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
“你表哥是中陸學院周越?”
“那個來自中陸南河市的周越?”
顧若兮看著來自零的三連問,回復了一個“是”,心中卻不免有些驚訝。
組織老大零給她的感覺,一向都是云淡風輕、智珠在握,仿佛除了帶領大家復仇之外,天底下再無能令他動容之事。
可自己報出表哥的名字卻讓零難得的有些失態。
與此同時,聊天群里也安靜了下來。
很顯然,大家都察覺出了老大的反常。
顧若兮心里陡然冒出了一個大膽念頭…難不成,周越表哥已經成為了中陸學院同年級的佼佼者?在一年級里排位很高?
她剛想發問,就見零的頭像變黯,卻是已經下線。
顧若兮盯著面板怔怔看了會兒,眉頭時緊時舒,隨后取出那只同樣陳舊的手機,遲疑著要不要問一下今天剛加上好友的表哥。
“問什么呢?我這樣突然去問,會不會顯得太奇怪?表哥會怎么想?”
顧若兮正踟躇著,叮,面板顯示,郵箱里多出一封新郵件。
是零發來的。
“咦?”
顧若兮十分好奇地點開。
剛看完第一段,她的面頰便泛起潮紅,眼里充滿驚訝。
越往下看,顧若兮臉色愈發通紅,眼神中的驚訝,也升級成為了震撼。
撲通…撲通…
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通過血管向上傳來,在顱腔中回蕩。
看到最后,她的雙手,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零在這封郵件里,告訴了她,表哥周越的真實身份。
“我表哥…竟然是遺境學院的新人王?全部七座分院…所有一年級生里…最強的那一個?比首都的新生都要強?”
顧若兮低聲喃喃,目光凝直,眼神恍惚。
她剛看到零的反應,就隱隱猜到,自己這位遠方表哥或許有些不簡單。
可沒想到,竟然是如此的厲害。
半晌,顧若兮深吸口氣,臉上浮起激動之色:“周越,他也太強了吧…”
狹小的房間以及并不牢固的鋼絲床阻止住了她一蹦而起的沖動。
雖然她知道,在很多年前,自己家也算是下層首都的大戶人家,接近邊緣念修者家庭。
可打從她記事以來,就一直生活在窘迫乃至卑微里,哪怕念力值已經超過30息,依舊不曾對未來抱有過太多希望。
表哥周越的出現,讓她隱隱然看到了一絲不曾期待過的希冀。
零的第二封郵件接踵而來。
這是一封語音郵件 顧若兮點開。
零一如既往的沙啞聲音,仿佛一盆冰水,澆滅了顧若兮眼中熾熱的光彩。
“…你表哥無論天賦還是潛力,都堪稱非凡天才,對于組織而言,是絕佳利器。”
“…這段時間里,你要把握住機會,接近并且拉攏周越,以親情打動,讓他心甘情愿為你復仇。”
“…十七,記住,你和你家人一落千丈,淪落到今日的地步,都是因為上層首都的某個大家族。只有復仇,才是你,是我,是所有人畢生使命。”
顧若兮關掉面板,隨后緩緩低下頭。
她看著手機通訊錄里名為“表哥”的聯絡人,指尖剛要點上,卻仿佛觸電般彈開。
“復仇嗎…”
顧若兮嘴角浮起一絲苦澀。
她雖然只有十五歲,可自小遭受過太多坎坷和白眼,遠比同齡人要成熟。
她已經知道,自己的表哥周越,是非凡天才,前途無量。
可若是將他拉進來,像自己一樣,沉溺于復仇之中,不可自拔,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顧若兮神色變幻不定。
足足十分鐘后,她終于打定主意。
“好,我知道了。”
顧若兮在郵件中恢復道,卻也同時合上手機。
“表哥應該不會在下層首都呆上太久吧。到時候零問起來,就說表哥心志堅毅,不為我所動,對復仇更沒興趣。”
顧若兮自言自語著,抬頭望向逼仄天窗外的,尚未入夜便已盡染茶色一片暗淡的天空,輕輕嘆了口氣。
沉浸在莫名情緒中的顧若兮并沒有發現,在她身后,床頭旁邊,竟然蹲立著一頭胖乎乎的橘貓。
橘貓也不知來了多久,正滿臉嚴肅地凝視著少女。
它那雙宛如綠寶石的貓眼深處,似有光華隱約旋轉。
顧若兮忽有所覺,轉頭看去。
只見泛黃的窗簾正在隨風飄曳。
顧若兮面露狐疑,奇怪地四下打量:“我又沒開窗,哪來的風啊。”
上層首都。
同樣是鎮守于天空壁壘中的首都學院。
某間華麗精致的獨棟宿舍里,一名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男子托了托鏡框,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真巧啊,十七的表哥,竟然是最近風頭正勁的沉睡麻鴉流派創始人周越。如果能夠利用得當,將來,絕對能夠成為絕佳的棋子。”
他目光一閃爍,從面板中射出一幅全息投影。
投影中,正是前不久,論壇上廣為流傳的,周越在中陸學院一人一麻鴉,擊敗組隊來訪的東南靈御和首都靈御的視頻畫面。
看著視頻畫面中,那頭體長數百米,正在大殺四方的巨鴉,年輕男子眼里浮現出渴望之色。
“十七是首都人,周越身為她的表哥,十有八九也是祖籍首都。不過看樣子,十七似乎根本不知道,她表哥已是中陸學院史上最年輕助教,遺境學院年輕學員的領軍人物。呵,有點意思。”
年輕男子笑了兩聲,隨后關閉視頻。
全息投影收回。
從論壇下線。
面板上出現了一個信息資料庫,里面是“復仇組織”中所有成員的私人信息,以及收集整理的動態資料。
年輕男子從上往下,逐一過目,在每個人名字后,都留下標記,最新的評價,以及預期排位。
“復仇,才是一個人變強的最大動力,也是身陷絕望之中唯一的那縷光明。”
“只需十年,這批少年少女,都將成長起來,并且以向雷家復仇為畢生目標。”
“那可是屹立不倒的大宗師后裔世家,想要對它完成復仇,何其之難?也因此,他們這一輩子,都將被復仇羈絆,成為我最快最鋒利的刀,助我日后登臨高位。”
年輕男子語氣森冷,聲音沙啞。
“人雖然少了點,不過…先就這么多吧,人太多,便容易暴露。”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年輕男子關上面板,抬起頭時,原本蒼白冷漠的面孔已然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溫醇和煦的笑容。
他走到門口,開門,門口站著一男一女兩名學員。
兩人看著面前首都學院最年輕也是最具人氣的初級老師,面露崇拜。
男學員略有些緊張地道:“雷老師,您果然在。我們有關于靈寵方面的問題,想要向您請教,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年輕男子微笑道:“師者,傳業授道解惑也。進來吧,有什么困惑的地方,盡管說。”
下層首都,明月江畔的商業街終于開始了這個周末最后的狂歡。
商業街盡頭,距離江邊不過二十多米的小樓上,周越臨窗而立,望著茶色天際下昏暗的江水,以及不遠處熱鬧繁華的長街,眼里浮起一絲感慨。
抱著手臂站在周越身后的商穎,一邊釋放感應力跟隨著正在商業街上閑逛著的周父周母,一邊不時復雜地瞅向周越,半晌發出一聲冷哼:“喂,你還要看多久啊?”
周越微微聳肩:“我自己的房子,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商穎神情愈發煩躁:“不就是地面城市的房產嗎?至于得瑟成這樣嗎?”
周越一臉無所謂:“你懂什么。”
前世今生,他還是第一次在首都擁有自己的房產。
雖然這里是下層首都,可房價卻是同為地面城市的南河市十倍之多。
而如今,不僅是這棟小樓,放眼望去直到大橋盡頭的整條商業街,都已經是他的產業。
周六整整一天,周越都在忙著接收雷臨樓承諾的首都地產。
事實上,無論周越還是雷臨樓都很清楚,那一億貢幣連同這些房產與其說是雷臨樓的保命錢,不如說是周越對于雷家某種意義上的試探。
正因為此,商穎很不能理解周越花了一整天時間,樂此不疲地忙著接收房產。
周越自然懶得解釋,事實上,也無法解釋,畢竟,他對房產如此執著的根源在于那個再無法回去的前世。
商穎似乎是和周越鉚上勁了,仍在喋喋不休地說道:“哼,在本宗師看來,地面城市的房產是最不值錢,也最難保住的。異位面正在修養生息的怪獸,以及那些不知在想什么的影魔們,早晚有一天,還是會從地底打開位面通道,再度入侵地球位面。到那時候,最先遭殃的,就是地面城市。而你這些所謂的房產,轉眼便會化為烏有。”
周越抬起頭,望向已經徹底暗沉的天空中,那座巨大的上方城市,以及云中一艘艘巨艦,半晌道:“可這一次,它們或許不會再從地面入侵了。”
商穎深深看了眼周越,沒再說什么。
周越低頭一笑,自己能讓白衍筆記中描述為“傲氣無雙,絕代天驕”的商穎心甘情愿追隨,除了之前逼她發下的心境誓言外,自然還有自己“仙人組織高層”的身份影響在其中,甚至于,這才是主要原因。
不僅商穎,首都學院、聯邦議會、軍部、雷能集團等等聯邦勢力高層,這些日子以來,對自己也是足夠容忍。
大鬧首都,夜戰劇院,欺壓大宗師后裔,勒索雷家…每一件事情,都足以引起軒然大波,卻被聯邦高層們攜手壓了下來,依舊霽月風光,仿佛什么也沒有發生。
這其中,自然也有周越對于聯邦高層們的試探和博弈。
而所有這一切特權,全因為仙人組織的存在,以及它所具備的神奇力量。
周越下意識地“看”向靈御統帥室。
這幾天下來,除了李寶妹和陳學劍外,又有多名中陸學院的優秀畢業生,在自己的幫助下,和奇跡生靈完成簽約,成為靈御。
而他們及其靈寵伙伴的全部信息,也都列入進了靈御統帥室。
再加上早先的馮勇德、谷夫人等人,靈御統帥室里的成員人數,已經超過了十人。
“還是太少了。”
周越正想著,突然間,靈寵會客室發出提示音——橘貓線人小花上線。
沒等周越說什么,一段畫面涌入腦海。
畫面中,是表妹顧若兮坐在小房間床上的身影。
從虛到實,漸漸的,連色彩也隨之豐富了起來,這種感覺就像是在看動畫片。
“這是…你們橘貓線人部的特殊技能,和靈狐線人部[捕風]技能并稱的[捉影]技能?”
靈界線人,捕風捉影。
周越微微一笑。
可看著看著,周越臉色變得有些凝肅。
雖然沒有聲音。
然而通過顧若兮情緒的劇烈波動,畫面中文字模糊的郵件,以及郵件中那幾個若隱若現的關鍵字眼,周越心中漸生不安。
“周越…新人王…組織…復仇?”
周越低聲喃喃。
畫面最后,表妹幾次遲疑著想要撥通自己的手機號碼,最終選擇放棄,臉上浮起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蕭瑟笑容。
夜風襲入,小樓臨江。
周越看著江水,沉思起來。
許久,他道:“老商,你說我表妹顧若兮,會不會已經知道了十五年前發生的事?”
商穎冷笑道:“不是沒有可能。雖然她很會演,連親媽都瞞過,可我第一眼就知道,這個小女娃娃心思極重,又無比悲觀。”
周越微微點頭:“如果她知道了,那又是誰告訴她的?而對方,又想做什么呢?”
商穎淡淡道:“你去問你家那個小女娃娃,不就知道?”
周越想了想,道:“那倒不必,若兮心思再深,也不過是一個小女孩,所知有限。不管對方想謀劃什么,都是有備而來,既然有備,就必會露出馬腳。”
商穎若有所思:“那你準備怎么辦?繼續觀望?”
周越瞥了眼商穎,意味深長道:“你覺得,我像是那種喜歡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人嗎?哪怕是某位八轉境準大宗師,也沒能如愿,何況是這個‘零’。”
商穎哼了一聲,沒有接茬。
周越目光投向長街遠方的一間小館:“那位莫處長好像還在和手下吃燒烤,去把他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