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下這模樣,無論如何也不能算是個人了,倒仿若妖獸。李伯辰著實被他嚇了一跳,但下一刻只喝了一聲:“小蠻,關好門!”
手中魔刀一揮,全力斬向這怪物蛇一樣的脊椎骨。他出這一刀時頗為自信。房中空間逼仄,魔刀又鋒利無匹,想來斬殺他并不難。
但沒料到刀鋒上迫出的氣芒從脊骨上掠過,竟只是發出了“鏘”的一聲響,并未將其斬斷!他心中一凜,忙又揮刀去斬他的腦袋。但朱毅吃了那一擊,身子已經一躬,一下子往后躥去。只聽后墻一陣劈啪作響,當即被他撞破。
這東西的力氣這樣大!
房中煙塵彌漫,李伯辰持刀退出好幾步,心道這怪物該是想要逃。正欲繞過耳房奔到后面去,卻見房內的煙塵又一陣舞動,兩支利爪一下子探了出來,直抓他的前胸。
見著朱毅剛才的模樣,只覺得已失了人性,并未將他當成個人“看”,心中便少了些警惕。此時才意識到這怪物竟神智未失,頭腦還極為聰明。剛才撞破后墻原來是虛招,壓根就沒想過要逃的!
他還未來得及舉刀格擋,那兩只利爪便在他胸口撓了一記。只聽胸前一陣叫人牙酸的吱呀聲——這寶甲竟被抓出了好幾道劃痕!
李伯辰心中一凜,暗道,好一雙利爪!此時他的刀才到身前,但還未等挨著它,雙爪便猛地縮了回去,饒是以他的眼力,都未看清這動作。
他擔心這怪物又像剛才一樣突襲,忙又退后幾步,心中覺得略有些疑惑——他必是用了妖獸血肉來復生無疑。之前隋子昂也用了那法子,看著卻像是人,如今這朱毅竟連人形都沒有了。但僅從戰力來看,相比在璋城的時候這種手段算是大有進步了。
此時那房中還是煙塵一片,又聽朱毅在煙塵之中陰惻惻說道:“你這人有點本事…是個什么來路?嘿嘿,如今我這模樣全是拜你所賜,今天,非再分個生死不可!”
李伯辰聽他說了這話,只覺得心中一陣古怪。看他的模樣如鬼怪一般,可說話卻與人無異。這樣的神智、頭腦,放在北原的妖獸軍中至少已算是個二階頭領了吧。
他說要“再分個生死”,李伯辰心中也沒有輕視之意。平心而論,這怪物是他如今遇到的最強敵手——竟險些破了自己的甲。要他自己,“分個生死”也并不怕,可那邊還有林巧。或許該暫避鋒芒…想個法子通知城中官府來剿。盜匪之類的事情官府或者不上心,但牽扯到魔族,他們總不會掉以輕心的吧?
他想到這個念頭,正打算跳開帶林巧速速離去,卻忽然意識到眼下的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兒。
這怪物兩次說話,語氣都頗為強硬,但真想取自己的性命的話,為何只放狠話卻不再出手?此時屋中煙塵彌漫,若是因為剛才后墻倒塌的緣故,該也漸漸散去了。可如今看不但未散反倒愈濃,難不成是他故意攪起的煙塵么?
他心中一跳——這怪物在虛張聲勢!如今這朱毅雖看著嚇人,但他那脊骨極長,兩頭沉重。如此體形必然重心不穩,閃轉騰挪該是極費勁的。他雖有爪牙之利,可畢竟新變化成這種模樣,該尚未適應…他是想把自己給驚走的,不然之前何必躲藏在稻草堆中而不暴起發難?
他定了這個念頭,立即將刀插回鞘中,往后退了四五步,冷笑道:“分生死?還真難說死的是誰!”
又退開幾步,壓低聲音道:“小蠻,我們先退!”
他此時離林巧藏身的那屋子不算近,聲音雖壓低了,料林巧隔著門也未必聽得到,但那屋中的怪物還是能聽著的。他一邊說,一邊往四下里看,瞧見堆放在不遠處的一堆木料。那木料都有大腿粗細,看著是上好的木材,該極為結實。正打算慢慢退到那里去,卻聽著身后的屋門吱呀一響,林巧探出半張臉來往外張望。
她真聽著了!?李伯辰皺起眉,忙對她做了個口型,道:“回去!”
他不知林巧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但只見林巧略略一愣,立即將腦袋縮了回去,又開口道:“好…可是李大哥,我們不管這怪物了么?”
說了這話,又將門關上了,咣當一聲響。她可真聰明!李伯辰心中生出幾分歡喜,一邊往那堆木料旁走,一邊又壓低聲音道:“這東西難纏,咱們走了自然有別人料理他的。”
說了這話,已到那堆木料旁,立即一閃身翻了過去。木料堆得高,將他的身形都掩住了。他藏身另一邊,透過木頭縫往那屋中看——約莫過了三四息的功夫,屋中煙塵里忽然探了一個頭出來,正是朱毅。
只是他如今這模樣比之前更駭人,前面是一個腦袋,脖子卻抻得足有手臂長短。脖頸上的皮都撕裂了,血淋淋地掛在頸骨上。那頸骨也不知有多少節,頂端皆生著骨刺,越來越沒了人形。
這東西…難道剛才瞧見的時候還未變化完全么?真叫他長成了,不知是個什么模樣!
只見這腦袋瞪著一雙濁眼往四下里看了看,上半身便也探出,是要走出來的模樣。李伯辰心中一緊,剛要動手,朱毅卻又忽然縮了回去。李伯辰不知他是覺察自己仍在埋伏,還只是為了試探,但也只能暫且按兵不動。
這一等,便足足等了十幾息的功夫。那屋中的煙塵漸漸散去,可怪物卻再沒動靜。李伯辰心道,難不成戲做的太真,怪物真以為自己走了,也從破了后墻溜了不成?真是那樣,可就壞事了!
他按捺不住,正打算冒險起身走出去看個究竟,忽見一道身影從小屋之后跳上了屋頂,正是朱毅。
短短的功夫,他模樣又變了。脖子、手腳都變得極長,因那同樣長的脊椎骨,看著既像蜈蚣又像蜘蛛,偏偏頂了張死人臉,叫人一瞅著便覺心中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