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緣何如此?”
蘇陽凝視此女子,說道。
蘇陽也是修行中人,適才看這女子實無法力,又有影子,只是相貌過分美艷了點,如此才放下點戒心,又自持法門在身,意欲看一下此女底細,怎知就閉眼走了兩步路,境地已經截然不同,從陽間沂水,到了陰曹外圍。
“先生驟然到了陰曹地府也不慌不亂,確實是個修行上的人物。”
女子看蘇陽處驚不亂,展顏一笑,頓時如同暗室生光,明艷不可方物,說道:“前面便是冥河,度過冥河便到了我家,先生不妨跟緊。”
說著,牽著手帕,便欲繼續往前走去。
蘇陽伸手一松,便舍開了女子手帕,說道:“大姐說笑了,我這醫術只能給活人治病,可管不了陰間鬼魂,這陰間鬼魂病了,自然有陰間的大夫。”
記得聊齋章阿瑞一篇,說過這鬼會得病,而鬼病活人無法治療,不過在那一篇同樣還有人死為鬼,鬼死為魙一說,在這世界蘇陽倒不曾聽過魙鬼。
“陰間鬼魂有十殿閻羅,你自然管不了,但這春燕的事情,卻非先生不可。”
女子看著蘇陽轉身,打算離去,說道。
這一說,自然是讓蘇陽定住,回過頭來再看這女子,只見她神情不變,立足原地,手帕垂在腰間。
“原來姑娘是給孤園的人。”
蘇陽伸手到女子腰間,將手帕另一邊捏起,若要和春燕在一起,早晚要見給孤園的人。
手帕自腰間捏起,蘇陽不覺有何不對,倒是讓女子霞飛雙頰,瞪了蘇陽一下,猛然便將這手帕奪回。
“你跟著我便是,不必牽它。”
女子說著,扭身走去,裊裊婷婷,儀態萬方。
蘇陽緊隨女子背后,見這左右漆黑,煙塵彌漫,耳中時不時的聽到有鬼哭嚎,不由便讓蘇陽想起了在現代的“鬼屋”,那便是伴隨著這般背影,如同進入到了陰曹地府…只不過這一次,是真的要去鬼屋,也真的要去陰曹地府。
走了沒有多久,腳下是黃沙白草,眼前則出現了一條望不到邊際的河流,白煙熱氣,直沖天際,蘇陽上前細看,見這里水流往上翻動,沸沸騰騰。
“先生,請。”
女子對蘇陽做出請的手勢。
“姑娘說笑了。”
蘇陽看著眼前沸騰的河水,笑道:“這地方即無跳巖,又無渡船,你讓我如何渡過。”
女子微微一笑,說道:“先生可以游過去,也可以飛過去。”
蘇陽伸手試水,只覺這河水沸騰滾燙,僅僅是手伸進去,便覺得要脫一層皮,苦笑說道:“姑娘當真說笑,這種水如何能游,我又如何能飛。”
錦瑟篇目之中,王生來到這里的時候,抱著死志,不愿在人間茍活,故此直接跳入水中,不知游了多久,方才到了河岸,但這女子擺明試探,蘇陽也有意藏拙。
女子明眸看著蘇陽,說道:“御五龍法豈不是世間一等的飛行絕技?”
“…我不明白姑娘在說什么。”
蘇陽一臉茫然。
“嗷嗚…”
五行五龍氣從眼前女子身上展開,裹帶著蘇陽向著河對岸便飛了過去,蘇陽腳踩龍身,只覺這五行五龍氣精深奧妙,僅僅從這女子身上窺得一鱗半爪,便覺受用無窮。
冥河在腳下呼嘯而過,升騰的煙氣被五龍所辟,頃刻間,蘇陽和女子便來到了南岸,蘇陽扭臉看向女子,只見五行五龍在她身側夭矯而去,也在這瞬間,蘇陽覺這女子雍容華美,難以直視。
氣由心所發,在一言一行,不經意間顯露出來。
貞靜女子正其心,便是笑謔也不失其貞。不貞女子便是莊坐,也是會偷眼窺看,難掩其性。一個丫鬟,便是穿上小姐服飾,仍然有丫鬟姿態,而一個小姐,便是穿著丫鬟的服飾,也難遮蓋她小姐的嬌氣。
而這女子一瞬間表露的高貴,也讓蘇陽認定了她的身份。
錦瑟!
蘇陽心中暗道,這女子八成便是給孤園主,地府娘娘。
對方也會五龍蟄法,將一身能耐藏的好好的,才讓蘇陽之前窺不出半點破綻。
“這便是御五龍法,先生應該清楚才是。”
女子說道,裊裊婷婷的在前走著。
蘇陽便跟在女子背后,走不多是,便似來到了一個莊園,門邊兩盞青綠鬼火在風中搖曳,一扇朱紅大門,門匾上面有給孤園三字。
“吱…”
大門左右敞開,自門內出現兩個枯槁老頭,腰跨佩刀,伸手一揮,說道:“請!”
“先生,請。”
女子對著蘇陽一請。
蘇陽看了兩個門衛,抬步走入到了給孤園中。
這陰曹地府不比陽間,終年黯淡一片,蘇陽進入園中,極盡目力,所看也有限,不過這眼中所看的給孤園,房屋多而雜亂,地上污穢不堪,不遠處影影幢幢幾個人,似是察覺這邊有生人氣息,一并的便圍了過來。
缺了胳膊的,斷了腿的,少了頭的,掉了眼的,爛了半邊身體的…
這一個個都臟兮兮的,到了蘇陽面前,便伸手來抓。
“老季,老何,小葉,劉三,小奴…”
眼前這些人,蘇陽全然認得,正是當初偽裝成為太子,身邊的那些人,教導蘇陽太子言行,剛剛將蘇陽調教的有點太子模樣,他們便掛了,不過也是他們在給孤園中招供,才讓蘇陽的事情被春燕所知。
聽到蘇陽一一叫起他們的名字,這些人抬起臉來,看到蘇陽面容,好一陣兒之后,方才認出這假太子的真面孔,一個個又羞又愧,扭頭便走。
“稍后我找你們敘舊啊。”
蘇陽在后叫道,看到他們過得不好,蘇陽挺開心的,不過還有許多秘事,蘇陽要找他們問個清楚。
“先生倒是心寬,到了給孤園中,見到這些陰魂厲魄還能談笑自若。”
錦瑟越過了蘇陽,說道。
“都是熟人嘛。”
蘇陽倒是寬心,隨著錦瑟走了幾步,問道:“這鬼怎么還會有肢體不全?”
成鬼之后,已經是精神顯化,便是斷手斷腳,只要修養一陣,也能自然長好。
“死無葬身之地,被豺狼野狗啃噬,被太陽暴曬,損了元神也是有的。”
錦瑟在前走著,說道:“有些人死前耳聾眼花,死后也耳聾眼花,這沒什么奇怪的。”
蘇陽點點頭,跟著錦瑟的背后,看這給孤園中荒蕪雜亂,時不時便有冤魂成堆,在這里面哭天喊地,也有一些女鬼唱著凄哀的小調,在這給孤園中悠悠飄搖。
“先生,請。”
到了一廳房,錦瑟請蘇陽進去,蘇陽走入其中,見這廳房和外界大為不同,并無污穢雜亂,反而里面擺放的一桌一椅都極為精美,窗紙簾紗都極為精致,待到蘇陽進入廳房,錦瑟示意蘇陽坐下,自己前往里間,過不多時,蘇陽便看春燕手中端茶,走了上來。
“啊!”
驟然看到蘇陽坐在這廳房里面,春燕手中一抖,茶碗便摔在地上。
“你怎會來到這里。”
伸手捏這蘇陽胳膊,發覺這是肉身,春燕剛剛松了口氣,面色便又煞白,顫聲說道:“是誰把你帶過來的?”
“應該是你家娘娘。”
蘇陽也在打量春燕,看她身著紅衫,嬌俏美艷,伸手相觸,感覺手上多了幾分暖意,便知這大妙星石在她身上已經起了作用,笑道:“近來你怎么不去找我了?”
“娘娘囑咐我在園中做事,不能外出。”
春燕回道,抓著蘇陽手臂,極為心急,問道:“娘娘是不是發現我們的事情了?”
若是被娘娘發現蘇陽身懷五龍蟄法,想來兩人性命難保。
“應該是。”
蘇陽讓春燕冷靜下來,說道:“在來的路上,她便跟我說了你的名字,既然已經被她知道了,我們正好將事情挑開,讓她將你許配給我。”
蘇陽倒是極為樂觀,錦瑟這一路上也算是以禮相待,現在便是將事情挑開,想來也沒什么大礙。
伸手一捋春燕發鬢,蘇陽看耳垂上面并無耳墜,便問道:“耳墜呢?”
“在這里。”
廳后傳來女聲,蘇陽便看到錦瑟已經換了服裝,褪去了適才丫鬟的裝飾,換上了一套華裳,里面紅衫艷艷,外面輕披鵝黃,云鬢鳳簪,珠翠滿頭,雍容高貴,讓人難以直視。
到了前廳,錦瑟便坐在了主位,手中拿一木匣,正是當日蘇陽送給春燕的那個,在這里面則是一對耳墜,月華石為主,金銀陪襯,正是蘇陽送給春燕的定情之物。
“春燕,你有這般漂亮的耳墜,為何不顯在人前,封在匣中,豈不可惜了。”
錦瑟鳳眼不瞧人,只看這一對耳墜。
“娘娘。”
春燕連忙跪在地上,叩頭說道:“此事全因我而起…”
“不。”
蘇陽伸手拉著春燕,將她扶起,說道:“這是兩個人的事情,不是你一個人承擔的。”看著錦瑟,蘇陽拱手說道:“娘娘,我和春燕兩情相悅,本當就近上門拜訪,以定終身大事,只是這陰府廣大,不知門路,是以耽擱,今日此事既然已被娘娘所知,不妨我們便將這親事議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