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尿桶和痰盂,是每天都會刷洗,但是這些物件因為用途的關系,即使你每天仔細打理,依舊,難免,會比其他的物件要臟一些。
尤其這還不是自己屋里用的,是大伯屋里用的,駱風棠身為駱鐵匠親手拉扯大的侄子,又同為男人,他做這些事,他自己覺得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并沒有什么。
但是晴兒是女人家啊,這白白嫩嫩,香香滑滑的手,此刻拿著草團子,沾著皂角粉,一寸寸刷洗著尿桶里里外外,她刷的那么的仔細,認真,專注,沒有半點敷衍和嫌棄。
駱風棠將這一切看在眼底,心里百感交集,娶到這么好的媳婦兒,是他這輩子做人,做事,最幸運的事!
“晴兒,放著我來!”
駱風棠大步上前,不有分說就要接過楊若晴手里的尿桶和草團。
“一樣東西不臟兩雙手,我都洗到這個份上了,不用你洗!”楊若晴避開駱風棠的手,目光掃了眼他渾身上下。
嗯,該穿的衣裳,襪子,都穿戴齊整了,她也就放心了。
“這些東西臟,我來洗。”駱風棠再次堅持。
楊若晴卻無所謂的笑了笑,“洗干凈了不就不臟了么?我沒那么矯情的,咱是夫妻,伺候雙方長輩,咱一起承擔!”
這話,真是說到駱風棠心里去了。
他目光一撇,發現楊若晴正忙著洗尿桶,痰盂還沒有洗。
他卷起袖子來到她身旁蹲下,拿起痰盂就要準備放水里,卻被楊若晴攔住。
“傻瓜,你要洗痰盂,好歹也蹲到我上游去呀,哪能蹲我下面?”
她洗的是尿桶!
駱風棠反應過來,咧嘴笑了下,聽話的起身去到楊若晴的另一側蹲下。
“來,皂角粉也搞上。”楊若晴吩咐道。
“嗯!”
夫妻兩個并排蹲在一起,各自刷洗著手里的物件。
若是有外鄉人經過,遠遠看到這一幕,恐怕只會感嘆這家的女人有福氣,嫁給了一個懂得心疼自己的好男人。
竟然陪著自己,幫著自己刷洗這些物件。
但如果那人知曉了這夫妻倆的身份,家勢,恐怕更要震驚到眼珠子掉地上了。
雖然從外面望來,水溝這邊是一道非常和諧有愛的畫面。
但是,在兩位當事人這里,此刻正在討論的話題,卻又恨嚴肅,甚至凝重。
因為他們倆正在商議的,正是關于駱鐵匠的下一步治療方案。
楊若晴說:“我今早過來,聽到大伯聲音沙啞的厲害。”
“問他感覺咋樣,他說沒有變壞。”
“在我的理解里,沒有明顯的好轉,就是在緩緩的變壞,咱就要引起更多的重視,不能就這么一天天的慢悠悠的邊治,邊等。”
“棠伢子,你說呢?”
駱風棠一直在認真聆聽楊若晴的話,同時臉上也露出思考。
他沉吟著說:“其實今天我本就準備跟你商量這事兒。”
“嗯,你說。”
“據我著兩天夜里對大伯的觀察,我感覺旺生哥這波開的藥,不是很湊效。”
楊若晴點頭。
藥如果對癥,即使是中藥,效果上來的其實也是很快的。
“所以,我的想法是,今天等旺生哥過來把脈的時候,咱私底下跟他開誠布公的詢問下,實在不行,咱就要去縣城另請高明!”駱風棠又說。
楊若晴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大伯的嗓子因為咳嗽,已經很嘶啞了。”
“他清醒狀態下坐在那里,都像在打鼾,這明顯是肺和支氣管的問題。”
“福伯和旺生哥的醫術,應該是駕馭不了,你看年前,也是去縣城治好的。”
駱風棠輕‘嗯’了聲,“不過這次,我的建議是不把人帶去縣城,我直接去縣城醫館,找一套大夫班子來家里駐家治療!”
楊若晴目光一亮,“這個主意好,咱自己呼啦啦跑過去,諸多不便。”
“大伯自己也很抗拒那種離鄉背井的感覺,咱長時間不在家里,也惦記家里,孩子們也那啥。”
“把大夫班子請來家里治療,無非就是多給錢的事兒,再加上咱得權,我相信怡和春的掌柜愿意配合!”
權力這個東西,楊若晴和駱風棠很少在家門口這一片拿出來用。
在土生土長的老家這邊,他們夫婦一直推崇的是和光同塵。
但是權力這個東西,放著不用也是浪費,尤其是在有剛需的時候,就真的很需要用以用了。
“若是縣城醫館的大夫班子搞不定,咱就去慶安郡找,慶安郡再搞不定,咱就去長淮州請名醫,我還就不信了!”楊若晴再次說。
駱風棠抬起頭望著官道那邊,目光閃動,若有所思。
楊若晴一眼看穿他所想,拎著手里刷洗干凈的尿桶站起身:“甭猶豫了,也甭跟旺生哥那邊商議,咱這就回家去,你去洗把臉,吃飽飯,然后快馬加鞭去縣城醫館搬救兵!”
當天傍晚,駱風棠就帶著兩個三個大夫,三個藥徒從縣城風風火火抵達了長坪村。
村子里,楊若晴在白天已經將這個決定告知了家里人,包括當事人駱鐵匠在內。
大家伙兒都對這個法子拍手稱贊,用大家的話來說,這是一個兩下兼顧的事兒。
不過,也只有楊若晴和駱風棠這樣的,才能請得動縣城的大夫班子來家中。
若是換做其他人,就算有錢,也很難辦到。
而駱鐵匠在知曉這一切之后,更是感動得不行,老漢眼圈都紅了。
“我這身體不爭氣,拖累了孩子們啊…”
王翠蓮隔著一扇門,站在門口大聲‘告誡’駱鐵匠:“你要真這么覺著,那孩子們在魚塘那事兒上拿主意,要租賃出去,你就不要吱聲!”
駱鐵匠沉默了。
魚塘是他倍兒感成就感的一樁事,但是…
“罷了,我年紀大了,力不從心,魚塘的事兒,孩子們拿主意就是!”
王翠蓮聽到這話,壓在心頭的一塊石頭可算落地了。
就怕這老漢倔!
終于是屈服于自己的身體,松了口,那就好辦了。
當天夜里,三位大夫抵達駱家后,簡單的喝了幾口茶,上了茅廁,洗了手,然后就直奔后院,為駱鐵匠把脈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