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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匪事

  過了一會兒,林巧被掌事攙扶著走過來,眾人分開,為她讓出一條路。

  她走到李伯辰面前,眼睛紅紅的,只喚了一聲“李大哥”就要下拜行大禮。李伯辰不知她是感謝自己救了她的命還是為她贖身,慌忙將須彌胎拋給那修士,上前一步攙了她的手臂,道:“林姑娘,我受不起你這禮的。”

  他力氣大,林巧身體虛弱,他這一攙,林巧一軟,一下子倒在他臂彎里。隔著盔甲倒是感覺不到什么“溫香軟玉”之類,但心頭仍是一跳,險些就把她給推開。

  旁人瞧見他這架勢,倒以為是他將林巧一把攬過了,也不知人群中幾個女人想到了什么,也跟著眼圈一紅,還有一個一下子哭出來了。

  那掌事瞧見這情景,也跟著抹了抹眼,道:“巧兒,你命好,也算熬出頭了——對了,你那契書…哎呀,在樓里了…還該到官府具結勾銷的——”

  李伯辰不是很懂這些事,但曉得大概是改籍換戶之類。可這些事情要處理起來,大概得等到天亮。然而這里動靜這樣大,官差隨時都會來,他便道:“用不著這么麻煩,這些事往后再說吧。”

  “林姑娘,我即刻就要走,你現在能不能跟我一起走?”

  林巧抓著他的手臂站直了,道:“…能,李大哥,我再說幾句話。”

  此時天光開始微微放亮,隱約聽見城中幾處傳來些人聲、呼喝聲,不知是不是城里的差兵來了。但李伯辰想了想,道:“你說。”

  林巧便向身前這些人拜了拜,又對掌事道:“媽媽,我房里還有些銀錢。票子之類的該是都燒了,你改日問秦家解庫去。要是取不回,房里的金鋌銀鋌合著還有九十多萬錢,水兒和穗兒跟我這些年也過得苦,要是她們想走,你就留了那錢,也叫她們走吧。”

  李伯辰聽著“九十多萬錢”,嚇了一跳,心道怪不得那掌事之前還猶豫了片刻——林巧攢了九十多萬錢,還不能給她自己贖身的么?不,何止九十萬?她說還有一些存在解庫里的,該更多吧!

  掌事連忙答應,道:“好、好,都聽你的,我過后去問她們。”

  林巧便轉臉道:“李大哥,我們走吧。”

  這時那修士開口:“李英雄,前門該是走不得了,聽外面的動靜,是城里的差兵來了。你們隨我來,從后門走,我那里還有一匹馬!”

  李伯辰道:“好,多謝!”

  仆役居所、水火房、馬廄之類的在更后一進,倒并未被大火波及。修士為林巧找了一匹三歲的棗紅母馬,又要為李伯辰尋一匹馬,他便謝絕了。

  他那馬在客棧,包袱里還有些錢、鐵手套和長刀,長刀和馬其實不甚重要,但鐵手套是這寶甲的一部分,萬不能丟了。還有錢——他眼下還有三千七百多的李錢,雖說與林巧的私房錢相比算不得什么,但今后幾日,兩人大概全得靠這些吃喝。

  他問林巧可會騎馬,林巧答會。本以為她這會是閨房小姐的會,豈料她未叫人扶,將馬鐙一踩便翻身上去坐得穩穩,倒出乎李伯辰的意料。

  他牽馬欲走,但修士將他攔下,站在馬廄的陰影中低聲道:“英雄,你如今是海捕文書上的人物,今夜院里不少人瞧見了你,我說句枉做小人的話——萬一你走后有人想不開,去官府告了你…”

  此人與自己算是萍水相逢,如今說了這話實在暖心。李伯辰便向他抱了抱拳:“兄臺的心意我明白。多謝!”

  修士松了口氣:“我修行之前也是江湖人,在安州和營州一帶有點名氣。英雄往后遇著為難之處,便報我孤鷹嶺箭神的名號——不是自夸——或許能叫人賣幾分薄面。”

  他這名號聽起來頗為氣派,但李伯辰急著走,實在沒有心思再寒暄,只道:“好,多謝!”

  便一拉棗紅馬的韁繩,牽著它出了后院。

  之前聽著遠處隱隱的人聲、喊殺聲,以為是差兵來了。可出了門卻意識到不是這么回事——原來城中還有幾處也起了火光,升起四五道濃煙。往街口看,正瞧見一隊府兵匆匆行過,刀槍俱全。那帶隊的軍官口中喊些什么“賊”、“匪”之類。

  李伯辰愣了愣,忽然想到之前聽九三所說的事情——葉盧前些日子給附近的大小匪幫散了許多錢財,難道今夜的事情與那件事有關?他又是想做什么?

  可此刻不是思量這些的時候,李伯辰瞧見斜對過有一條小巷,正籠在陰影里,便將馬牽過去,抬起臉對林巧道:“林姑娘,你在這兒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林巧忙道:“你去哪兒?”

  她聲音里略有一絲慌亂,或許是在怕。李伯辰便放低了聲音:“我原來在競輝樓斜對過那家客棧落腳,有些東西要取回來——你悄悄的不要出聲,在心里數五十個數,我就帶你走。”

  盡管巷中光線昏暗,還是能看到她臉色煞白。但也只抿了抿嘴,道:“好,李大哥,我在這兒等你。”

  李伯辰便一縱身躥出小巷,沿著墻邊疾行而去。他落腳的那家客棧在競輝樓對面,等他繞到前面那條街時,正瞧見競輝樓院前來了一隊兵。他如今著甲,大氅也落在樓里被火燒了,便在街口墻邊停下來,看見掌事與修士迎出了門,同那帶隊的十將交談。

  聽了幾句,知道果然是城中遭了匪——昨夜附近的幾支占山為王的匪徒騙開北城門闖了進來,合約三百多人,一路燒殺劫掠,這會兒已快到南城了。城里的府軍分頭鎮壓,奈何兵力不多,那些匪徒也竄至城內,一時間人心惶惶、難以剿除。

  如今瞧了競輝樓的大火,以為也遭了匪便來看,但掌事的解釋說是有人不小心打翻了碳火,那隊兵便很快離去了。

  李伯辰愈發覺得事情蹊蹺——這些賊匪闖城,必然與葉盧有關、說不定也與自己有關。葉盧原本叫他們進城來做什么的?

  他一邊疑惑一邊過了街,翻進那家客棧后院。進屋取了自己的包袱,又在馬廄中尋到他的白馬,撥開門栓馳上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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