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瑤看著她笑了笑，“要不，您先開個價吧？我的意思是，保密期間，每年或者每個月，付我多少錢？”
林云和白麗紅聽得目瞪口呆。
讓她簽保密協議還要另外付錢？
林云愣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問道：“你這話什么意思？我為什么還要付你錢？”
林瑤的聲音輕柔緩慢，還帶著幾分感慨，更加顯得情真意切。
“我的意思很簡單，只要價格合理，想讓我保密多久都可以。比如說，凌云額外付我三年的工資，那么未來三年，我絕對會為公司保密，離開公司后也像在公司上班時一樣，聽從您的號令！”
她走后公司還要多付她三年的工資？
這是異想天開吧？
林云愕然。
“她這是獅子大開口！”白麗紅喊道：“林總別理她！”
白麗紅有心踩一踩林瑤，以達到劃清界線兼討好林云的目的，不曾想卻被人忽略了個徹底。不僅林云沒理她，就連林瑤也完完全全地忽視了她。
林瑤抬眼看著林云，神情平靜道：“我畢竟不在公司里，所以作為補償的那部分可以在工資標準上稍稍打個折。具體給多少，我們可以商量商量再確定。”
去她的商量商量再確定！
白麗紅跺腳，“你都不在公司了，還想從公司里拿錢！”
林瑤不禁莞爾，這個白麗紅還真是永遠抓不住重點，不過，今天倒是多虧了白麗紅，她深以為然道：“啊是！我也覺得離開公司后還想從公司里拿錢不太合適。所以，請在我離開公司前結清工資、提成，以及保密費用！年終獎就算了，畢竟現在還沒到過年。”
“你！”
白麗紅急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氣，她還要再說點什么，林云趕緊制止了她。
“白麗紅閉嘴！”
白麗紅懵了，怔怔地看著林云。
林云按了按額角，沉聲道：“你給我出去！立刻！馬上！”
白麗紅羞憤交加，漲紅了臉，答道：“是，林總。”然后邁著小碎步“噠噠噠”地跑出去了，還格外善解人意地將門給帶上。
林云見狀又是一陣光火，偏又無處發泄，只能狠狠地吸了口煙。
白麗紅一走，辦公室里終于恢復了安靜。
林云叼著煙，雙手不時敲擊鍵盤，絲毫沒有要結算工資和提成的意思。
林云有的是時間，林瑤卻不想把時間耗在這里，只想快刀斬亂麻！
“我聽說，要做成客戶其實很容易，但是讓客戶長久地留下來卻很難。”
你敢不給我提成，我就敢讓你再丟掉客戶。
這話是威脅無疑了。
林云臉上的神情更冷，換作其他的任何人說這種話，她大抵都會嗤之以鼻，但是從林瑤口中說出來，那意義是不同的。
林瑤對這些客戶，還真有那樣的影響力。
真要鬧起來，林瑤損失二十萬，凌云的叫損失不可估量。
二十萬，對于別人來說或許不算少，對于林云來說卻不算什么。
林云沉吟片刻，說道：“我可以把工資和提成給你，一分不少地給你，但你得保證，不會給我整什么幺蛾子，否則我一定會讓你后悔！”
林瑤柔聲細語道：“我不僅不會整什么幺蛾子，還會告訴別人，我是自己辭的職。這一點，我們最好口徑一致，否則對我們雙方都沒有好處，這就是我說的好聚好散。”
林云定定地看著眼前人，在她印象中，林瑤是個毫無心機的姑娘，總會不自覺地把內心想法都寫在臉上，寫在眼中。
現在不同了，此時她面上的神情依舊平靜，那雙大眼睛也依舊清澈明亮，只是再也看不出半點的情緒。
雖然很不甘心被別人牽著鼻子走，而且那人是林瑤，可是林云無法否認，她這番話說得很有道理。
如果忽然對外說林瑤被開除，肯定會有很多人好奇她被開除的原因，說不定還有人去聯系她，那可不妙！
如果說對外宣稱林瑤是因為個人發展而辭職，就顯得正常許多，也不會有什么后續問題。
這的確稱得上“好聚好散”了。
林云站起身來，從保險柜里取出兩捆現鈔，往她面前一放，“我把錢給你，你要牢牢記住我們之間的約定！還有，把簽保密協議了！”
林瑤自嘲似的笑笑，“老實說我現在一點秘密都沒有，保密協議簽不簽都無所謂，您又何必白白費那個錢？”
這保密協議當然不是像林瑤說的那樣無足輕重，林云想讓她簽一份保密協議，但不打算額外付錢。
林瑤一開口就是三年的工資，就算按基本工資算，那也是三十幾萬！
這不是她想不想給的問題，而是秦弈根本不可能會同意！
事實上就連這二十萬，秦弈也是不同意給她的。
想到這里，林云猶豫了，她是不是答應得太爽快了？她為什么不先讓秦弈來和林瑤談談？
幾乎是在同時，林瑤已經慢條斯理地將兩捆現金塞進包里。
林云想反悔也來不及了，除非她想真的撕破臉。
林瑤心滿意足地走了，離開前，她好心提醒道：“我只能保證我自己不會做什么，如果將來，你們因為自身的問題丟了客戶，可別怪到我頭上來。”
她會這么說是有原因的。
首先，對外貿易行業競爭激烈，凌云能找到的客戶，其他公司或工廠也能。
再說，現在的凌云實業已不是什么理想的合作伙伴。
負責業務的秦董事長一門心思撲在如何削減開支上，負責管理的林云對他唯命是從；
鄭飛揚一門心思做飛單，其他業務人員要么在混日子，要么就是和鄭飛揚一路；
李仁海的業務能力倒是可以，但他對公司，尤其是對秦弈積怨已深；
公司里還有一個腦子不好使，無時無刻不想彰顯出自己的重要性的白麗紅。
林瑤忽然很慶幸，自己可以早早地跳出這個泥潭。
林云卻不領情，“你以為你是誰，離開了你公司就不行了嗎？事實上，你離開了公司才什么都不是！”
林瑤語氣依舊淡淡，“那就拭目以待吧。”
在凌云，好心這種東西果然是多余的。
林瑤懶得多說，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直守在林云辦公室外面的白麗紅看著林瑤揚長而去的身影，義憤填膺道：“林總，她實在太過份了！”
白麗紅還想說點什么，當她看到林云陰森沉郁的眼神時，嚇得立刻噤了聲，如果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她的腿都在發抖。
林云意識到自己把簡雯開了，把林瑤也開了，卻留下了這么個貨色！
有一瞬間，她很迷惘，既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
林瑤從林云辦公室里出來就往電梯走去。
不是她囂張，也不是她目中無人，而是這種時候，大家都在努力和她劃清界限，她又何必自討沒趣？
這種事，她經歷過一次就夠了。
林瑤等電梯的時候，李仁海跟了過來，“林主任，慢走，我只能送你這兒了。”
林瑤眼眶微酸，若無其事道：“有什么好送的，我又不是不認識路。”
“那個…”
“李仁海！”白麗紅氣喘吁吁地站在十米開外，她一只手叉著腰，一只手指著李仁海，憤憤地說道：“現在還沒到下班時間，你在這里干什么？是不是不想干了？”
林瑤扯了扯嘴角，這就是她手把手帶出來的“有情有義”的助理…她看人的目光，果然一點長進都沒有。
李仁海低聲解釋道：“她是秦董事長剛剛任命的，內勤，負責考勤。”
白麗紅作為內勤，屬于底層員工，她大概也只能在同屬底層員工的李仁海和袁大媽面前找到一點優越感了。
“叮”聲響起，電梯穩穩地停在26樓。
林瑤走進電梯后，回頭說道：“我走了，你趕緊回去工作吧。”
李仁海撓了撓頭，“那，再見。”
“再見。”
盡管林瑤是笑著和他說再見的，可是他們心里都很清楚，正常情況下，他們不會再見，甚至不會再聯系了。
林瑤沒想到的是，這天剛到下班時間，她就接到了李仁海的電話。
他的語氣莫名興奮，“林主任，你知道嗎？今天下午，他們打起來了！”
林瑤一頭霧水地從模擬卷中抬起頭，問道：“誰和誰打起來了？”
“還能有誰？當然是秦董事長和林總啊！”李仁海咽了口唾沫，滔滔不絕道：“哎喲我去，秦弈那個禽獸看著斯斯文文，他根本不把女人當人，下手可狠了，他揪著林總的頭發，瘋了似的打，林總的鼻梁都被打歪了…”
一般人的鼻子不那么容易被打歪，林云那個墊過的就不好說了。
一般人也不會這么打老婆，而且還是當著全體員工的面動手。
秦弈顯然不是一般人，他甚至不配被稱為人。
“我活這么多年都沒見過這種場面！”李仁海帶著幾分感慨，“秦弈那個禽獸，他個高子，人還胖，我拉都拉不住，其他人都傻呆呆看著，又不敢過去幫忙，就讓我一個人在那里拉架。”
林瑤對此并不覺得太意外，“我和你說過的，他以前也在公司里打過林云，簡雯為了給他們拉架，還挨過一巴掌，小張她們當時也在，肯定不敢拉架的。”
關鍵簡雯后來是被林云開除的，誰還愿意站出來拉架？
林瑤關心道：“那你有沒有吃虧？”
李仁海笑得不無得意，“我又不傻，只在他后面拉著，不論怎么樣都打不到我身上來。”
林瑤失笑，“算你機靈！”
李仁海猶豫一下，問道：“你知道他們為什么打架嗎？”
為什么？
難道是因為林云給了她二十萬？
按照秦弈的摳門程度，他要是知道了，還真有可能會發瘋。
不過，林云又不傻，她應該不致于把這種事告訴秦弈。
林瑤坦承，“這我可猜不出來。”
李仁海感慨道：“說出來你肯定不會相信，林總被揍得鼻青眼腫，只是因為寫錯了一個字。”
寫錯字這種事可大可小，譬如合同做錯，就有可能給公司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如果是這種情況，以秦弈的性子真有有可能會氣瘋。
問題是，公司里這么多業務人員還有內勤在，哪用得著林云來做合同？
林瑤問道：“她寫錯了什么字？”
“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寫錯了一個字。”
李仁海頓了頓，說道：“事情是這樣的，你走后，那些訂單不是都分給其他人了嗎？其中文先生的訂單是他們兩口子親自處理的。
今天下午，林總給文先生發了個傳真，傳真是手寫的，那上面有個錯別字，原本這也沒什么，問題是那份傳真被秦弈看到了。
林總起初并不當回事，秦弈氣得破口大罵，說她‘沒文化’、‘沒教養’、‘丟人現眼’之類，別提多難聽了！
林總臉上也掛不住，就回了他幾句‘小題大做’之類，秦弈直接就動手了。”
給文先生的傳真…
凌云所有的客戶中，只有文先生這樣的老先生喜歡發傳真，還喜歡手寫的傳真。
林瑤不知道為什么，想起了一年多前，她剛進凌云時，也曾因為給文先生的傳真，而被林云罵得狗血淋頭，最后不了了之。
沒想到一年后，輪到林云自己了。
這算不算風水輪流轉？
林瑤不以為意道：“秦董事長是個什么樣的人，你我比誰都清楚，他會做這種事，我并不意外。”
“也是。”李仁海嘆息一聲，“這種公司，我越待越沒勁了。”
林瑤嘴邊笑意輕揚，“既然如此，那就換個更好的環境唄。”
“說來容易，做起來卻不容易。”李仁海苦笑道：“以我的學歷和資歷，去周邊地區旅游工廠可能還行，想在杭州市區找份像樣的工作，太難了。”
李仁海和林瑤一樣，也是大專生，他本來就待在一家很不錯的工廠里，混得如魚得水，前途一片光明。
他義無反顧地離開那家工廠，來到杭州，是為了他的女朋友。
如果他現在去周邊地區的工廠上班，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肯定會得不償失。
再說李仁海的女朋友真的是某大公司的財務總監，他要是不能盡快混出個人樣來，他們是不會有結果的。
在這方面，林瑤頗有感觸。
其實她和秦容澤何嘗不是如此？
如果她不能提升自我，她和秦容澤更不會有結果！
當然，她和秦容澤的情況不同，她再怎么提升自己，也不可能達到秦容澤的高度，而且他們仍然不會有什么結果。
那么，李仁海可以為他女朋友做的事，她能為秦容澤做嗎？
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