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談話之后,韶老爺子像是最后強撐著的那口氣,突然就泄了一般,一下子就倒了,身體各項指數都在不斷的下滑,原本還能杵著拐杖到處走走的人,現在甚至連下床都很困難。
他時常需要帶著氧氣罩,清醒的時間也少了很多,一天中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昏睡中度過。
韶家的人早就有了準備,只是真的到了這一刻,難過傷心是難免的。
楚泱站在最外面,望著前些日子還精神奕奕的老人,現在卻大部分的時間意識全無的躺在那里。
人的生命是真的很脆弱!
楚泱一直都知道。
她從來都是一個旁觀者,不干涉,不去左右任何人的抉擇。
她一直以來認知都非常清楚,死亡并不代表著一切的結束,只是這一世的死亡,他們還會轉世,還會有下輩子,只是這一世的記憶羈絆都會隨著死亡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徹底的結束而已。
不至于多難過多不舍!
但真正的事情落在了自己的頭上,那種難過痛苦,是沒有辦法忽略和逃避的!
理智上來說,楚泱知道,這是避無可避的法則和規律,生老病死,本來就是人之常情。
可情感上,楚泱又想要不顧一切的去留下這個人!
韶家的幾個小輩都回來了,韶澤黑了很多,卻也堅毅了很多。
韶家這家人在一起都頗為的和睦,感情也很深,幾個小輩看著躺在床上的韶老爺子,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唯獨楚泱自始至終都站在最后面,神情平淡,眸子黑黝黝的。
她仿佛根本不受這種悲傷的氛圍所影響,自始至終像個局外人!
這段時間來往韶家的人不少,不管是攀關系討好也好,還是真心的過來看望老人,都對楚泱的存在抱有深深的好奇。
實在是韶家的這位小公主,他們真的太好奇了。
也不是沒見過,舉辦的生日宴,以及沒有成功的訂婚宴,他們也是見過了的!
只是都過去了不少年了,比起那些經常出現在人前的貴女們,韶家的這位真正的站在貴女之首的人,卻真的太少出現在人前了。
哦,說少都是客氣的!
壓根就沒出現!
倒也不是一點消息也沒有,聽過了不少道聽途說的事情。
可那畢竟是傳聞,又不是親眼所見,肯定少了不少讓人信服的證明!
關于那些傳聞,可是什么千奇百怪的都有。
信或者不信,也只在一念之間。
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只是不管心里面再如何的好奇,在這種時候,顯然都不適合詢問的。
韶家人也沒工夫搭理他們心里面的那些小九九,楚泱壓根沒將注意力分散在他們的身上。
她很安靜,安靜的仿佛像個隱形人似的!
但是誰也不可能真正的忽略她。
她的存在本身就像自帶發光體一般的惹人注意。
即便一句話不說,即便已經站在了最角落里。
尤其看到她旁邊那可愛的小團子后,心中都了然,果然這個孩子是楚泱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裴家的那位的,當初訂婚都沒出現,還能在一起嗎?
這里面也不知道有多少的彎彎繞繞呢!
不少人心里面都天馬行空的猜測著,楚泱的注意力都被突然跑出來到她身邊乖巧不吭聲的小團子吸引了。
“去做你自己的事情!”楚泱對韶楚翼說道。
韶楚翼搖搖頭:“我要陪著媽媽,我很乖不說話也很聽話的哦。”
楚泱笑了笑,摸著他的頭說道:“我知道你很乖,但這里并不適合你待在這里,過一會兒媽媽就回去。”
韶楚翼哦了一聲,看向身邊低垂著頭的小瑯,最后還是決定不忤逆自家媽媽的話和小瑯牽著手離開了。
小瑯的身影除了特殊的人之外,并沒有人看到。
不然真的要被嚇死了!
韶陽注意到楚泱這邊,也知道自家的妹妹對于人際關系這方面并不是太擅長,本身這些人和她也沒有多大的關系。
所以他和韶澤韶凌交代了一聲后,走到楚泱的身邊。
“這兩天累了吧?”
韶陽示意楚泱和他一起離開后,在路上不時的側頭看她,注意她的神情變化,一邊問道。
楚泱搖搖頭,走到了外面的噴泉池邊上站定。
噴泉的水濺到了她的身上,入秋之后,溫度也漸漸的降低,水花濺到身上有些涼意。
“不累,我其實什么也沒有做!”楚泱看著噴泉上的小天使雕塑淡淡的說道:“我倒是想要做點什么,可被爺爺拒絕了,也許那樣做我才會累一點,雖然不至于多累…”
韶陽緩緩的說道:“我早該猜到的,爺爺總會要找你談一次,不然他也不會放心,生怕自己意識不清的時候,你背著他做了什么無法挽回的事情!”
楚泱抬眸看過來。
韶陽牽起嘴角笑了笑,將眼睛摘了下來。
他早就不近視了,只是習慣了帶著眼睛,將自己所有的情緒都掩藏在鏡片后面。
“爺爺說的一點也沒錯!”韶陽道。
楚泱聞言更加疑惑了:“爺爺…說了什么嗎?”
“爺爺之前就說關于他的身體和病情,他得找你談一談,他說,要是不和你交代叮囑了,你這個傻丫頭不知道會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來。”韶陽嘆息一聲道:“顯然,你剛剛的那些話也證實了我的猜想,哪怕爺爺都那般的叮囑了,你心里面還是在蠢蠢欲動,對嗎?”
楚泱側頭不去看韶陽,對,沒錯,蠢蠢欲動的心壓制不住的想干點什么。
“爺爺最怕的就是這個,怕你做事情不顧后果,怕你感情用事,也怕…你將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泱泱,你能理解作為長輩,對自家孩子的擔憂與牽掛嗎?”
韶陽側身看向她:“你答應了爺爺的話,作為孫女,長輩最后的叮囑,你也不會讓他失望的,對嗎?”
顯然,無論是韶老爺子還是韶陽,都對楚泱抱著一點懷疑。
懷疑她沖動之下感情用事。
楚泱抿了抿唇,她沒吭聲。
那種場合,那種環境下,她看著躺在床上逐漸失去生機的韶老爺子,她曾經幾次的確有些蠢蠢欲動的搞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