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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多要兩尺

  宋燾心事重重,垂頭往家中走去。

  像花二一干人在淄川城中已經為惡多時,只是他們屬于官兵,便是縣令王舜英對他們都毫無辦法,這些官兵在城中頤氣指使,橫行霸道,平常百姓也只能受這個苦楚,今日這些官兵一并殞命,對整個淄川來說都算是大好事。

  并且這些士兵無故而死,身上也沒有傷勢,百姓們親眼所見他們接了前往陰司的路引,這些話一并說來,王舜英看字跡之后,也沒有追究旁邊百姓們的責任。

  只是被這一耽誤后,宋燾本欲跟在蘇陽身后解惑的想法就此打住,人海茫茫,他不知應該去什么地方再找蘇陽了。

  正行路時,宋燾眼角看到一人,瞬間頭皮發麻,背后一股寒意,但是卻正容肅立,瞧著此人到了跟前,深深做了高揖,道:“先生。”

  被宋燾稱作先生的人臉面青白,胡須頭發蒼白干燥,看到宋燾之后,只是略略的點了點頭,并不說話,邁步走了過去。

  宋燾一直看著此人,直至此人從他身邊離去,方才重重的喘了口氣。

  近來他看到先生,心中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

  “原來這個死人是你的先生呀。”

  蘇陽的聲音在宋燾身后傳來。

  宋燾豁然轉過身去,只見蘇陽穿著薄衫,手中拿著一個世尊辟魔扇,而在蘇陽身邊則是那個明麗少女。

  “冥君!”

  宋燾對著蘇陽深深一拜,抬頭叫道:“冥君救我!”

  蘇陽輕輕點點頭,伸手一指遠處的一茶攤,和宋燾一并前去,到了茶攤處,蘇陽和宋燾分別坐下,而上官香兒不和男人同席,手中拿過世尊辟魔扇,立在蘇陽身邊,輕輕扇動扇子。

  兩人坐定,宋燾先喝了一碗熱茶,方才感覺胸腔之中多了幾分暖意,對蘇陽說起了近來的夢。

  “先生名叫劉竹,是進士出身,曾經官職顯赫,只是因為貪慕錢財,做了幾件貪錢的勾當,被人揭發之后,就被先皇革去官職,貶為常人,回到我們淄川之后,就做了教書先生,雖然收錢不少,但先生終究是有真才實學,我們跟在先生身邊,多有進益。”

  宋燾對蘇陽說道:“往昔的先生并非如此冷漠,先生他雖然有貪慕小便宜的短處,但為人和善,寓教于樂,并且心腸也軟,有些即便是生活窮苦,又一心慕學的人,先生雖不曾將他們收入書堂,卻也經常在私下里指點他們…直到九天之前,先生的性子就變了。”

  宋燾額頭上面出現冷汗,說道:“現在的先生,他非常的冷漠,在學堂里面一言不合,經常出手就打人,就像昨日,郭豪僅僅記錯了一個字,被他打的手腫臉腫,嘴上更腫,這在往常都是沒有過的。”

  “先生的雙眼漆黑無神,還有他那手上的斑點,我在死了的父親身上見到過。”

  當年宋燾的父親死了之后,因為看日子下葬,因此在家中停放了許久,宋燾夜夜在前面守靈,也看到了許多東西。

  就像是人死之后手上出現的尸斑,還有那一個漆黑呆滯的眼。

  這些給宋燾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而這些現在都在“劉竹”的身上再看到了。

  蘇陽點了點頭,沒錯,現在的劉竹已經是死人了,這一點他看的很清楚。

  “也就在九天前開始,燾夜夜夢到先生找我討債。”

  宋燾縮縮肩膀,像是感覺脊背發涼,說道:“夢中的先生頭破血流,瞪著燾說,若非因燾之故,斷不會讓他失足致死,要燾給他燒兩萬紙錢,請來和尚超度,燾不過一白衣秀才,這衣領遮著前面顧不到后面,如何能給他燒兩萬紙錢?如此先生夜夜纏著宋燾,實在不堪困擾,直至今日看到了冥君,方才感覺來了救星。”

  蘇陽笑著點點頭。

  宋燾的問題有兩點,就是他“活著”的老師和死了的老師。

  每天夜晚睡覺的時候,宋燾就會夢到自己死了的老師,這個老師會找他要紙錢,而在宋燾上學堂的時候,則會遇到這一個“活著”的老師,據宋燾所說,這個老師聽到了紙錢事后,直接就抽了他一頓,叫著一派胡言。

  “你怎么導致你先生失足致死了呢?”

  蘇陽問宋燾道。

  宋燾聞言搖頭,苦笑說道:“若是燾明白這個緣故就好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讓他失足致死的。”

  蘇陽想了想,又問道:“上一次見到那個平常的劉竹是在什么時候?”

  宋燾聞言,想了想,片刻之后回答道:“應該是在十天前,張大哥雜貨鋪的門口,張大哥是我家鄰居,我們兩家要好,逢年過節的對聯我不收他錢,而我去張大哥雜貨鋪里面拿一些日常用品,張大哥也經常不收我錢,那一日我在張大哥那里拿的是搟面杖,付錢的時候,我們兩個人彼此推持好一陣兒,張大哥才將那錢給收了。”

  “出了門之后就碰到了先生。”

  宋燾回憶道:“當時的先生很是欣喜,看到我之后,和我也說了不少話,勉勵我好好讀書,勤做文章,等到今年秋闈出人頭地,我們說了好一陣兒后,我著急回家,便告辭而去,自那以后先生就變了,并且在夢中也會像我要賬。”

  蘇陽點點頭,站起身來,對宋燾說道:“走,我們去雜貨鋪,看看你的老師那一日買了什么東西。”

  蘇陽已經知道劉竹已死,并且看出來了此時的劉竹是被鬼物附體,冤孽纏練,當下宋燾又正好求到了蘇陽的跟前,蘇陽便要查查劉竹原本的魂魄是在什么地方。

  宋燾當即起身,帶著蘇陽和上官香兒兩人向著雜貨鋪方向而去。

  上官香兒跟在蘇陽身邊,又是在淄川這等陌生偏遠的地方,黏在蘇陽左右是寸步不離。

  “蘇哥哥,現在的劉竹真的死了嗎?”

上官香兒修行不深,還不能辨認這些,不過她在元道人的道經里面看到不少東西,說道:“便是陰魂,想要白日顯形都需要極大能耐,極大執念,而若是陰魂附  體,讓軀體在白日任意而行,狀若活人,這要么是陽神,要么就是有珍奇寶物…”

  剛剛修行不久的上官香兒,將陽神當成難以企及的一個目標。

  意識到適才那個鬼物可能會是陽神地步,讓上官香兒不寒而栗。

  “他不是陽神。”

  蘇陽小聲對上官香兒說道。

  上官香兒聽到如此,方才放下心來,這不是陽神,那就是有珍奇的寶貝了,上官香兒又看向蘇陽,這一眼能夠分辨對方是不是陽神,豈不是代表她的太子哥哥比人家強很多很多?

  三個人在淄川這邊走著,很快就到了宋燾所說,張家的雜貨鋪那里。

  張家的這個雜貨鋪鋪面不小,滿滿的五大間屋子,這些屋子里面其中有一般擺的都是紙扎,剩下的多是一些日常所用的東西,一些零碎食物,當先正在售貨的掌柜的四十來歲,臉上一圈胡須,看到了宋燾帶人來到這里之后,連忙迎進來,雙方寒暄一陣兒,宋燾對張掌柜的問起當日情況。

  “這件事我記憶猶新。”

  張掌柜的一聽詢問這個,就笑說道:“你的先生當真是愛占小便宜的人,那一日他攔著你在外面說那么多話,原來全都是做給我看的。”

  張掌柜并不知道宋燾和先生之間的事情,現在含笑說了當日情況。

  原來那一日劉竹和宋燾在外面寒暄之后,劉竹就走進了雜貨店里,一開口就是要三丈二尺的粗繩。

  張掌柜的說道:“這三丈二尺的粗繩就在不久之前,我們淄川的吳秀才也曾買過,我印象也深,就多問道吳秀才該是您的學生,這三丈兩尺的繩子去找他要,他必能借您,但是不行,劉先生非要另買一個。”

  蘇陽點點頭,感覺疑惑,問道:“吳秀才要這個繩子做什么?”

  張掌柜的搖搖頭,說道:“吳秀才說是下井,用這個繩子綁在腰上,免得自己失足摔死。”

  三丈兩尺的井?

  “劉竹要這個繩子做什么?”

  蘇陽問道。

  張掌柜的輕輕搖頭,說道:“先生雖然語焉不詳,但多半和吳秀才所做一樣,量好了繩子,本來要結賬的時候,劉竹就一直在說他曾經指點過宋燾的文章,是宋燾的老師,希望能夠價錢便宜一些,我就照本給他了,但是他仍然不依,非要更便宜些,這些我實在給不了,就回絕他說不做這生意了,如此看我認真,劉先生才付了銀款。”

  宋燾在一邊搖頭,原來那一日的寒暄,就是為了要一個低價。

  “不僅如此。”

  張掌柜說道:“我在割繩子的時候,先生非要我再送他一截,我也實在不想被纏下去了,就多送了他兩尺繩子。”

  蘇陽感覺他破案了。

  吳秀才要一個三丈兩尺的繩子,要下井,避免自己被摔死。

  劉竹也要這一個三丈兩尺的繩子,必有其因,而他托夢給宋燾,說自己失足摔死,恐怕是因為他的安全繩多了兩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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