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婧英柔聲道:“也許…他只是為了警告我而已。而我,只要去宮中面圣,說清楚事情,就不會有事了。”
“那你跟我說,到底是怎么回事?”對于何婧英這一番不清不楚的說辭,蕭練當然是不會信的。
“我不能說。”何婧英的氣勢頓時小了下去。
蕭練更加奇怪了:“為什么?”
見何婧英許久不答他,蕭練眼眸冷冽起來,逼問道:“你進宮,是不是有別的目的?你要做什么?”
何婧英急中生智道:“此事關乎我何氏一族。你該知道,我何氏一族雖是開國功臣,但也是前朝外戚。其中有太多復雜隱秘的關系,我不能一一對你講出。”
“若是你何氏一族的事情,皇上為什么沒有找三叔?”
“三叔也不過是我父親的表弟而已。說到底將軍府的后人,只有我一個。”
如果事關前朝,那便是蕭練無法判斷的。即便他不信,他也無法反駁。何婧英便是吃準了這一點。
蕭練將信將疑地看著何婧英,但仍舊不放心,索性拉起何婧英的手說道:“不行,阿英,你跟我走。”
“走?”何婧英驚道:“走哪去?”
蕭練鄭重地說道:“阿英,你不愿說我就不問你。可我絕不能讓你去送死。”
“未必就是送死。”何婧英苦笑道:“何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我又能走到哪去?”
“天下之大,天涯海角,你我哪里不能去?”
何婧英搖搖頭:“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我們走不了,何況你相信我,我自有辦法。”
蕭練心中煩躁:“不行!我不能讓你有任何危險!”
蕭諶雖不知皇上要殺何婧英是何緣由,但也懂解鈴還須系鈴人的道理,上前勸道:“法身,王妃說的也不無道理,你們能去哪?何況皇上既然沒有明旨要王妃的性命,就說明這個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只是…”蕭諶為難道:“雖然我有辦法把王妃你帶進宮去,但皇上若是不愿意見你…”
“我自有辦法。”何婧英斬釘截鐵地說道。
蕭練心知無法勸阻何婧英,只好說道:“如果你一定要去,那我與你一同進宮?”
“可你是私自出的崇安陵,若是你進宮去,那就是抗旨。”
蕭諶也附和道:“法身,王妃說的對。你若是進了宮,只會讓這件事情雪上加霜。”
蕭練惱道:“難道就讓她獨自進宮去?抗旨又如何,若是她…”蕭練咬著牙將后半句吞了肚子里。
若是她有什么不測,他便要造反,他便要殺進宮里去救她出來。到時就算有千軍萬馬要取他性命,他只要能救下她一人便好。
這話當然不能在羽林監面前說。
何婧英溫和地對蕭諶說道:“蕭統領,可否讓我與法身單獨說幾句話。”
“好。”蕭諶退出了房門,將房門輕輕關上。
何婧英從懷中拿出扶桑令交到蕭練手中:“這枚玉佩叫扶桑令。我答應過那人。我不能告訴你我在哪里得到的,也不能告訴你是誰給我的。但那人告訴我,這枚玉佩可以在危急時候救我,只要留下‘飲馬咸池,余轡扶桑’這幾個字,就會有人前來相救。”
這枚玉佩若是不能救她,能救蕭練也好。這才是何婧英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蕭練摩挲著手里這枚小小的玉佩。這么普通的玉佩,難道真能救人?若是告訴他這枚玉佩里有份藏寶圖,得之可得天下,都比現在這個寫八個字就有人來救可信。蕭練還是不放心道:“阿英,既然能找人救你,難道就不能有人來帶你走嗎?你何必硬要去冒這個險?”
何婧英道:“蕭練,你曾經一定生活在一個很美好的地方吧?我們這個世界有不一樣的規則。你看那些死囚,他們有的不過是偷了東西,有的不過是個私逃的奴隸。他們生存不了就只有去偷去搶,可因為偷搶,他們卻被判下死罪,要與那些牲畜一樣被人活埋。你再看蕭云昌,他殺了多少人,拐賣了多少良民,可他呢?只是軟禁江州而已。這就是差別。還有霍成君。我們能救下她,是因為她是忠烈之女,若她只是一個尋常女子,我們根本救不下她。她犯過錯么?她甚至還有先太子良娣的身份。”
何婧英嘆口氣道:“直到太子薨逝,我才發現我太簡單了。我剛重生的時候,我很怕再一次死去,一心只想著逃離。可這哪里是逃,分明是送死。太子才剛剛薨逝,太子府就可任人拿捏。你我要是離開了建康就什么都不是。”
蕭練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在溪邊連個火的生不了的窩囊時刻。的確如何婧英所說,他們能躲去哪呢?是隱于市井還是隱居山林?沒有錢,他們只能過刀耕火種的日子,可他連火都生不起來。難道讓何婧英過這樣的日子?
“好。”蕭練將玉佩握在手中:“你要留,我就陪你。不過阿英你記著,我是因為你才來到這個世上。”
何婧英頓時愣住,蕭練說這句話時,無比的認真。她本想打趣一下,讓氣氛緩和一些的,但是卻怎么也說不出話來。
終于何婧英笑了,她踮起腳尖來,輕輕在蕭練臉上啄了一下。“如果還有下一世的話,我愿意先遇見你。”
蕭練臉上一下子火熱起來,連指尖也發起麻來。他很開心,終于不再是蕭昭業的替身。可那一句“下一世”又讓他血液凝固。哪里來的下一世呢?
門被蕭諶輕輕叩響:“法身,王妃,時候不早了,若是要進宮去,我們該動身了。”
何婧英望著蕭練,眼中還是那般堅定。
蕭練心中再有一萬個不愿意,可找不到一個理由再拒絕何婧英。蕭練心中嘆口氣,緩緩將門打開:“彥孚,可否幫我照顧她?”
蕭諶點點頭:“王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