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珞的話說完,邵景天頓住了。
這些問題他不是沒想過。
他以前很少逃避問題,可是這個問題他總是逃開了。
說到這里,絕對不能再逃避了。
邵景天心里忐忑,可是感受著時珞在后背依賴的擁抱,最終還是鼓起勇氣。
“那你就先看一眼,如果你害怕,以后就不看了。”
他說得真心實意,時珞就是害怕不想看也正常的。
時珞睜開眼,眼睛一亮也不辯解,“嗯。”
她直起身,順著力道就從邵景天肩頭看下去。
邵景天的右手僵硬得不知所措。
時珞像以前抱著他一樣,手往前伸,準確握住他的右手,抬起來看了一下。
“確實沒磨破皮,我就放心了,不過也有種紅,今天肯定累到了,你是不是上班就用了不少。”
邵景天整個人都有些恍惚,嗯了一聲。
“怪不得紅,你太不聽話了,上班就勞累,下班還回來幫我打蛋,早知道我就自己打。”
邵景天看著她一切正常,總覺得不真實。
“我沒事,你...”
他一時語塞,時珞卻忍不住道,“當初很疼吧...”
知情和直面總是不同的,知道邵景天手的情況是知道,真看到了還是難受。
邵景天只以為時珞沒異常,卻不知道她的心痛。
想一想邵景天才多大,偏那時候就受到這樣的傷害。
他得多疼呀。
時珞的心疼,從語氣中透露出來,邵景天聽著,心都顫了一下。
“都過去了。”
邵景天打起精神,“現在好多了,你也該回去休息了。”
“你又趕我走。”時珞沒放開,“是不是要用溫水清洗一下,我去拿毛巾。”
時珞起身就去拿毛巾。
邵景天想阻攔沒阻攔成功。
他無奈又感動,忙追了上去。
時珞看到他來,笑了笑,認真用溫水洗了,有用毛巾輕輕擦干凈。
“晚上不許戴回去了,就這樣休息,以后有我你晚上也要拿下來。”
邵景天看著時珞的樣子,眸光微深。
“時珞,你真的不覺得丑陋惡心嗎?”
在此刻,他終于露出了真實的情緒感受。
“我不覺得,哪里丑陋?更不惡心,不就是個傷疤,有什么大不了的。”
時珞認真回答。
看邵景天還是一動不動,時珞想了想,低頭對著殘端親了一下。
邵景天本來要說話,看到時珞的動作,整個人愣住。
他還沒反應過來,時珞已經直起身,“以后不許在說了。”
邵景天瞳孔猛縮。
那輕柔那溫暖,從殘端開始,仿佛一把火,將他整個人點燃。
讓他渾身戰栗。
殘端是他一生最大的痛,最丑陋的地方,也是最敏感的地方。
他自己都厭惡,可時珞卻.....
“你...干嘛?”
邵景天聲音暗啞,帶著輕顫。
“當然是蓋章了,為了避免你以后還說丑。”
時珞認真,“邵景天你記住了,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整個人都是我的,你的手也是我的手,還經過特別的蓋章,已經不許再說我的手丑惡心,不然我跟你沒完。”
邵景天眼睛微紅,萬般情緒翻滾,“你...”
他想開口,卻不知道說什么,更害怕一開口就泄露出情緒。
他咬住嘴唇,平復情緒,卻死死看著時珞。
仿佛想用眼神將她熔化。
時珞能感覺到他情緒的波動,想了想伸出自己的手,打趣又認真道。
“行吧,沒征得你的同意就親你蓋章是我的錯,我的也給你親一下,這樣公平了吧?以后我的手也是你的手。”
她將手遞到邵景天嘴邊。
邵景天看著她白嫩嫩和自己的形成鮮明對比的手,笑了一下。
“傻子。”
“你不親我就不管了...”
時珞剛要把手收回來,邵景天卻忽然抓住,親了一下后,沒等時珞反應,一把將時珞摟入懷中。
沒戴義肢的右手,慢慢的遲鈍的卻還是放了上去,一起抱住時珞。
“你說的話,我都記住了。”
他以后就記得,他的手不臟不丑。
是的,不臟不丑也....不流血。
邵景天看到骨頭刀會引發幻肢疼,跟心里有關系,也跟記憶有關系。
每一次,看到骨頭,看到刀,或者看到血,他就仿佛回到了那時候。
他的手占滿鮮血,一直疼。
曾經沒看到刀和骨頭,都會時不時發作。
明明手已經治好,可很多時候在他眼底,那手都是血淋淋的。
一般人早已受不了,邵景天卻一直熬著,一直用其他的事情吸引注意力。
直到遇到時珞的書,這樣的情況才有所緩解。
他難受的時候看書就會緩解,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等認識時珞,這種情況緩解得就更好。
可時珞那一次死,讓邵景天的情況又反復了。
時珞已經回來,可是她還經歷失憶,如今和時珞穩定了,情況好了很多。
可是卻沒徹底好。
時不時的,他看自己的手,還是流著血。
他不用右手去抱去牽時珞的手,就是害怕那些血染到時珞身上。
他的情況他清楚,他相信他能控制自己,他也能分清現實和幻覺,可想到未來和時珞的結婚計劃,還想不行在聯系心理醫生去看看。
他不喜歡看心理醫生,因為每一次看,那些傷疤過往都要再撕裂一次。
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如果能治好有用還好,可這幾十年的經驗說明,還沒用。
他經歷了太多次了,最后都失望而歸,不管是多好的心理醫生都一樣。
原本他打算再也不去受那個罪,不去報那個希望,可為了時珞還是決定去。
他都做好心理準備了,沒想到不用去了。
時珞幫他治好了。
在他毫無準備間,時珞親手將那些永遠擦不干凈的污血擦干凈了。
她擦干凈了,本來污血還要回來,時珞低頭那一親,那些污血就徹底褪去了,那仿佛永遠愈合不了的傷口也愈合了。
因為他不能讓時珞碰到那些血,更不能讓時珞碰到骨頭......
打死也不能。
本來不管是幻覺還是污血都是他所想的,要是心理醫生知道,肯定要分析說他潛意思因為時珞戰勝了自己。
可他只知道,是時珞用親手將那些污血擦干凈,是時珞治愈了他。
時珞依然是他的救贖。
她的態度讓他打破了心中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