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靠山頭,雖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差。
武家的老三和老四都已經可以下地干活了,不過沈明溪和她們并不熟悉。
說起來,那兩個姑娘干活的時候心眼太多,一般人不愿和她們在一起。
雖然她們處境可憐,可總是占別人便宜算計別人,大家也是不喜的。
毫無意外的,武家大娘看到武小六,她手里正好拿著雞毛撣子,于是劈頭蓋臉就朝武小六抽過去,一邊嘴里狠狠的罵著,“賠錢貨攪家精,你怎么剛回來,你死哪兒去了,是不是出去偷懶了,我打死你個吃干飯的玩意兒。”
跟在后面的沈明溪著急了,一個健步上前就要攔著,封安宸眉頭皺了皺,一把扯過沈明溪擋在她的面前,心里腹誹道,這小身板,還想上去拉架,那雞毛撣子眼看就打在她的身上了。
也沒看清楚封安宸怎么動作的,那雞毛撣子就被他搶過來,隨手一甩就將武家大娘甩到一邊去。
沈明溪一把拉過小六,然后看到門口昏暗的燈光下,小六的三個姐姐就站在門口。
眼底里都是冷漠和幸災樂禍。
而武小六的弟弟則是拍手哈哈笑著。
她們不會上前阻攔的。
如果上前阻攔,也是跟著挨打挨罵,而且有小六擋在前面,她們的日子也會好過了很多。
沈明溪只感覺到心口一片冰涼。
這個世界上血緣很重要,可有的時候,這血緣也冰冷的可怕。
沈明溪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才上前笑著說道,“大娘,你先別發火,事情是這樣的,我和大哥還有安宸哥在山上撿柴,恰巧發現小六掉進坑里,所以這才耽誤了時間。”
“你這個死丫頭,一出去沒好事,掉坑里了,怎么不摔死你。”武大娘惡狠狠的罵道。
沈明溪強忍著心里的怒氣,看著低著頭,縮著肩膀,一副等著挨打的武小六,低聲的說道,“大娘,你也知道我這幾年一直是掙滿工分的,對吧?”
能干的沈明溪在靠山屯,其實一直很得這些大媽大娘的喜歡。
畢竟就算有掃把星這個名頭,可是人家小溪也明顯的影響不了他們呀。
更何況現在這個帽子已經摘下來了。
沒看自從他們離開沈家老屋那幫人之后,沈瑜家的日子過得真是讓人眼氣,五間青色大瓦房說起來就起來了,雖然說是趕得巧,可能是因為人家遇到了貴人,有人幫忙,可那也是運氣的一種。
更別說,如今那個福星剛掉進大糞坑,如今又被砸的進了醫院,她們這些女人們私底下都說,其實大家都被沈老太給騙了。
這沈明溪才是真正的福星呢。
對于所謂的福星,她可不想得罪,萬一倒霉了怎么辦?
武大娘目光又不由的看向了封安宸,她知道,這京城來的貴公子現在在沈家住著呢。
暴戾猙獰的臉色緩和了許多,也有了點笑意,“小溪,你是能干的,這靠山屯的人誰都知道。”
回頭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她的三個女兒,三個加在一起都沒有人家小溪能干。
“大娘,我看小六聰明,也能干活,以后肯定和我差不多,您可不能那么說話,她萬一真有個好歹,將來長大了怎么孝敬你呢?
大娘,你心里好好想想,現在你們家的房子,還有小寶弟弟的糖和肉,這差不多有一半是你女兒們孝敬給你們的,我看小六和我小時候差不多,以后肯定會比我還能干的…”
武大娘半信半疑的看著沈明溪。
封安宸有些不耐煩,直接開口說道,“這小姑娘雖然是你的女兒,但真要是被你打死了,你也會被判刑的,你別以為我是嚇唬你,這樣的例子我看過很多,有的直接qiangbi了…”
少年的聲音清朗,帶著淡淡的威脅。
武大娘明顯得畏縮了一下肩膀,說起來靠山屯的人,對于封安宸和李慶一直都是巴結里帶著尊崇的,好像他們代表著京城的一切,好像認識了他們,和他們多說幾句話,就可以看到了心目中的圣地。
因為他們有的人,這一輩子,連靠山屯都沒走出去過。
武大娘自然不敢反駁,也不知道她聽沒聽進去,她指著小六,惡狠狠的,“在門口傻站著干啥,把柴火搬進柴房里,再晚點就沒飯吃了。”
武小六卻如蒙大赦,連忙背著柴火去了旁邊的草房。
在草房的門口,回頭看了沈明溪一眼。
那一眼,帶著感激和點點溫潤的水光。
沈明溪對著院子里幾個人笑了笑,轉身就走。
封安宸隨后跟上。
一路上沈明溪有些沉默,封安宸覺得氣氛壓抑,沒話找話的,“這小姑娘挺可憐的,如果今天不是你恰巧聽到,她這條命就沒了。”
沈明溪依然沉默不說話。
封安宸撓了撓后腦勺,“小溪,你為什么沒告訴武大娘實話呢?”
沈明溪歪頭看著封安宸,勾了勾嘴角,“你猜呢?”
看到沈明溪終于和自己說話了,而且還眼波盈盈的,一時之間封安宸覺得四周好像亮起了無數的星星,他連忙道,“我猜啊,小溪你是不想讓武家大娘遷怒小六,上吊自殺什么的,畢竟不是什么好事。”
“是啊,武大娘那人可不是個慈母,她的心里只有兒子沒有女兒,要知道小六上吊沒死成,沒準她會將她打死的。”
沈明溪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這個世界上,不是每一個親媽都愛自己的孩子的。”
忽然之間,沈明溪感覺不對勁。
心口莫名的跳了一下。
她停住了腳步,因為封安宸已經站住了,她轉過頭,看著隱藏在夜色之中的封安宸。
少年身形高大,即便是濃重的夜色,也不能將他遮掩住。
漆黑的眸子,如潑了墨一般和周圍夜色融在了一起。
可里面明明滅滅的光,卻在告訴沈明溪,封安宸此時情緒不大穩定。
最近這段時間,沈明溪看到的封安宸,嘴角總是不由自主的翹著的。
可是現在卻抿成了一條冰冷的直線。
他周身的寒意好像冰封的冰川。
沈明溪忽然的想起來,封安宸的媽媽,可不是一個慈母,雖然她不打他不罵他,但是和武大娘其實沒什么區別。
不過是反過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