在的情況其實是敵明我暗,徐城并不知道自己眼下尚能保持理智的。他便略略一想,道:“是又怎么樣?這世上我最在乎的就是她了——我要跳到那邊的山上去!”
徐城立即松了口氣,眉開眼笑道:“好,好,就是這個蠢樣子最好。不過么,你可不能跳。我還沒法化成人身,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豈非給你陪葬了。好歹也得等我到了洞玄境…哼哼,——不如你慢慢走下去,怎么樣?”
看來他之前說的那些話是真的——他現在既是自己的陰兵,能否存于這世間就全憑自己了。到了洞玄境…是說那時候會有法子脫離自己的掌控么?這一點,那本《陰符帝皇經》上可沒說。
不過至少意味著,眼下此人和風雪劍神還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李伯辰便循著心中那種沖動,道:“走就走!”
說了這話,縱身跳了下去。先在山間大石上一踏,又跳轉到另一處緩坡上,甩動雙腿一陣風似地往下跑。只聽得腳底大地隆隆作響,身后塵土飛揚,一眨眼的功夫,竟已沖到了谷地中的河畔。
他平時不怕水,但此時見了這條河,心里卻突突一跳,只覺得做什么都比碰這水好。李伯辰立即省得這也該是妖獸血肉帶來的本能沖動,立即收住腳,在河畔徘徊幾步,惱道:“怎么有這么個東西!?壞東西!”
徐城像一陣無形的風一般跟在他身旁,聽了這話立即大笑,道:“你不跨過去,怎么去魔國?不去魔國,怎么煉得更強,好回去救你那相好?”
李伯辰道:“只怕我去魔國要死!哎呀,要死了,就一了百了!我不要跨這鬼東西!”
徐城道:“蠢材!那魔國都是羅剎、須彌、妖獸,他們修行的時候可不像人一樣需要許多的靈氣。一來二去,魔國豈不是靈力尤其濃郁?他們那里人又少,地廣人稀,天才地寶更多,你到了那兒找個洞天福地占了,還愁修不成大道么?!”
李伯辰道:“啊呀,也對,也對。”
徐城眼珠一轉,又道:“李伯辰,你的那位靈神,究竟是什么來頭?真是純元帝君么?”
李伯辰知道他早晚要問這事,便道:“什么純元帝君?”
徐城道:“你是怎么成的靈主?”
李伯辰道:“魔刀!我有帝君真靈化成的魔刀!”
徐城想了想,忽然一晃神,又呆了呆、目光一下子聚在李伯辰身上,吃驚地往后退了幾步:“…什么東西!?你是誰!?啊…李將軍?是你嗎?你是用了化魔大法?!糟了!是不是劍神占了我的陰靈教你用的?!你被它算計了!”
李伯辰見他這模樣,心中也是一驚。第一個念頭便是難不成剛才真是風雪劍神附了徐城的陰靈,因此他才性情大變?剛要開口,心頭卻忽然又一緊——這是不是來試自己的!?
便立時道:“蠢材!連我也不認得嗎?我乃李伯辰!”
說了這話,口中又喃喃道:“對!奪個洞天、奪個天材地寶!殺回六國去!”
而后大步一跨,騰的一下便自河邊躍了過去。待他落地,見徐城也跟了過來,剛才那驚慌失措的模樣早沒了,道:“見了鬼,你那靈神還真是純元不成么?”
李伯辰只道:“你說的什么胡話!?跟我往北邊去!跟我殺了須彌人!跟我奪洞天!”
徐城不再言語,只伴在李伯辰身旁,死死盯著他又看了一會兒,才道:“好吧,李伯辰,往后我再慢慢兒問你,總能問得出來。”
兩人便攀上半砬山的巖壁,闖入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