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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0不是我的錯

  墓城,混元宗內祠堂。

  秘境被毀已經過去了十多天,整個混元宗被螣蛇的毒霧侵染了個徹底,一片瘆人的死寂。

  眼前的境況和秘境召開之時的盛大大相徑庭,宗門中能夠繼續當值的弟子和長老寥寥無幾,往日以嚴整著稱的混元宗竟是一下子流露出蕭條的光景來。

  卞云崇這幾天快要把自己溜光水滑的胡子給揪干凈了,原因無他,自秘境被毀之后,司云義就像一下子對掌管宗門一下子失去了興趣一般,一連將近十天不見蹤影。

  不見蹤影也就算了,當卞云崇重新拿回混元宗掌事的牌子,查看各脈的簿子的時候,才是真的一個頭兩個大。

  在司云義親自管理宗門期間,簿子上幾乎沒有任何有用的記載,就是有也是含糊不清,一堆問題等著他解決不說,手邊得力的人也都被螣蛇毒霧給撂倒了,可謂是孤掌難鳴。

  卞云崇這些日子的臉色是越來越黑,今日才聽到司云義正在內祠堂的消息,心里不知道是憤恨還是無力,趕緊扔下手頭的爛賬趕了過來。

  一邊走,卞云崇心里還在納悶。

  內祠堂禁止隨意出入,整個混元宗能進入內祠堂的就只有司云義和卞云崇兩個人。

  然而自從他接手大長老的職位以來,內祠堂就只有他在打理,司云義一次也沒來過,這次又是為了什么?

  卞云崇剛走到內祠堂的門口,就看到司云義正端端正正地跪在眾多牌位前面的蒲團上,手里拈著三根線香。

  線香已經燒到了底,燃盡的香灰落了司云義滿手,司云義就這么平伸著手,距離面前的香爐還有半尺的距離,任由手上的線香一點點燃盡。

  “宗主若是來給諸位先人賠罪的,大可不必。”

  卞云崇在司云義的身后站著,雙手背后,看著跪坐的司云義,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司云義的頭頂。

  不知什么時候,司云義頭頂上黑色的發絲竟已經少得可憐了,雪一樣的白。

  “…云崇師弟,氣得不輕啊。”

  司云義嘆了口氣,手里的線香已經燃燒殆盡,最后的余燼也落了下來。

  “宗主,何堪如此?”

  卞云崇開口,語氣之中難掩沉痛。

  “何堪如此?誰知道呢,我并非是來祭拜先祖給他們賠罪的,只是興之所起,過來看一眼罷了。”

  “我沒有罪。”

  司云義的眼神像是看著自己面前的牌位,又好像什么都沒放在眼里,目光飄忽,手里線香燃盡剩下的細簽丟在了地上,轉而從旁邊的香盒里又取出三根來。

  “師弟,你這陣子都不叫我師兄了,是在怪我奪了你的權?還是在怪我把你隔絕在外?”

  “我來不是和你扯這些閑話的,我問你。”

  司云義一愣,后心處抵上了一把利劍,似乎是沒想到卞云崇真的敢對自己拔劍,司云義的眼神里劃過一絲興味,卻是毫不慌亂。

  “子玦和子盈到底在哪兒?!你前幾日是不是離開了墓城,你去做什么了?”

  “你縱使再心有不甘,也不該拿整個混元宗做賭注!原本,原本以你的資質,以你的資質就很難…”

  許是卞云崇的話戳到了司云義的痛處,下一瞬,司云義周身靈力激蕩,直接將卞云崇連人帶劍都掀翻了出去。

  司云義好整以暇地站起來,手里拈著的三根線香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點燃了,這次倒是端端正正地插進了香爐里。

  “師弟,只要你不干涉我,等我事成之后,你那兩個小弟子自然也能平平安安回來。”

  司云義張開手,靈力隔空一吸,卞云崇掉落的靈劍被司云義攥在了手里,劍鋒直指卞云崇。

  “我勸師弟別想著和宗門里的長老們聯合逼我退位,更不要在宗門內挑選合適的弟子來繼承我的修為和位置…”

  “秘境都沒了,這種宗主的傳承,還是就此打住吧。”

  “你!是你!!!”

  卞云崇胸腔里氣血翻涌,看看抵在自己喉嚨不足半寸距離的劍鋒,再看看司云義那張臉,再想想自從秘境可以再次開啟后的這幾年里司云義所做的一切,頓時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聯合墓城尋求解決當今無法突破困境的法子,什么突破口就在潛山宗、就在林玖身上,都是假的!

  不過是司云義為了擺脫自己命運的借口罷了!

  “是我什么?師弟莫不是糊涂了?”

  司云義臉上帶著難以形容的輕松的笑容,劍鋒又逼近了卞云崇一點。

  “根本就沒有無法突破的困境,還是根本就沒有解決問題的辦法?司云義,你到底想干什么?!”

  “沒有嗎?你說沒有便沒有吧,不過有一點你說對了,我的確不甘心。”

  “我一個好好的人,卻做了一輩子的傀儡,什么宗主守秘境…師弟當真覺得這是一份了不得的殊榮嗎?”

  “你可曾體驗過枯坐的日日夜夜,你可曾想過根基損毀后、每一次的靈力運轉的痛苦?”

  司云義語氣平靜,好像嘴里說的和他自己的親身經歷毫無關系,但懸在卞云崇脖頸上的劍鋒卻在微微顫動。

  司云義并不平靜,根基受損后,他活著的每一天都成了折磨,曾經無比鐘愛的修煉于他來說成了殘酷的刑罰。

  一千年,兩千年,直到現在,他已經習慣了無處不在的疼痛,這樣的疼痛已經化成了他的一部分,成了他活著的證明,也是抹不去的恥辱和仇恨。

  “可這些都是你自愿的!你不一樣,你進門之后老宗主就頂著壓力把一切都告訴了你,你在他身邊生活了整整七年,七年的時間你難道沒有想明白沒有下定決心嗎?!這是你自己選的,沒有任何人騙你!”

  “現在算什么?你為了一己私欲,為了一時痛快,將整個宗門都拉下了水,甚至不惜對同門出手,你這么做對得起老宗主嗎?!還是說,這些才是老宗主對你的教誨?!”

  卞云崇瘋了一般,也顧不得自己這番話會不會惹毛司云義了,像是發泄,又像是試探,他現在才發現,很久以來,司云義都是他想當然的樣子,他根本不知道司云義的心里在想什么。

  就如同現在,哪怕秘境已經毀了,和潛山宗已經撕破了臉,但是他仍然不知道司云義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要做什么。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司云義扔下了靈劍,似乎不屑與他再起爭執,轉而換上了一臉無奈。

  好像現在故意鬧事,不知所謂的人是卞云崇一樣。

  “一己私欲,一時痛快?師弟,這里面的水深的很,你不用激我,也不用試探我。”

  “就算我拉著混元宗去死,也沒有什么意義…換句話說,你真的以為混元宗淪為如今這幅模樣,是我的錯嗎?

  “不是我的錯,我沒有錯,錯的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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