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思拿著畢業證回到爺爺奶奶家的時候把兩位老人家高興的夠嗆,自己的大孫女終于長大成人了,唯一遺憾的就是他們老了,孫女要去上班,他們現在所期盼的就是思思趕緊成家,說不定他們還能看到曾孫。
老人家嘛,除了這點也沒有什么可在意的了。
第二天許陽開車帶著許思來到了福山墓園看媽媽,沒有什么過度的傷感,只是簡單的祭拜一下,告訴她閨女已經畢業了。
這么多年過去還有什么開不開的呢,感覺一切都是那樣自然。
全程許陽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默默的看著,仿佛那個人依舊在自己眼前一樣,現在只不過是一次十分平常的家庭聚會。
一個星期后,思思也開始上班,剛開始還覺得很稀奇,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新鮮感慢慢消失后,剩下的就是煩惱。
早上去上班時都是那種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一副,別碰我,我要去干翻這個世界,晚上下班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被這個世界干的服服帖帖的樣子。
很現實,這就是當代年輕人的現狀。
當然,有時候許陽也會開導她,畢竟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孩,就要和一群三十多歲的人打交道,怎么可能不會遇到挫折,并不是每個年長者都會照顧新人的。
一年半的時間很快過去,這期間許思她們三人也正如他預料的那樣,沒到半年就紛紛轉行,有的離開了首都,有的換了份工作。
至于原因也是什么都有,什么老板煞筆啊,和上司不和啊,沒有假期,干的不開心啊等等等等。
就連許思也和上司干過架,聽說是因為經理讓她該方案,說她的方案不行,但對方也不知道要改成什么樣,甚至不清楚她的方案哪里不好,總之兩人在公司里就罵了起來。
當時他只能笑著安慰了一會并給了她一個誠懇的忠告,本事不大,脾氣就不要太大,當你不夠強大時,所謂的發飆就是一個笑話,當你強大了,發飆那叫霸氣。
只能說員工和老板的位置不同,所以想法自然也不會相同,老板加班是給自己賺錢,但你要求員工和你一樣熱愛工作那顯然是不可能的,畢竟誰也不想自己辛辛苦苦上班只為了讓老板過的更好一些。
尤其是上班開會,凈是一些沒有用的內容,但經過他這么多年的經驗也能總結出個大概,那就是,人多的會議不重要,重要的會議人不多,解決小問題開大會,解決大問題開小會,解決重大的事情不開會。
會上發表的意見不要太當真,會下交換的意見一定要認真,開會的人基本不干事,干事的人沒機會開會。
這就是職場潛規則,不怎么好,但真的就是現實,而且還改變不了。
至于他現在的生活?非常平淡,能接的劇本越來越少,不是他不火了,而是他有些不愿意拍了,自己一個年過半百的人,雖然還沒到拍不動或者要熄影的時候,但人生嘛,總要給自己留點時間享受一下生活。
此時的他正坐在一個公交站的座椅上休息,而后面正是當初他和嚴悅當年租房子的那個小區。
不知道為什么,他出來遛彎的時候時長會來這里走走,坐上公交車感受一下當年的路。
車站的位置還是一樣,他坐在長椅上已經半個小時了,不是沒有發公交車路過,而是他沒有上,他喜歡坐在這里看著來往的行人。
此時他的身邊坐著一個女孩,已經好一會了,正在此時一輛公交車在他們面前停下,女孩有些懊惱,但卻依舊沒有選擇上車,車走后不到兩分鐘,一個男孩匆匆趕來。
當看到那個男孩的一瞬間,女孩的臉上滿是幸福的微笑,隨即快走兩步與之擁抱在一起。
“來啦!”
“嗯,等很久了吧!”
“我剛到,我們往前走走吧,車剛走,等著太無聊了!”
“成啊!”
說罷兩人手拉著手離開了公交車站。
這一幕都被一旁的許陽看在眼里,他們兩個好像當年的自己,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正如那個女孩當初完全可以上車先離開,但是她卻選擇了留下,哪怕最后和男孩一起走著也十分開心,只要遇見了那個對的人。
生活也是一樣,有的時候眼前的捷徑也許并不正確,就像那輛車,說不定它會堵車,走著的行人也許辛苦點,但終究會到達終點。
恍惚間他面前好像出現了一個女孩,笑著對他說:“看什么呢呆子,走啊!”
下意識的起身,卻發現什么都沒有,見此,許陽不禁笑著搖了搖頭,隨即跟隨著剛才那對情侶的腳步向前走去。
這樣一個不起眼的車站,卻承載了許多沉甸甸的愛情。
回到家,推開門后把狗子放出來,有了狗子在,家里仿佛也不那么悶了,這時家里的狗已經到了三只了,冰棍的孩子,從當年的平安,到冰棍,到現在的兩只小奶狗,這個家仿佛從來沒間斷過。
只不過有的時候真的會有些孤獨,家里就自己,哪怕有著狗子陪著,但有時依舊會感覺自己被世界拋棄了一樣。
給自己倒上一杯水,放上一首比較舒緩的音樂,直接來到陽臺的躺椅上,一邊曬著太陽一邊默默的看著窗外的風景,老人家嘛。就是這樣,目之所及,皆是回憶,心之所想,皆是過往,眼之所看,皆是遺憾。
正在這時,一直橘黃的貓突然跳到了他的肚子上,正是大黃的后代,隨后直接趴在他肚子上準備睡覺。
見此,許陽不禁笑罵道:“你呀,和你爹一樣懶,少吃點,別長那么胖,多活幾年!”
說罷將大橘往上挪了挪,方便自己抱著。
一人一貓躺在陽臺上曬著太陽,旁邊還趴著一直阿拉斯加,畫面安靜且和諧。
今年海角天涯,瀟瀟兩鬢生華。
人只要一長大時間就會變得特別不禁用。
“鐵柱,在嗎?聊10塊錢的唄!”許陽躺在躺椅上輕笑道。
話音剛落一直迷你型二哈出現在他的眼前,幾十年的歲月在它身上一點都沒有留下痕跡。
“怎么了,有事說話,沒事別煩我!”鐵柱十分不耐煩的回應道。
許陽:“哎不要這么說嘛,好歹咱倆也是幾十年的老伙計了,能不能給點面子!”
“不能,滾!”
“有沒有事,沒有事我走了啊!”
對此,許陽只能失笑的搖了搖頭回應道:“行行行,問你個事啊!”
“你說如果哪天我死了,我能把你當做遺產給我閨女留下嗎?”
鐵柱:...
“其實我倒是沒意見,只要你能讓我離開你就行,別看我,我沒有辦法,要不然老子早就走了,實在不行你現在死一下試試?說不定你死了我就能離開了呢!”
許陽:...
“滾,老子還年輕著呢!”
“連qq好都能繼承,你卻不能,你還是騰x的嗎?”
“呸,要你管!”
一人一狗的互相拌嘴也蠻有意思的,雖然這幾年他充錢的機會少了許多,但至少你有個說話的對象。
他現在也算家纏萬貫,但最大的財富卻真實就是這只狗,但奈何居然不能讓思思繼承,這就很難了。
要知道,青春這個詞早就和他沒關系了,他的青春是什么,那是中路壓縮,不給就送,至于現在,呵呵了都,所以偶爾想想自己以后的問題也可以理解。
雖然年紀不小了,但生活還得繼續,如果有一天思思不想在大城市漂泊了,那么他就是女兒唯一的退路。
一人一狗拌了幾句嘴后,鐵柱消失,許陽則是為自己點上了一支煙,翻看著自己的手機,里面有思思小時候的視頻,也有嚴悅當年的照片,時而笑,時而沉默。
當看到兩人身穿古裝的那張合照時,許陽嘴角不禁上揚,隨即輕聲說道:
“你還記得我們故事開始的地方嗎?還記得那些在一起的時光嗎?還記得我們當年一起許下的愿望嗎?還記得我們,有多久沒見了嗎?”
“我的生活還在繼續,現在的你...還好嗎?”
“活著的時候我就不見你了,命中注定也好,咎由自取也罷,這一世咱們緣分薄,也是我沒有這個福氣,下輩子,早點相遇,我望你還能嫁給我!”
看著手機里的照片他笑了,真的笑了,這個女孩是他年輕時可以放下手中的筷子,秒退游戲界面,暫停電影,擦干濕漉漉的雙手也要回復信息的那個人。
她的名字不長,但卻貫穿了他整個人生,這也許就是愛情吧!
他曾經認為,夜半歸家粥可溫,流年為君立黃昏。
最后不過是,無人與我立黃昏,無人問我粥可溫。
他也曾認為,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最后才明白,山海皆可平,難平是天意!
他當初也以為,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最后才明白,世間文字八萬個,唯有情字最傷人。
他以為,山高水險,我們來日方長,最后才明白,行路難,不在山,不在水,只在人情反復間。
現在他懂了,心生下來就是要碎的,緣起即滅,緣生已空。
現在只想,往日情懷釀作酒,換我余生長醉...不復憂。
老話說的好,五十而知天命,不知不覺間,許陽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一生,以前的記憶就像放電影一樣在他眼前劃過。
剛出生的他,旁人在笑,自己在哭,當年在孤兒院第一次玩過的萬花筒,紙飛機,或許是此生的最后一次。
少年的自己,十年寒窗無人問,獨自走上青云路,他是孤獨的,陪伴自己的只有當初的夢想,以及情竇初開愛戀的人。
他盼望著大展宏圖,擁人而歸,直到后來他才發現自己一事無成,愛人遠離。
青年的他帶著對現實的屈服默默掙扎,和千萬青年一樣,好在女兒的出現讓他的世界里多了一抹亮色,到最后也是延續著上一代人的生活。
有時候他也會笑著對自己說一句:“生活好苦!”
中年的他,半生已過,時間較少了他的生命,增加了他的責任,有的時候也想逃避生活,卻發現生活的枷鎖束縛的越來越緊。
晚年的他,人生只剩歸途,身邊的認識的人也有人率先離開人世,直到現在他已經看慣了生離死別,也習慣坦然面對生活。
回憶童年的紙飛機,幻想死后的無名路,他笑了,像小時候一樣,他不禁感慨,生而為人,我很抱歉,但是還想再來人間走一遭,不為別的,只因為他還差一個新娘。
如有來世,他發誓自己一定不負好時光,要珍惜當下,因為每一幀時光都是不會再有的年華。
他的一生有過低谷也有過高光,在別人看來他也是一個傳奇,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什么狗屁傳奇,都是生活罷了。
不知不覺香煙已經燃盡,他順手將煙蒂熄滅在煙灰缸里,最后看了一眼手機里的照片,隨后關掉手機。
當下即生活,心安即歸處,在這一條十分漫長的路上,他走過陽光大道,也走過獨木小橋,路旁有深山大澤,也有平坡宜人,有杏花春雨,也有塞北秋風,有山重水復,也有柳暗花明,有迷途知返,也有絕處逢生。
路太長了,影子太多了,回憶...太重了。
就好像,總有那么一個人,想著想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
有時他會覺得蕓蕓眾生如此度過一生總有什么不妥,但最后才發現是自己太多了,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活法。
正所謂,淺水是喧嘩的,深水是沉默的,午后陽光是暖洋洋的,雖然偶爾會伴隨著違和的寒風,但還是不抵站躺在陽臺上聽歌來的愜意。
好希望時間在這一刻走的慢些,太陽遲些下落,陰雨...總不襲來!
正在此時,他的手機響了,拿過來一看正是杭初雪。
“喂小雪姐,怎么了?”許陽問道。
杭初雪:“我閨女到家了沒?”
“她在首都上班呢,回什么家啊?”
“不對啊,今天中午她還給我打電話了呢,說下午到家!”
“我怎么不知道她要會來啊!”許陽疑惑的問道。
杭初雪:“可能是想給你個驚喜吧!”
兩人正說著話呢,客廳的大門就傳來了動靜,只見一個女孩身穿黑色的小裙子走了進來,身材纖細,面容精致。
兩人的視線直接對視在了一起,只見女孩臉上露出了一抹燦爛的微笑顯得青春洋溢,還有著濃濃的思念。
他確定這就是來自小情人的眼神,都快把他的心融化了。
此時屋里的音樂略微有些傷感,正是當初他唱過的那首《起風了》
便隨這音樂聲,許思輕聲說道:
“老爸,我回來了!”(音樂聲:我終將青春還給了她,連同指尖彈出的盛夏,心之所動就隨風去了,以愛之名你還愿意嗎)
而許陽的嘴角慢慢的上揚,最終只是重重的回了一句:
“哎!回來就好!”
畫面慢慢飄出房間,隱約間還能聽到兩人的對話。
“閨女想吃什么啊,老爸給你做!”
“我想吃老爸做的宮保雞丁了!”
“好嘞,對了,這次回來待幾天啊?”
“不走了,以后我就在家陪您了!”
“真噠,那好,老爸把那間糕點店給你了!”
“謝謝老爸,mua!”
“對了,告訴你小媽晚上來這吃飯!”
“知道啦!”
此時,遠在千里之外的遼省有一個年輕人,正是當年許陽見過的一個撲街杯盞,站在房間里的陽臺上沉默的看著窗外,幾十年的歲月仿佛根本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跡。
良久,他輕聲的對自己說了一句:“這么多年了,該放下了,放過他人,也放過自己!”
而他身后的電腦上赫然的顯示著: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