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衛民在前頭喊她,她只能轉身走了。
賀聞遠又幫老太太拎了行李,老太太一路都在說感謝:“我有親戚來接我的,小同志,就在月臺上,你把行李放這兒就行了,真的謝謝你了。”
賀聞遠笑笑,沒說什么。
一轉身,初藍杵在他跟前,柔聲道:“賀先生,你們…是回通縣的商行嗎?”
賀聞遠冷冷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似乎有刺,這個男人對她真的沒有一點兒好感。
正好身后有知青在叫她,她連忙道:“我…我得先走了,再見。”
賀聞遠抬頭,看到初蔚跟在那個穿白褂子的男人身后爬臺階,他盯著她的背影,移不開視線。
“賀哥…”身后躥出兩個穿汗衫的男人出來,是賀聞遠的兩個手下,一個李寶劍,一個許大國。
李寶劍笑呵呵道:“賀哥,我把咱商行的三蹦子弄出來,接你回去的,這規格,這排面,咋樣?”
卻見他家老大盯著遠處出神。
李寶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賀哥?”
“賀爺?”
許大國小聲嘀咕:“去省城待了一年,咱老大是不是被城里嬌嬌女勾了魂了?”
“我看也像,都說城里女人是妖精,這話不虛。”
賀聞遠把自己的帽子拍在他胸口:“走。”
三人出了火車站,馬路邊上,一排大葉楊長得茂盛,太陽打西邊照下來,三蹦子前面就是一輛汽車。
賀聞遠正看到初蔚和那個照顧了她一路的男人上了車,那男人依然對她照顧有加。
心里便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真他娘的不是滋味。
“賀哥,快上車,帶您兜風。”李寶劍樂呵呵道。
汽車緩緩開了,她坐在車窗邊,微風揚起了她的頭發,黃昏的余暉讓她整個人鍍上了一層柔軟的光…
如同鄉間的野百合,又美又妖嬈,每多看她一眼,他心跳都要驟然加速。
多看幾眼,怕是要得心梗。
“賀哥,賀爺?”
“咱老大去省城一年,嫂子沒能帶回來,耳朵倒是不好使了。”
賀聞遠一人給了他們一記爆栗:“屁話一籮筐,上車。”
這三蹦子能坐四個人,許大國坐在李寶劍后頭,賀聞遠一個人坐在一旁,再旁邊還能再坐個人,這會兒放著他的行李。
三蹦子不遠不近地跟在初蔚他們那汽車后面。
許大國給賀聞遠點了支煙,賀聞遠一手懶懶搭在車門邊,一手夾著煙,透過繚繞煙霧,他盯著那窗邊美人,神情恣意。
鄉間野風擦著耳邊飛過,他這顆心,還沒緩過勁來。
這妮子比往常更美,美得有些過分。
李寶劍有些急:“這汽車開得也忒慢,老大,咱給超了吧。”
“好久沒回縣城了,開慢點,我看看沿途的風景。”
許大國樂了:“有啥風景啊,不都農田和大葉楊嘛。”
李寶劍:“你懂個屁,咱老大在省城待久了,見慣了樓房和水泥路,如今看到這農田和大葉楊,倍兒親切。”
“哦,是這樣。”
“講究。”
“忒講究。”
離縣城還剩二十分鐘車程的時候,前面的車子停了,初蔚從車上跑了下來,然后蹲在路邊,狂嘔不止。
這邊的路面,太崎嶇不平,太顛簸了,她暈車暈得厲害。
她知道賀聞遠的三蹦子在后面不遠不近地跟著呢,她也知道那上面還空著一座兒呢,想著,他能不能大發慈悲地捎她一程。
她心里篤定呢,男人喜歡她呢,他等了她一輩子呢。
他肯定特別愛她。
李寶劍小聲道:“那小同志暈車啊…老大,咱要不要看看?”
賀聞遠卻冷聲催促:“你閑的,是吧?”
初蔚實在是太好看了,不能叫這些光棍小子瞧見。
許大國附和:“老大還急著趕回商行呢。”
初蔚就聽到后面的三蹦子‘嗚嗚嗚’地加大了馬力,飛快地疾馳向前去了。
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人家,
夕陽西下,初蔚只看到了男人冷漠又不近人情的后腦勺。
哇地一聲,又吐了一大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他真的是上輩子那個等了她一輩子的男人嗎?
她怎么有點懷疑人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