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不該殺他,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日暮千夏沒有回答,而是盯住淺水愛的眼睛。
“殺死那個男人的到底是你還是它?”
淺水愛的臉色微微一變,而這時日暮千夏退后幾步,慢慢地拉開了那個碩大的行李箱。
一顆蒼白的頭顱從箱子中滾了出來,那是一個肥碩的中年男人,臉上沒有絲毫血色,除此之外,箱子里也見不到太多血跡。
這個男人是體內的鮮血,被放光了,或者說…
羅杰低下頭,看到了空空如也的腹腔,從胯下一直到咽喉處,被整個掏了個空。
那個男人的臉上還殘留著臨死前的驚恐,羅杰幾乎可以想象出他當時所面臨的那個可怕情景。
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超凡世界的某些活動,還真是危險啊。
很顯然,這個男人是在進行某種活動的時候,被淺水愛體內的妖物吞掉了下體,然后順勢將他的內臟掏空。
他被吸干了全身的精血,房間里幾乎聞不出太過濃烈的血腥氣。
“你還要解釋嗎?”
日暮千夏看著淺水愛。
“如果是你殺了他…”日暮千夏嘆了口氣,臉上閃過一絲猶豫,緊接著搖了搖頭。
“對不起淺水,我必須重新檢查你的身體。”
聽到日暮千夏的話,淺水愛忍不住后退一步。
“這不是我的錯,這個男人就是個畜生,誰知道他在找我之前用了什么亂七八糟的藥物,他險些咬掉我的耳朵!”
淺水愛聲音急促。
“別說了。”
日暮千夏打斷了淺水愛的話,“我需要用其他方法重新檢查你的身體。”
說著她伸手向淺水愛抓去。
“唰!”
日暮千夏這一抓竟然捉了個空,淺水愛詭異的退出了四五米遠,那速度根本不是正常女人可以辦得到的。
“為什么?為什么你們要發現這具尸體!”
她忍不住咆哮著,“就這么乖乖下樓,然后離開這里不可以嗎?”
“我承受了近百年的痛苦,就算失手殺了一個人,又能怎么樣?”
她指著行李箱里的男人破口大罵道:“你們知道嗎?你知道他脅迫過公司里多少名女優嗎?”
淺水愛伸出一根手指。
“10個100個?”她搖了搖頭。
“是每一個。”
“被他迫害摧殘后有意外墜樓的,有發了瘋住進精神病院的,還有像我這樣,用身體做籌碼拼盡全力才爭取到今天生活的!”
“如果我擁有像你一樣的力量,我一定會殺光天底下像他一樣惡心的畜生!”
羅杰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個淺水愛的戾氣太重了,但這未必是她的原因,是她的經歷,是積郁在心中的憤怒讓她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啪!”
她的身體再次相互退去,這一次竟然直接躍上了房頂,手指和腳掌緊緊的貼在墻上,像一只準備捕殺獵物的蜘蛛。
“不許碰我,任何人都不許碰我!”
淺水愛臉上浮現出蚯蚓一樣的血筋,她大聲地咆哮著,用仇恨的目光盯住日暮千夏和羅杰。
“你們都一樣,都想害我!”
羅杰皺了皺眉,掃視了日暮千夏一眼,“你不是已經斬斷了她體內的那只妖物嗎?”
“她怎么還會?”羅杰有些奇怪的問道。
日暮千夏上前半步擋在羅杰身前,手提箱落在地上,原本放在箱子里的短刀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握在她的手中。
千夏搖了搖頭。
“她騙了我,她讓我來根本不是斬除她體內的妖物。”
握緊手中的短刀。
“那個東西已經和她融為一體,剛才從她體內爬出來的,是她這么多年積聚在體內的污穢。”
“污穢?”
日暮千夏點點頭。
“天底下哪有不勞而獲的事情,這是一個詛咒,想要永葆青春她幾乎每一天都需要吸收男人的精華。”
“這些東西長久的積郁在體內而得不到排解,久而久之就變了質,成了最污穢的東西。”
“如果想要徹底改變身體,由人類變成妖物,她必須將屬于她身體的那部分污穢排出體外。”
一邊說著日暮千夏一邊向前走去,“而這才是她叫我來這里的真正原因。”
“這個男人的死不是意外。”
“而是一次有預謀的獵食!”
“淺水小姐,我說的對嗎?”
手中的武器雖短,但日暮千夏的氣勢卻一點也不弱。
她抬頭看著淺水愛,黑白分明的雙眼中,映射著她此時的心情。
“我不怪你欺騙了我。”
“只是…”
“嘭!”
淺水愛的雙手用力竟然在墻壁上按出了兩個淺坑,羅杰注意到淺水愛周圍的氣息波動,但這部分卻有他理解不了的地方。
那能量和日暮千夏的靈力有些相似,但又摻雜了一些其他東西,似乎這便是東西方世界中最大的不同。
“已經產生了妖力,你到底殺了多少人?”
日暮千夏嘴唇微抿。
“殺人?”淺水愛搖了搖頭。
“死的那些東西有什么資格被稱為人?”
咔咔咔!
她全身的骨骼傳來一陣扭曲的爆響,關節反轉,肚皮向上弓起,脖子伸的極長,雪白的皮膚也變成了青灰色,上面出現了爬行動物特有的鱗片紋理。
慢慢的,裙擺中探出了一條掛滿了粘液的白色蛇頭。
那個蛇頭顯然還沒有成型,光禿禿一片的沒有鱗片,本來應該是眼睛的地方只形成了兩個凹陷的孔洞,孔洞上蒙上了一層白膜。
那東西張開嘴,露出了里面鋒利牙齒。
淺水愛的搖頭晃腦地打量著羅杰和日暮千夏。
她現在想象十分詭異,似乎脖頸上的頭顱用來觀察環境,而股間生長出來的才是她的本體,用來發動攻擊。
身體呈反弓形,脊柱似乎完全消失了一樣,手腳并用,飛快地在墻壁上移動。
房間里的空間極大,天花板到地面的垂直距離超過了六米,淺水愛快速地移動著,似乎在找著攻擊的最佳角度。
“你這樣已經多久了?”
日暮千夏輕聲問道。
“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自在過,我可以輕易的殺死那些曾經蹂躪我的男人而不用考慮帶來任何后果。”
“我好后悔,為什么沒有早點變成這樣。”
淺水愛的嘴角裂開,豐潤的嘴唇現在卻像是擇人而噬的獸口。
“你不再是人類了。”
“這重要么?”
淺水愛身下的蛇頭突然張開嘴,一股透明的粘液激射而出,日暮千夏下意識的舉刀格擋。
刀身微顫,從那蛇口中吐出來的東西力量竟然大得出奇,緊接著刀身上傳來了刺耳的滋滋聲,與此同時一股腥臭鉆入鼻腔。
“喜歡嗎?我的好妹妹。”
“這些可都是精華哦。”
淺水愛的身體快速掠過,剎那間便從天花板的一角躥到了另一角,她美麗的臉龐變得猙獰無比,口中發出刺耳的尖笑。
“沒人能夠理解我的痛苦!”
說話間她已經從頭頂越過了日暮千夏,從半空中墜落,撲向羅杰!
“男人都該死!”
蛇頭揮舞著砸向羅杰。
攻擊還沒等靠近,一股特殊的腥氣便迎面撲來,羅杰臉色狂變,他哪敢硬接淺水愛的攻擊,身體向側面一翻躲到了沙發后面。
三人這時候已經來到了外面的大廳,周圍的雜物極多,倒是方便羅杰進行閃躲。
雖然只要羅杰認真他隨便一拳卻能夠打爆淺水愛,可沒有任何思考,他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你的對手是我!”
日暮千夏的短刀上浮現出綠色的光澤,那光芒如水如霧,瞬間將粘在短刀上的粘液驅逐掉。
緊接著刀芒暴漲,日暮千夏已經擋在了羅杰身前。
唰唰唰!
快速的三刀切出,如同層層疊浪,羅杰注意到日暮千夏對體內的能量調動非常細膩,這和他在西方世界所經歷的完全不同。
無論是術士還是血脈獵人,他們在覺醒體內的血脈之后,都會獲得相應的屬性能量,但大體上,他們對這種能量的運用十分粗糙。
并不是他們不想提高對身體能量的控制,而是這一切都是由最根本的能量屬性所決定的。
不是不想,是不能。
相比較而言,日暮千夏的運用就細膩的多。
羅杰頓時來了興趣,說實話,他在西方所經歷的那些戰斗,大多都沒什么美感可言。
幾乎沒有技巧的比拼,最終都落實在力量的碰撞上。
可此時,日暮千夏明明已經因為之前的事情耗費了大量的精力和能量,整體力量下滑得十分厲害。
可面對淺水愛的攻擊卻依然可以穩定住局勢。
進攻后撤防御。
每一步都恰到好處,淺水愛體內的妖物原本沒有什么攻擊性,但在她體內孕育了太久太久。
那些污穢的東西,再加上淺水愛倍受折磨的靈魂和積郁在心中的惡念,這些都成為了孕育藥物的營養。
然后在一次殺戮后被徹底釋放出來。
斬斷了她為人的最后那一部分,此時的淺水愛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妖了。
場面上戰斗激烈,可羅杰卻還有心情去思考其他問題,日暮千夏的力量,在他眼中自然是不值一提的。
但是她對能量的細膩應用以及絕妙的劍術卻讓羅杰大開眼界。
他有預感,這一次日出之行一定會給他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淺水愛雖然能量充沛,但她的攻擊顯然沒有任何章法,很快就被日暮千夏抓住機會。
原本以為只是一次簡單的醫治,所以日暮千夏沒有帶她慣用的打刀,武器不趁手攻擊自然大受限制。
面對稍縱即逝的機會,日暮千夏不再猶豫,剎那間便突進淺水愛身前。
她調動其內的每一絲能量,刀光閃動,只能聽到刺耳的破風聲!
百舌鳥 沒有形成浮夸的能量形態,但日暮千夏刺出的每一刀,卻在半空中勾勒出一個模糊的形象。
一擊過后,她身體快速后退,而在她剛才攻擊過的地方,猙獰的蛇頭被削掉了皮肉,只留下了白森森的骨架!
精準迅捷!
日暮千夏身子微微一晃,羅杰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手臂。
“怎么樣?”
淺水愛發出凄厲的慘叫,就在這時被斬成白骨的蛇頭竟然再次移動,鮮血淋漓的頭顱砸向了日暮千夏。
“小心!”
羅杰拉住日暮千夏并同時向前迎去。
“別碰她,她的血液有毒!”日暮千夏大聲提醒道。
羅杰的身體擋在日暮千夏身前,與此同時他張開手掌,伊格尼法印的光澤稍縱即逝,火焰噴涌瞬間包裹住了蛇頭。
“啊…”
淺水愛慘叫著向后退去,被火焰包裹住的蛇頭焦黑一片,日暮千夏咬了咬牙,越過羅杰手起刀落!
那個扭曲的東西,被她齊根斬下,淺水愛在沖擊力的作用下跌落出去。
身上的衣袍早在剛才的戰斗中就變得破爛不堪,此時只剩下了幾個零星的布條掛在身上。
她身體扭曲著,被日暮千夏切斷的地方一片狼藉,羅杰別過頭去,不忍直視。
“我知道會有這一天的…”
被斬掉了蛇頭,淺水愛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下去。
拔除了附身的妖物,她恢復了一些理智。
但此時的她已經不能算是人類了。
日暮千夏沒有說話,她甩了甩手中的短刀走到淺水愛身前。
躺在地上的女人抬起頭,“來吧,給我一個痛快!”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喊道,言語中充斥的是最后的絕望。
羅杰站在一旁,他張張嘴可最后卻什么也沒有說,進入到4階之后,強大的不僅是身體的力量,還有來自精神和性格的全方位改變。
如果今天是他單獨遇見了淺水愛,他也不知道自己最終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也許他會揮劍斬下淺水愛的頭顱,也許他會收好武器當做什么也沒有發生過。
獵魔人的準則要求他們應該向怪物舉起武器。
但如果一個人做什么都完全恪守一個準則,那未免也太無趣了一些。
因為這世上本就不存在絕對正確的選擇。
“噗嗤!”
日暮千夏沒有猶豫將短刀刺入淺水愛的眉心,精準克制,和剛才一樣沒有絲毫差別。
淺水愛的身體瘋狂地抖動著,她瞳孔中的豎瞳慢慢消失,雙眼看向半空卻失去了焦距。
眼淚不由自主從中流淌下來。
“這一生太長了。”
她吐出了最后一口氣。
“結束了。”
“真好。”
日暮千夏抽回短刀默默地站起身,羅杰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只聽到了略顯低沉的聲音。
“你會不會覺得我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