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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亂葬崗

  兩人趁著夜色,一前一后,一老一少,亦步亦趨地往城郊走去。白頭翁脫去了那被恭桶熏臭的衣衫,只著了一件白色的中衣。從背影看去,二人就像是一個被逐出宮的滿頭白發的老太監帶著一個身形瘦弱在宮中活不下去的老太監。雖然奇特且引人矚目,好在街上人少,又是京師腳下,倒算不得多么新鮮的事。

  兩人一路走著,越走越是荒涼,起初還有些城郊的人家屋子里亮著些許油燈的光。再往前走走,竟然除了空中彎月沒有一絲光亮。

  白頭翁忍不住問道:“丫頭,你這是要去哪找人啊?我們不找匹馬?”

  何婧英微微一笑:“你別著急,馬上就快到了。”

  終于在又走出了三里路后,何婧英指了指前方,到了就是那。

  白頭翁一看,這輩子第一次覺得慎得慌:“丫頭,你在這要找什么人?!”

  “當然是死人啊!”何婧英理所當然地答道。

  在何婧英與白頭翁面前,是一片亂葬崗。

  何婧英要找的,正是蕭子敬那縷飄蕩在人間的孤魂。白頭翁臉色一僵:“小丫頭,挖人祖墳可不是什么好習慣。”

  何婧英手指了指那亂葬崗:“哪家人的祖墳要是修在這,我看也夠晦氣了,也不擔心我給他添的這一點半點。”

  何婧英也是第一次到亂葬崗,原本覺得只是一些可憐人的埋骨處而已,沒什么可怕的。可當真到了此地,何婧英身上也發起毛來。方才一路不想讓白頭翁跟著,現下卻反而怕白頭翁跑了。

  何婧英抬了抬尖尖的下巴:“誒,老頭,是你自己說的幫我找人的,你不是害怕了吧?”

  白頭翁怒道:“亂叫什么!叫爺爺!誰說老子害怕了!老子白頭翁還會怕死人不成!”

  何婧英滿意地點點頭:“那好吧,我們快找吧。我們要找一個埋了差不多半月的墳,無碑的。”

  白頭翁這才驚覺自己中了何婧英的圈套。生氣歸生氣,但總不能食了言,打了自己臉面。便一邊發著脾氣,一邊找著墳,看上去倒是向來亂葬崗尋人鞭尸的。

  如果何婧英估計的沒錯的話,蕭子響一定被埋在這個亂葬崗中。皇上將蕭子響藏在天牢當中三年,這三年里,魚復候的靈位前的香火都換了三輪了。雖然魚復候的陵中,有尸骨,有牌位,有陪葬。不管里面那具尸骸是不是真的魚復候,經過三年,就算是謊言也都成了真。

  然后被關在天牢的蕭子響,是一個無籍無名無人問津的死囚。他死后,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這亂葬崗而已。

  白頭翁在亂葬崗尋了一圈,說道:“小丫頭,老子看這里至少有三座墳是剛埋下十來天的。我們怎么找?”

  何婧英深吸一口氣,下了下狠心:“挖!”

  “你要一座一座挖?”

  何婧英點點頭:“老頭,你該不會是后悔了吧!”

  白頭翁氣道:“叫爺爺!”

  何婧英遞了根樹枝給白頭翁,自己拿出折月劍。對著那無主孤墳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詞道:“我此番是來找我的恩人,將他帶回去后葬。若是誤挖了閣下的墳,閣下千萬莫要見怪。”

  白頭翁不耐煩道:“啰里八嗦的,到底挖還是不挖?”

  何婧英趕緊將折月劍插進土里:“挖,挖。”

  何婧英的折月劍打起架來是一把好劍,但挖土的話,絕對不是一把好鏟子。折月劍輕薄有韌性,不能像鏟子一樣,把大量的土挖出來,只能一次挖出少少一點,更為尷尬的是,折月劍彈性很好,挑出的那一捧土就劈頭蓋臉地灑了白頭翁一頭一臉。

  “呸呸呸!”白頭翁吃了滿嘴的土。這土又腥又臭,不知道下邊埋的人是怎么死的,盡是一股死魚爛蝦的味道。“小丫頭,你到底會不會挖?!”

  何婧英頗有些尷尬:“我也是第一次。”

  白頭翁揮揮手:“走一邊去!”

  何婧英從善如流地趕緊讓了一步。

  白頭翁將樹枝深深地插入土種,一運力,那手臂粗的樹枝應聲折斷。白頭翁將那樹枝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三腳:“呸!連你也敢整老子!”

  “小丫頭,你讓開!”說罷發狠似的將袖子擼了起來。白頭翁雙手揚起,手上一道白光閃過,他五指微張,猛地向下插進土里,竟然開始徒手挖起墳來。

  何婧英在一旁看得心驚,白頭翁這手力,如果打在人的天靈蓋上,天靈蓋怕是立時就碎了。

  白頭翁一邊挖著墳,一邊惱道:“小丫頭,爺爺我練了幾十年的功夫,就用來挖墳了!這像個什么樣?”

  何婧英小聲答道:“像土撥鼠。”

  “什么?”白頭翁是真的沒聽清。要是聽清了可能真的會拿何婧英的天靈蓋練練手。

  何婧英趕緊搖頭道:“沒什么,沒什么,你趕緊挖。”

  白頭翁繼續抱怨道:“小丫頭老子跟你說,這事兒要是敢讓鬼卿和光知母他二人知道了,老子要拿你的肉燉湯喝!”

  忽地白頭翁面露兇狠地一手抓向何婧英。何婧英以為白頭翁忽然發了瘋,下意識地向后退去,卻根本沒能逃過。白頭翁還是死死地鉗住了何婧英的手。

  白頭翁將何婧英向前一拉,躲到他自己掘出的土堆后頭。“噓,有人來了。”

  何婧英伸出頭一看,差點沒嚇得叫出聲來,亂葬崗中央站了一個青面獠牙,前胸后背一共長了四只手的閻羅來。那四手閻羅忽然動了一動從自己身上生生扯下了兩只手來。

  何婧英的一顆心剛剛卡到嗓子眼的時候,終于看清原來那不是兩只手,而是一個人。方才哪尊四手閻羅,是一個戴著面具的人提著一個身材瘦小的人走道了亂葬崗。

  這樣的面具,只要看過一次就不會忘的。在整個大齊帶這樣面具的人只有一個,就是鬼面郎君蕭無譽。

  蕭衍,字無譽。雖然同為蕭氏,但他卻不是蘭陵蕭氏的蕭,而是沛郡蕭氏。與蘭陵蕭氏同宗卻無親緣。所以他雖然姓蕭,也是建康城中頗有才名的人,但一直以來他一直也只是個謀士,在蕭子良、蕭子懋、蕭子隆的麾下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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