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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池上篇目

  小瀛洲煙波蕩漾,空明澄澈。

  蘇陽帶著錦瑟梅香,再度見到了梁老爺,梁老爺連忙拉著身邊的人開始介紹,一個是侯潮門酒鋪的李老板,一個是清波門外的王掌柜,一個是錢塘門外的董掌柜。

  這三個掌柜也是兒子在這里參加文會,他們則是來到這邊觀望演出。

  蘇陽和他們依禮見過,也就一并坐了下來。

  “董掌柜你家是開書鋪的?”

  落座之后,蘇陽詢問董掌柜,適才梁老爺介紹的時候,說了他的行業。

  “都是家中祖業。”

  董掌柜四十來歲,聽到之后慚愧說道:“某家不過是守著祖業,虛度日子罷了,不值一提。”

  蘇陽眼光看著董掌柜,笑問道:“董掌柜,我若是要出一本書,不知你能否幫忙印刷出來?”蘇陽仍在想著出書之事。

  董掌柜瞧向蘇陽,笑了一笑,說道:“公子,當今之世,時局混雜,因書獲罪的人不在少數,文中若有不妥當之處,不僅禍及己身,更是危及旁人,我家中雖有印刷之物,卻也不動很長時間了,公子若想出書立言,怕是要找旁人了。”

  董掌柜說起話來有條有理,不慌不忙,蘇陽聽了之后自也點頭。

  “唉,不對呀。”

  清波門的王掌柜看著董掌柜說道:“前兩天早上的時候,我看到你帶人從清波門那里搬回去那么多紙,不是用來印書的?”

  “咳咳…”

  董掌柜聞言咳嗽兩聲,說道:“都是廢紙,買來糊墻的。”眼見王掌柜還要說話,董掌柜伸手一指,說道:“已經開場了,我們看文會吧。”

  眾人目光看向了場中,蘇陽瞧見這文會上面開場表演的三個人,居然是李守和,李存興,李信榮這祖孫三個,三個人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演變戲法,手中東西忽隱忽現,更有口吞刀劍,鼻孔穿蛇這些戲法,看的讓平常人提心吊膽,等到三個人表演過后,場中的人一致叫好。

  李信榮在告退的時候,目光一直向著樓船里面觀瞧,希望能夠再看一眼顧寶珠,只是深閨中的小姐,豈是他能夠隨便眺望得見的?

  “走吧…”

  李存興牽牽自己的兒子,說道:“今日我們在這表演賺到的錢,已經能給你娶個媳婦了。”

  他們三個人本來在街頭賣藝,后來聽到了文會那里要找表演之人,李守和拿著蘇陽給他的銀子找了差役疏通,果然是來到了這里,適才他們更是拿出了畢生的本事,賺取了百兩銀子。

  這些錢不僅能給李信榮娶媳婦,更能夠讓他安家落戶了。

  蘇陽看向錦瑟梅香,瞧見她們兩個對于這些戲法也看的津津有味,此時兩人小聲談著戲法之中的關竅。

  等到了三人戲法結束之后,便自有人出來主持大局,而后宣讀文會開始,因為這里的仕子人數太多,故此要通過幾輪篩選,看看最后有誰能夠站在顧巡撫的身前。

  一張張的文卷發了下去,蘇陽看到這一切,感覺就像是考試一樣,并沒有喜聞樂見寫詩作對,震驚一群人的場面,讓蘇陽看了頗感無聊。

  “這一次能站在最后的人,必然是杭州第一才子杜康恩了。”

  董掌柜看到已經開考,對著身邊的人說道:“我們這些來參與的,都是陪跑的。”

  在場的人,除了蘇陽并無子嗣,他們這些人都是因為孩子在這里,故此來到這里看個熱鬧,瞧瞧自己的孩子每天用功讀書,究竟能夠進入第幾輪,而頭籌這一點,近乎全杭州的人都知道,這是被杜康恩預定的。

  “怎么這么大羊膻味?”

  梁老爺嗅到膻味,好奇的向著外面看去,看到四下里并沒什么人料理羊肉,驚奇說道。

  “梁兄,低頭!”

  此時已是正午,董掌柜忽然這么鄭重其事的說羅剎鬼,讓在場的幾個人不由跟著莊重起來,李掌柜想要問何為羅剎鬼,也被董掌柜一個眼神止住,一群人就在這里寂然呆了有盞茶功夫,羊膻味忽然散去,董掌柜才松了一口氣。

  “董掌柜,這羊膻味和羅剎鬼究竟有何關系,讓你這般鄭重?”

  蘇陽瞧著董掌柜好奇問道,適才他慧眼觀瞧,不過是左近有人在料理羊肉,只是在梁老爺適才沒有看到的視角盲區,只是為了配合董掌柜,沒有拆穿。

  此時蘇陽看來,這董掌柜確實是一個普通人,但是聽到了董掌柜的話,卻覺得這個董掌柜后面埋藏著什么。

  董掌柜深深看了一眼蘇陽,說道:“小兄弟,你今后聞到這種莫名其妙飄來的羊膻味,必須要小心一些,這就是羅剎鬼將在世間行走,倘若有人被他注意到了,就會被他剖心挖腹,吞吃五臟。”

  羅剎鬼將。

  羅剎鬼王。

  蘇陽不解又問:“羅剎鬼將和膻氣有什么關聯?”

  董掌柜看蘇陽繼續追問,便說道:“相傳羅剎鬼將有二十四之數,這二十四數各自對應一種歪氣,如此擾亂周天時序,在杭州城的羅剎鬼將,便是膻氣。”

  膻氣就是羊肉身上的那一種氣息,許多人吃羊肉不習慣,就是因為羊膻味。

  世間有二十四節氣,羅剎鬼將便來二十四歪氣。

  “杭州城就沒有降妖伏魔的道士,將這羅剎鬼將打死?”

  蘇陽繼續問董掌柜。

  董掌柜側過臉去,說道:“我只是道聽途說,并不了解其中詳情,這種鬼怪之事,我們也是少談為妙,先看文會吧,有事情可以在文會之后,我們再說。”目光看向文會,董掌柜便不和蘇陽繼續攀談了。

  蘇陽目光也看向了文會方向,一眼就看出來了杜康恩正在作弊,不過此時蘇陽并不理會,也不拆穿,而是靜靜的看著杜康恩過關斬將。

  “第一輪,余一百四十人…”

  “第二輪,余六十六人…”

  “第三輪,余十二人…”

  “第四輪,剩兩人…”

  最后剩下的兩個人,其中之一果然是杜康恩,而另外一個人便是李牧亭,兩個人相識一眼,共同接受了顧巡撫的召見。

  顧巡撫穿著緞子衣服,身體肥胖,身后有侍女扇風,看到了杜康恩和李牧亭兩個人一并走上來之后,神色大悅,看著兩個人,笑道:“很好,很好,今日我在這里舉辦文會,就是為了篩選一下杭州的人才,也為要參加科考的你們提一個醒,今日你們兩個人能走到我的面前,來日也必能走到皇上的面前。”

  顧巡撫的話讓李牧亭神情一黯,而杜康恩聽到這些話后卻喜笑顏開。

  “既然是文會,終歸要選出一個魁首。”

  顧巡撫看著兩人,就開始出題了,說道:“今日我就在這里制一題目…”

  “撲通…”

  李牧亭撲通一聲就跪在了顧巡撫的面前,說道:“巡撫大人容稟,小子實是揚州之人,功名被革,參加文會已經是繞過了個中規則,誤打誤撞來到此處,實在不敢繼續考試下去,萬望巡撫大人饒恕。”

  顧巡撫臉上的喜色一下子收斂許多,他舉辦這個文會,為的是選出杭州的仕子,在最開始的要求中,就必須要有功名之人,能夠去參加秋闈春闈的人,現在一個人繞過了規則,并且來到了他的跟前,便傷到了他的顏面。

  顧巡撫是個好面的人。

  “我也是個愛才的人,你更是有幾分才氣。”

  顧巡撫看著李牧亭淡淡說道:“你先下去吧,回頭再給我說說你為何被革掉功名,若能幫襯,我也會幫你一下,算是不枉你來參加這一場文會。”

  李牧亭自然是千恩萬謝的走了出去,這一次文會,他本來是護送杜康恩來到顧巡撫的面前,不想在考試的時候,一時興起,這連續的做了兩張試卷,居然都脫穎而出,以至于最后的竟然來到了顧巡撫的身前。

  “那么這一次文會的魁首就是你杜康恩了!”

  顧巡撫看著杜康恩,對著周圍的人說道:“杜康恩一直都是我們杭州城有名的才子,他的詩詞歌賦,大家有目共睹,值此之時,我也想要給大家宣布一事,便是我打算將家中的小女,許配給杜康恩…”

  這一點是早先就定下的,杜康恩和顧寶珠兩個人的婚事,在場的仕子們心中有數,聽到之后,只能恭賀他們兩個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巡撫大人!”

  杜康恩在這時候跪了下來,對著顧巡撫說道:“小生杜康恩能夠娶到寶珠小姐,實在是三生有幸,而在小生看來,寶珠小姐比起功名富貴要重要的多了,娶到了寶珠小姐之后,小生就要退隱山林,不以功名為念,而是在家中清閑度日…”

  顧巡撫的臉一下子就沉了起來。

  “小婿已經早早的做好了一篇文章,表明自己的心事。”

  杜康恩坦坦蕩蕩的站起來,說道:“十畝之宅,五畝之園。有水一池,有竹千竿。勿謂土狹,勿謂地偏。足以容膝,足以息肩。有堂有庭,有橋有船…”新八一m.x81zw

  大庭廣眾之下,杜康恩背誦了自己“做”的,出自白居易的池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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