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罵罵咧咧,卻不見人出來,始終是大牛嬸忙里忙外,她臉上被打出來的紅印子沒人注意到,偶爾她兒媳出來解手,然后繼續回屋里做針線,灶下和漿洗一點都不沾手,自己衣裳都不洗,只管給未出世的孩兒做襁褓小衣,村里有經驗的婦人都說看她肚子一定是男兒,家里爺奶丈夫都哄著她好好養胎。
大牛嬸也叫不動兒子兒媳幫忙,只能自己從早到晚跟個陀螺一樣停不下來。
農閑時農戶家都是一天兩頓,大牛嬸回來的時間正好趕上做上午的飯,下一頓在天黑前。
田邊的草屋里,午時后,那男人從昏迷中再次醒來,發現體力和精神更差了,好像在發熱,而且又餓又渴,他強撐著爬起來,步履蹣跚地來到門邊,撐著墻去拿放在柴堆上的水罐。
水罐入手感到有重量,里面有水,但再提起來一點就拿不住了,水罐跌落柴堆,里面剩的一點水全給灑了。
男人也不嫌臟,干脆抓起打濕的干柴放在嘴里吸吮,多少潤濕了一點黏膩的口腔,有點力氣趴著門縫聽外面的動靜。
這大中午的,天氣又冷,小孩子也被拘在家里干活,田邊確實無人,男人扒開門,辨別了一下門前的車轍,一搖三晃地向著村子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但就算要死也得多拉幾個人陪他一起。
村里的官兵已經去下一個村子排查了,現在這村里沒外人,加上家家戶戶都在家里午休,為節省糧食以備來年青黃不接的那幾個月,冬天不干活一家老小吃稀的多,肚子餓自然沒力氣在外面閑逛,就讓這男人悄然摸進了村,尋找休息的地方時,找到了那一家鐵將軍把門的,撬了后門進了屋。
在廚房里找到了存糧后,也不生火,上嘴干啃,噎著了就喝冷水,以把自己撐死的食量吃了一堆東西,把廚房弄得亂七八糟。
吃過東西后,恢復了一些力氣,這男人在屋里找了一圈,給自己換了身干凈衣裳,收拾得有點人樣了,又悄然從后門出去在村里閑晃,找到了村民公用的一口大井,他趴在井邊往底下望,很想跳下去,讓村民天天喝自己的血肉,但想到溺死鬼死相不好看就算了。
就在這時,村口來了一輛驢車,車上坐著走親戚回來的一家人,女主人懷里還抱著一籃子喜餅,怪不得一家人鎖了門走親戚,這是吃喜酒去了。
大門外一切如舊,沒什么異樣,一家人說說笑笑地開了鎖進門,大人在院子里卸車給驢子準備草料,小孩子叫著渴了要喝水,家里的婆婆又趕緊進廚房生火燒水。
廚房昏暗,借著室外半明半暗的天光,把灶里生好火有了照明的光亮,一轉身,就看到身后存糧的地方亂七八糟好像進了賊。
婆婆剛叫了一聲,進屋休息的公公也在怒吼,喊家里進賊了,衣服被翻得亂七八糟,扔得滿地都是,最顯眼的就是因為要喝喜酒而特意換下來扔在床上的一件舊襖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