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拂,空中云層多變,落照盈山,燒紅半面青天。
蘇陽騎馬回歸沂水縣城的時候,已經是傍晚,落照透過云層,讓天空之中半片金光緋紅,成為一幅壯麗奇景。
“蘇大夫…”
“蘇大夫回來了。”
“蘇大夫看病回來了?”
進入沂水城門,便有許多城中人對蘇陽打招呼,蘇陽對這些人點頭示意,一路回到了同人堂里。
“掌柜的回來了。”
孫離正在后院縫制衣服,聽到蘇陽叫門,連忙到前,給蘇陽打開門,迎蘇陽進來,蘇陽看孫離眸光明媚,香腮似雪,驚艷的愣神一下,而后才走入到同人堂中,孫離在后面便把門又插上,隨著蘇陽到了后院,打水讓蘇陽洗手洗臉,而后端上了一碗熱茶。
“呼…”
蘇陽輕輕吹吹里面的菊花,抿了一口,問道:“昨天城隍沒有來我們這里吧。”
“啊?”
孫離一愣,搖頭笑道:“我們過安穩日子,盼著城隍過來做什么?”
“這城隍好久沒現身了,他還欠我一份禮呢。”
蘇陽說道。
當初城隍想要一個城隍夫人,被蘇陽掰斷了神婆的牙齒,當場砸死了神婆,城隍還想出手阻止,只是這紅光紫氣一壓,便讓城隍,文武判官,門中差役全部退了,城隍當初說要賠禮道歉,還說要盡自己所有,但到現在都不曾來過,這盡自己所有,也不知道能掏出什么東西。
“…”
孫離看著蘇陽,一時無言。
“唉,不守信用。”
蘇陽搖頭,進入浴室,在里面沐浴更衣,將這一身泥點的衣服扔下,好好的洗一洗,便隨便披了一件衣服回到了上房,對孫離說道:“我在外面已經吃過了,你自己做點便好,不用叫我了。”言畢,便插上房門,回到了自己床上。
孫離在外收拾了蘇陽的臟衣服,伸手觸摸衣服上的泥點,輕輕一嗅,微微搖頭,便在井邊打水,將衣服洗了。
太陽下山,紅霞褪去,天色冥漠。
蘇陽陰神從軀體中飄然而出,身御龍氣,向著城隍廟方向徑直飛去。
關于玄真觀中的事情,刻不容緩,蘇陽必須盡快聯絡陰神陽兵,兩者交加,將玄真觀予以鏟除,遲上一刻,就有人可能受害。
城隍廟中,燭火長明。
蘇陽以陰神入此廟宇,進來之后,便覺大有不同,同樣是城隍廟宇,在蘇陽以人身來此的時候,見到的是正堂后面有幾個塑像,立著當地的城隍,文武判官,各個衙差,而此時以陰神來此,看到這門廳中空落落,并無一個差役蹤影,直至蘇陽走到后院,方才看到這后院有“鬼影”,定睛看去,正是在前廟所顯的文判官,此時沒穿判官服,是穿了一套普通衣服,手中拿一本書,正在皺眉看著。
“咚咚。”
蘇陽敲擊了門柱兩下,讓文判官眼睛看了過來。
“上仙。”
文判官連忙放下手中書籍,來到蘇陽面前行禮,眼前此人可是超脫了生死簿的大能,不是他這種小雜魚能惹得起的。
“你在看生死簿?”
蘇陽看到了文判官手中書籍的封面,好奇道。
“正是生死簿。”
文判官連忙請蘇陽入座,敬上香茶,方才陪坐一旁。
蘇陽手中端茶,看他小心翼翼的作態,遂也拿捏出一點姿態,品了兩口這城隍廟中的香茶,蘇陽信手便將生死簿拿了起來,隨手翻看。
這生死簿是沂水的,此時蘇陽翻看,里面自然全是沂水內容,在這生死簿中,記錄著某某人何時而生,應該何時而死,在這生死簿中還有許多空白之處,上面記錄某人有何功德,某人有何失德,某人應該官居何職,某人是否該有子嗣。
在這生死簿中一切,蘇陽無從印證,遂將生死簿翻到了蘭家莊,看到蘭家莊中,生死簿中記載,蘭富應該壽命六十,蘭貴應該壽命五十四,蘭文該成為一方地主,蘭武要當一方將軍,蘭斌平平常常。
“這生死簿中,可有許多失真的地方啊。”
將生死簿合上,蘇陽將它扔回到了桌子上面,手中端起茶碗,再度喝了兩口茶。
蘭貴壽命應該五十四,而現在的蘭貴已經入了陰曹地府。
“人的命數如何,本就難以看的透徹,有些人壽命該一百,二十便一病不起,有些人命該三十,但活過了三十也不會死…”
文判官看著生死簿,說道:“遇到在這死籍之中,應死不死的,便是我等外出勾魂的時候。”
“哦…”
蘇陽點點頭,又問道:“若是人不在這生死簿中呢?”
“沒在這個生死簿中,便不受城隍節制。”
文判官說道:“這生死簿也分為三等,像是我等掌握的均是尋常百姓的生死,而有些人氣運蓬勃,如同烈火,這等人生來不凡,小鬼不敢接近,城隍不能節制,便將這些人的生死定在紅冊上,由郡司掌管,像我陰鬼,見到那些人都要退避三舍,而那紅冊上的人便是喝罵城隍,打砸神像,殺了陰曹,我等都毫無辦法,至于最上等紫冊的,在十殿閻羅手中,非我等所知了。”
蘇陽頷首,確實有不少的傳說,尋常的書生,都頭,到了城隍廟中喝罵陰曹,甚至打砸神像,陰曹都毫無辦法,更有一些是某甲所做的事情,陰曹反而是附身到了某乙身上予以警告,皆是因為這人是陰鬼不能接近的。
“那些人殺了陰曹,難道就不了了之?”
蘇陽問道。
“鬼死之后一切皆了,又能去哪里告狀?”
文判官嘆道:“若是有人看到,還能上訴一二,若是沒人看到,那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了。”
這在陰司工作,也是個危險職位。
“哦…”
蘇陽又弄明白許多事,問道:“這天庭就沒監察者?”
傳說中的千里眼,順風耳,能知人間一切呢。
文判官聽了嘆息,說道:“天庭之中是設立了日游神,夜游神,日夜監察人間,分派人間各地,將人間見聞全然上奏,只是這一項法策,自大乾開國便有,時至今日,這沂水也不曾分配日夜游神,故此這功德冊我等也無法書寫…唉,近來這神職越來越多,管理的事務越來越雜,我等的晉升途徑也越來越少了,要考城隍是越來越難了。”
據文判官所說,生死簿是在宋時方才設下,在此之前,世間眾生生死全看個人造化,而在設下之后,便有陰司節制,掌管輪回報應之事,也是自那以后,城隍這個職位開始逐漸重要起來,若想成為城隍,便需要進行考核。
“天庭的法治在進步嘛。”
蘇陽笑道,這世界的天庭倒不是一成不變的,蘇陽問道:“城隍應該怎么考?”
“若是想要考城隍,像我等陰司,需要在數年多次上官考察中得優,方才能有資格,而陽間之人,則必然是德高望重,受一方百姓愛戴,為人剛正,才能一并進入城隍考核,而待到考核之時,則考校四書五經,胸中韜略,刷掉目不識丁的人,而后是上仙問答,能讓上仙滿意的,便能成為一方城隍。”
文判官對蘇陽說道:“成為一方城隍,便主管這一方神職任命,像這沂水城隍廟中,我等多是道士出身,我們生前是在東安二龍山的玄真觀中修行,城隍和觀主交好,這城隍廟中也缺少陰職,觀主便將我們點配過來…”
“…”
蘇陽吸一口涼氣,詫異的看了一眼這文判官。
在此之前,蘇陽就想這玄真觀作惡多端,本地城隍怎么沒有半點表現,沒想到啊沒想到,玄真觀都將根埋在了城隍這里了…幸好在來此之前,蘇陽就打算先試探城隍口風,再做這告狀之事,若是悶著頭拿著狀紙來此,怕是自爆啊。
“上仙,怎么了?”
文判官問道。
“沒事,城隍呢?”
蘇陽不說自己事情,繼續問道。
“城隍一早去了玄真觀。”
文判官說道:“今日一早,在東安的玄真觀中,我師弟被人所害,魂魄不知所蹤,玄真觀主劉道長發來帖子,邀城隍前往玄真觀中一趟,查明這兇手是誰,此時未歸,不過想來也快了。”
“上仙可是有要事?”
文判官小聲問道。
“自然是有事。”
蘇陽呵呵笑道:“我們先喝茶,等著他回來再說…你師弟是怎么死的?”
文判官拿起生死簿,翻到一頁,上面寫著方中賢,壽該四十,說道:“我這師弟壽命未盡,是被人用我門中的七星戳脈所殺,此人也必然在我師門內部,相信以城隍和我師父的睿智,必然能夠找出兇手。”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
七星戳脈,是以北斗七星為基礎,映陰神陽竅,打在對方氣脈上面,僅僅一擊,就能讓對方行動受限,身虛體弱,緩慢而死,若是七星皆中,當場必死,是玄真教不外傳的殺招。
“那必然是玄真教中所為。”
蘇陽說道:“找到對方中賢不滿的人,自然就找到兇手了。”
“唉…”
文判官嘆口氣,說道:“這方中賢缺德的事干的多了,想弄死他的人內外都有,在這方面查不出什么。”
“也是。”
蘇陽點頭。
正在說話間,外面一連串的燈火亮起,幾個差役拿著燈籠走了進來,這沂水城隍自玄真觀中打道回府,迎門便看到蘇陽坐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