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魯園清秋館的路上,顧青已經從獨七口中知道,昨夜獨七就在魯園的客舍住著。因為何清請獨七親自給他押一趟極為重要的鏢。
原定在今早出發,而且這一趟鏢何清要獨七保密,不能給旁人知曉。
因此獨七昨夜一個人獨自來到魯園,對鏢局的人說的是準備回云州威遠鏢局總局一趟,出發前要向何清借點錢回總部打點一下。
而何清這一趟鏢目的地亦正是云州。
獨七在江城建立威遠鏢局分局后,尚未回過總局,臨去前到清秋館借錢的理由亦很是充分。
足見何清安排得很是周密。
亦反應出這一趟鏢對何清的重要。
獨七一大早起來,去找何清,卻發現何清死在清秋館的臥室里,而且獨七還發現不了何清的死因。
他知道事關重大,而顧青醫術高絕,說不定能找出何清的死因,何況顧青和何清本來就交情甚好。因此獨七立刻來找顧青商量。饒是他功夫不錯,一路不停歇地過來,亦累得夠嗆。不過他出來前,仍是記得警告清秋館在院子里打掃的仆役,在他回來之前不許其他人進入清秋館,亦不許他們進房間。
顧青找方老要了兩匹神駿的良馬,馬不停蹄,不多時兩人來到清秋館。
顧青和獨七進入何清的臥房。
顧青先周圍掃視一眼,才看向躺在床上的何清。沒有呼吸,沒有心跳。
他用手拂過何清的面龐。
顧青的能力失效了,他沒有得到任何何清的記憶。上次的游方道士王害,死亡時間距離顧青見到時估計得隔了四個時辰以上,都讓顧青得到了一兩個畫面。
顧青暫時按捺住心中的疑惑,仔仔細細地將何清的尸身檢查一遍,才向獨七道:“七兄,你去讓他們取一塊最好的磁石來。”
獨七立馬出去找仆役。
不多時獨七交給顧青一塊磁石,顧青用磁石貼住何清玉枕穴,并以一種獨特的手法按住何清的腦袋,最后將磁石緩緩松開。
獨七看得很清楚,磁石上吸附著一根牛毛細針。
“好陰損的暗器,難怪我找遍了,都沒發現何兄弟的死因。”
顧青將磁石放在一旁,向獨七道:“我之前來時,外面掛著一幅叫水遠山長的名畫,獨兄昨夜來時,可看到那一幅畫?”
“昨夜我沒來過清秋館,倒是不清楚。”
顧青點點頭,道:“我問問其他人。”
他走出去,腳下咔嚓聲響。
獨七露出一絲驚訝。
原來顧青竟將門檻踩斷了。
顧青不自覺嘆了口氣。他沒有向獨七解釋的心情,問外面的仆役道:“里面原本掛著一幅水遠山長,最近還掛著嗎?”他看得出,墻壁上還有最近掛過畫的痕跡。但現在上面沒有畫。
仆役搖搖頭,說道:“最近都是蕓娘在收拾何管家的房間,我們負責打掃院子,不怎么進出房間,因此不太清楚。”
顧青覺得“蕓娘”兩個字有些耳熟,回憶一下,想起她是自己上次參加何清詩會時,作陪自己的那個小姑娘。
“請她來。”他說話時,有種不容置喙。
仆役心里只有服從的念頭。
沒一會蕓娘過來,她看到顧青有些高興,顧青向她點點頭,表示記得她,輕聲問道:“里面原本有一副叫水遠山長名畫,你知道嗎?”
蕓娘點點頭,道:“昨晚上何管家還叫我幫他把畫收好,同另外一幅畫一一并放在匣子里,那匣子就在何管家的臥室的柜子里,是我放進去的。”
顧青道:“你跟我進來,把它找出來。”
他暫時不想翻找何清的房間,免得無意間破壞掉線索,因此直接讓蕓娘把東西拿出來比較好。
蕓娘走進臥室,看見床上的何清,奇怪道:“何管家病了嗎,他怎么還不起來。”
顧青淡淡道:“你先找匣子。”
蕓娘于是打開一個柜子,找出個匣子,她嘀咕道:“應該是這個,怎么變輕了。”
顧青道:“放在桌子上,你先去門外等我。”
蕓娘于是出去,房間里只有獨七和顧青。
顧青端詳匣子良久,注意到上面有個極淺的拇指印,如非仔細觀察,很難發現。這個地方不是剛才蕓娘碰到的地方。而且這個指印雖然不粗,但也要比尋常女子的拇指印大一些,蕓娘手很小巧纖細,絕不是她昨天留下的。顧青又看了看何清的左拇指,亦不符合。因此拇指印很可能是兇手留下的。顧青又將匣子緩緩打開,里面墊著絲綢,自是用來保護畫軸的,但是里面沒有畫,倒是有兩個畫軸印子。
獨七驚訝道:“空的。”
“那個小侍女是不是有問題,我抓她過來審問一下。”
顧青見到是空匣子,并無意外,他道:“咱們先出去,我來問她。”
獨七點了點頭,轉念便想到那小侍女要知道匣子是空的,怎么敢撒謊。
顧青出去后,蕓娘緊張地問道:“何管家生病了嗎?”
顧青道:“你很緊張他?我看你還是處子之身,不像是他的人。”
蕓娘臉一紅,她道:“其實…”
顧青道:“說吧,我想聽。”
蕓娘道:“那天何管家見公子要我坐在你身邊后,他就打算將我送給公子,只是嫌我手腳笨,照顧不好你,所以把我叫到身邊教我怎么干活,抽空時還讓我學琴棋書畫,他說那樣的話,公子平日里也可以有個人說話,不那么寂寞。”
顧青揉了揉眼睛,淡然道:“原來如此。對了,昨天你多久離開清秋館的?離開前他這里有其他人嗎,他的心情怎么樣?”假如蕓娘有問題,他前面毫無邊際的問話,亦可以放松她的戒備。現在正是進入主題的時候。
蕓娘見顧青眼眶有點紅,還以為顧青昨晚沒睡好,但見顧青問話很急,所以她無暇他顧,老老實實回道:“何管家昨天心情似乎不錯,叫來了春香和冬梅兩位姐姐。春香姐姐還背了琴匣,畫著濃濃的眼妝,很好看,我離開時,何管家正在聽琴,冬梅姐姐在給他按頭,何管家當時很是陶醉。”
顧青道:“還有別的嗎?”
蕓娘搖搖頭。
顧青道:“你仔細想一想,那兩位姑娘來了后,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樣嗎?”
蕓娘道:“哦,我想起了,春香姐姐彈的曲子不是何管家平日里聽的,我在里面收拾房間時,聽她說是新學了一首曲子。確實很好聽,而且我覺得挺熟練的,春香姐姐肯定是專門苦練過,才彈給何管家聽的。”
獨七亦插口道:“我想起來了,昨晚我確實有聽到琴聲,不過我住的客舍里清秋館有段距離,聽得倒是不真切。”
顧青道:“七兄,你問問他們,春香和冬梅在哪?”
不一會獨七找來兩名護院,告知了顧青兩個女子的去向。原來何清已經給她們贖身,在北城內一間宅子里養著她們。
昨晚她們說何清要早起,沒有讓她們留宿,因此讓送她們來的護院找馬車送她們回去。
她們的住的地方,進北城,轉一條街就可以到,離魯園倒是不遠。
聽完護院的回答后,顧青道:“你們立刻帶我和七兄去春香她們的居處。”
他接著道:“剩下的人,在我們回來前,一個也不許出清秋館,更不許進房間,都在院子里呆著。”
他措辭罕見地嚴厲。
“都記住顧公子的話,出了問題,我要你們好看。”獨七接著道。
仆役們知道顧青和何管家私交甚篤,如今魯園以何管家最大,而且顧青平日溫和,突然嚴厲起來,亦十分嚇人。
何況獨七還是威遠鏢局江城分局的總鏢頭,出了名的兇神惡煞。仆役們不過是普通下人,哪里敢有半分置喙。
在護院帶路下,顧青和獨七到了春香兩人住的地方。
這間院子倒不是陸貍和顧青見過面的院子,很是普通平常。
看來何清覺得城里沒有危險,所以隨意找了間院子安置兩個女子。畢竟他名義上還是魯園的管家,不可能在魯園養女人。
進入房門,里面臥室就有兩個尸體躺著。
護院認出正是春香和冬梅。
獨七道:“莫非昨晚是她們暗殺了何兄弟,但是又被別人滅口。”
顧青檢查了兩人尸體,還得到了兩個畫面。
“兩人死前都聽到過同樣的琴聲,死在同一刻。”
隨后他判斷出兩人的死亡時間,絕對不是昨晚子時以后,而是昨日申時到酉時之間。
意思是,昨天春香和冬梅去清秋館之前就已經死了。
顧青握緊了拳頭,他認得那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