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一幅墨寶,正是顧青賣給陸貍的第二幅字的拓本。準確的來說是他那一幅字給人刻在石碑上,然后有人又從石碑上拓印下來,方有了眼前的這幅墨寶。
一來二去,自是失了原版的神氣,只不過能從偶爾一鱗半爪中,窺到真品的妙處來。
只是這樣一幅字,莫說是陸長卿,就算他自己,要是此前對這幅字一無所知,亦是難以還原出本來神氣的。
現在不是思量枯眉是從哪里得來這幅字的時候,顧青走到墨寶前,輕輕拍了拍陸長卿的肩膀。
陸長卿被打擾后,極不高興,隨即一怔,眼中漸漸有神,似乎想起什么。
顧青亦不說哈,靜靜瞧著他的眼睛。
七情六欲訣運轉。
陸長卿從顧青眼中勉強讀懂了一點意思,他正是來找他的。
“劉道長,我想和這位公子單獨談談。”
陸長卿忽然對劉海道。
劉海有些不解,不過陸長卿跟他師父枯眉道長頗有些交情,亦算他的長輩,而且這次陸長卿做客天絕觀,為了這幅墨寶,費心良多,于情于理,他都該答應陸長卿的要求。
劉海拱了拱手,這時徐慢慢已經出去。
陸長卿對顧青傳音入密道:“琴師,還是畫師?”
顧青傳音回道:“畫師。”
“外面那位看來是琴師了?你們來找我是為了九妙?等我手上的事搞定后,只要其他人都沒意見,我幫你們獲取九妙之氣便是。”陸長卿道。
顧青心想,這書生癡迷書法,對于別的事倒是不怎么上心,也不喜歡麻煩,因此說話很是直截了當。
他道:“我幫你還原出這幅墨寶的神氣,只是你得認我做社長。”
顧青說完后,拿起筆,蘸起墨水,開始寫字。
他只寫了第一行字,陸長卿就神情微變,一幅字最終由顧青一蹴而就,超塵絕世,原本拓本雖無神氣,倒也可見不凡,只是比起顧青手書,如同瓦礫跟珠玉相比。
陸長卿見了顧青手書,觀摩良久,方才道:“這幅字用筆瘦勁剛猛,法度森嚴,更有體方筆圓之妙,我這幾日,大體都揣摩出來,再給我幾日,亦能寫出你手書的七八分神氣。只是有幾處勁力的曲折變化,神意在其中,仿佛云中神龍,非是我所能及。不知你怎么做到的?”
顧青道:“我加了一點畫筆的手法。”
陸長卿思忖片刻,道:“這幅字本來法度森嚴,你那幾處變化,雖然是神來之筆,卻又有可能破壞整體的結構,難得你導引神氣,到了那里時,使其如脫籠之鵠,更見空闊。與原版相比,又是各有千秋。只憑這一點創造力,我的書法造詣就及不上你。”
顧青道:“先不說這些,我之前說的話,你要當真。”
陸長卿道:“這件事,只要其他人答應了,我也沒什么意見。只是你能傳授我書法嗎?”
顧青隨口道:“可以,三十塊靈石我就教你。”
陸長卿怔了怔,隨即點頭,道:“不貴。”
顧青:“…”
陸長卿隨即叫劉海進來,劉海看到顧青手書那幅墨寶,面露驚喜,他道:“顧公子寫的?”
陸長卿點點頭。
劉海對顧青行了個大禮,然后小心翼翼拿起顧青的字,道:“郡主、顧公子、陸先生還請在這里休息一會,小道得先去見一下師父。”
直到劉海離去,陸長卿方道:“姑娘是南王府的小郡主?”
徐慢慢點點頭,說道:“陸先生已經答應顧公子的要求了嗎?”
陸長卿道:“反正你們都沒意見,我自然也沒什么,何況我還要跟他學習書法。”
徐慢慢微笑道:“那樣最好,我還以為陸先生不太好說話呢。”
她心里卻是想著不好說話的醫師,最后還是變得好好說話了。
陸長卿搖了搖頭,從身上取出十五塊靈石,對顧青道:“我現在只有這些,剩下的,我回去再給你,請你現在教我書法吧。”
顧青料不到他這樣急,不過看了看十五塊靈石,他還是應了下來。
于是接下來陸長卿向顧青討教書法,問得極是仔細,而且還有許多他自己想過的問題。
顧青都一一解答,同時發現這人跟其他九流社成員著實區別很大,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里。
正因如此,他的書法造詣很高,著實能還原出顧青那一幅字的七八分神氣。
只是他的缺陷也在于太過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缺乏足夠的生活經歷,少了一點靈活變通,自己將自己束縛住。
因此他才那樣看重顧青那如脫籠之鵠的一點變化,這正是陸長卿想要突破的地方。
待到后面,陸長卿愈發眉飛色舞,他許久沒有跟人聊得這樣開心。
徐慢慢看得竟有些羨慕。
顧青倒是有些不耐煩了。
直到劉海回來,說是請諸人留宿一夜,明日枯眉道長會親自招待他們。顧青倒是想走,可他又有些想見一見枯眉道長,何況還答應了跟鐘無道切磋。
最終顧青還是留下來。
陸長卿晚上又來找顧青秉燭夜談,顧青更有些無語,悔不該收那靈石。
“顧公子,現在睡了嗎?”
已經有些不耐煩的顧青聽到這句話,如蒙大赦。
說話的人正是鐘無道。
顧青道:“鐘道長,我沒睡,是要切磋嗎?”
“今夜風清月朗,正是好時候,你若沒有要事,我自是樂意向你討教一二。”
顧青于是走了出去,徐慢慢亦在院子里,她倒是有些擔心顧青和鐘無道切磋時,出現意外。
顧青給她眼神示意,似乎在說他心里有數,不用擔心。
陸長卿頗是失望,不過也沒跟出來,畢竟他今日收獲不淺,顧青既然出去,他就開始消化所得。
顧青和徐慢慢走出院子,鐘無道大袖飄飄,身上攜著兩把木劍。
他笑道:“只是切磋,咱們用木劍較技,點到為止。”
顧青從鐘無道手上接過一把木劍,兩人各自站定方位,隨后游走不定,只是目光在對方身上,片刻不離。
只是還沒等兩人出劍,南面突然冒起火光。
顧青灑然一笑道:“鐘道長,看來這劍是比不成了。”
他心道:“又是誰在天絕觀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