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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蕭子良皺眉道:“本王曾經教你克己復禮,你都拋諸腦后了嗎?你怎可對王大人這般無禮?還在文惠太子的靈前如此胡鬧。你以后如何能當大任?”

  蕭練不屑道:“克己復禮?何為克己復禮?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究竟是禮重要,還是仁重要?二王叔日日禮佛,奉戒極嚴。敢問二王叔禮的是什么佛?奉的是什么戒?難道連慈悲二字也未曾領悟分毫嗎?”

  “王爺真是可笑,大鬧文惠太子靈前已是不孝,不孝之人如何能妄談仁義?”王敬則厲聲訓道。

  “敢問王大人與王司空,何為義?”何從臺階下緩步走上,說話的聲音不大,但自有一股威懾。“王大人的儀程里面雖然有生祭這一項,可從來沒有提到,生祭之人是文惠太子的小妾啊。”

  王融嗤笑道:“何祭酒,太子祭典,你來得也太晚了吧。”王融面不改色地說道:“既是生祭,由文惠太子無所出的妾侍殉葬,并無不妥。”

  何將一卷卷宗交給何婧英。何婧英看了看何拿來的卷宗,心中一喜。“王大人,你可知此女是誰?”

  王融一愣。霍成碧是商人之女,出身并不高貴,難道還能有什么背景?

  “王大人可聽說過元嘉二十九年,太祖率領偏軍征討仇池國的事?”何婧英問道。

  王融向著東方拱了拱手:“太祖戎馬半生建立大齊,元長雖未親歷,但早已心生向往。太祖之事元長自然聽聞過。”

  “你說的可是太祖在征討仇池國時,在談堤城遇險的事?”王敬則倒不像王融那般滿口空話。

  何婧英點點頭:“王司空在前朝時就已官拜直閣將軍,自然清楚此事。王司空可還記得當時情形?”

  雖是陳年舊事,但推翻前朝,弒殺前朝廢帝,王敬則都參與其中,少年英豪的熱血時光,即便現在已近花甲之年,當年之事也未曾遺忘。“老夫當年未曾隨太祖征討仇池國,也是畢生遺憾。不過太祖征討仇池國之時,老夫尚在朝中,對此事也算了解。仇池公楊定占領隴右上邦一帶,在邊境作亂,勾結北朝吞噬我朝疆土。太祖當時為大司馬參軍,領建康令。當時朝中無人敢請戰仇池。太祖臨危受命,帶五千精兵攻克蘭皋戍、武興戍。將仇池叛軍推往北魏,在攻克了談堤城后遇到了北魏軍隊的反擊。太祖身陷談堤城,向朝廷求援。卻不想文帝忽然駕崩,朝中亂成一團,根本無法前去支援太祖。太祖只好火燒談堤城,退守南鄭,等到朝中局勢穩定之后,太祖才得以回朝。”

  “那王司空可知道,當年太祖是如何燒的談堤城?”

  王敬則鄭重地點點頭:“當年太祖在談堤城各處埋上火石,待北朝大軍入城后,點燃城內火石,整個談堤城付之一炬。兩千北朝精兵被困談堤城火海,為太祖退守南鄭爭取了時間。”王敬則嘆口氣:“只是我軍為了點燃火石,也有五百將士折損在談堤城中。”

  “王司空可知道自請留在談堤城中的義士是誰?”

  “當年自請留在談堤城中的是太祖軍中的一員副將,司馬注。”

  何婧英將那卷文書呈給王敬則:“這是從司馬家拿來的族譜,還請王司空過目。”

  王敬則拿過族譜一看,臉色不禁變了。

  何婧英走到祭祀車前,將霍成君扶下。“司馬注以身殉國之后,留下一個孤女,司馬柔。司馬柔后來嫁給一個姓霍的絲綢商人。霍成碧便是司馬柔的女兒。”

  何婧英說道此處,王融那不可一世的臉上才有了一絲難堪。

  將門忠烈之后,當然不可能與死囚一同隨意獻祭。王融強辯道:“若她是司馬注的外孫女,為何從來沒對人提過。”

  “司馬注以身殉國之時,她的母親司馬柔尚且只有十六歲,司馬柔在霍良娣不滿周歲時就因病去世。司馬注一家人才凋敝,自他死后就逐漸沒落了。她不知自己外祖之事并不奇怪。”

  王融還想狡辯,卻被王敬則打斷:“好了,王大人,此事的確是我等考慮不周。”說罷,王敬則竟然恭恭敬敬地對著霍成碧行了一禮:“此禮是向霍良娣外祖父的英靈致歉。讓霍良娣受驚,是老夫失察。”

  王敬則回頭看向蕭子良:“皇上不在此,下官只能請示竟陵王爺了。祭祀儀程應當如何處置,還請竟陵王爺示下。”

  蕭子良謙遜道:“此事原本應當等皇上圣裁,本王不敢擅自做主。只是這一來一去恐誤了時辰。不過皇上若是知道霍良娣是忠烈之后,必然也不會讓霍良娣殉葬。依本王看,不如就讓霍良娣先行歇息,讓這些死囚繼續祭典儀程就行。”

  老臣們紛紛點頭,眼下也的確只有這一個辦法可以讓祭典繼續。

  “不可!”蕭練一臉冰冷地站在祭壇之上。

  蕭子良皺眉道:“法身,什么不可?”

  “這些死囚也不可殉葬!”

  蕭子良氣道:“簡直胡鬧!”

  王融道:“王爺,你這樣不依不饒,難道真要擾了文惠太子安寧才算安心?”

  王寶明也上前勸道:“法身,不可失了分寸。”

  蕭子良對王融點了點頭,祭祀馬車又拉著一眾死囚緩緩向前走著。哭嚎聲霎時響徹祭壇。

  蕭練站在祭壇之上,對那趕車的人說:“你若是想一同殉葬,便上來。”

  那牽著車的小太監手一僵,腳步不與自主的就停住了。

  蕭子良惱道:“法身,你讓開!”

  “若是不讓又如何?”

  眾百官各各都皺著眉頭,滿是憤懣。不少人都竊竊私語起來。

  “不成體統!”

  “是啊,這樣的嫡長子,以后怎么擔當大任。”

  “哼,什么嫡長子。皇上是明君,自然能分辨。”

  “陳大人說的對,不過祖訓而已,該變還是要變。”

  這些人說話的聲音雖低,但那些聲音偏偏若蚊蠅一般,順著風雪就鉆到了何婧英與蕭練的耳朵里。同樣這樣的話語也鉆到了蕭子良的耳朵里。

  同樣的話,在兩個人聽來可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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