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歸吵,鬧歸鬧,但是審訊工作還得繼續。
通過對這些涉案人員抽絲剝繭般的調查,現在顧晨這邊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脈絡。
尤其是從周燁,徐軍,胡凡真和內森的口中,挖掘到了許多有價值的碎片化信息。
而這些人的碎片化信心,又將許多疑點組合完整。
這也讓顧晨對整個案件有了一個清晰的認識。
那就是這個所謂的“特洛伊醫療救助公益基金”,實際上就是一個掛羊頭賣狗肉的機構。
雖然打著跨國免費醫療救助的名頭,但實際上是見這些年輕男女,送往美利堅,接受一些違規的臨床實驗。
一旦出現身體問題,或者出現猝死情況,美利堅的研究機構,會用一些離奇的方式,制造意外事故,對死亡者進行死亡真相的掩蓋。
由于這些受害者,都來自于國內一些家境并不富裕的群體,因此要想去美利堅調查親人的死因,堪比登天還難。
加上特洛伊博士背后的資本和強大的法務團隊,讓許多人申訴無門,甚至連起碼的賠償都沒有。
所謂天上不會掉餡餅,掉的可能是陷阱,許多人似乎還沒明白。
或者說,是因為生活所迫,不得已選擇相信這支公益基金。
甚至還抱著一些虛榮心,認為在國外治療和讀書,是一種難得的榮譽。
顧晨可以理解這些病人家屬的無奈,但是無法原諒特洛伊公益基金的卑鄙。
隨著五號審訊室大門被推開,正坐在那兒昏昏欲睡的葉文啟,此刻才微微抬頭。
看見顧晨幾人走進審訊室,他這才坐直身體,嚷嚷著說道:“顧警官,是你呀,你們芙蓉分局怎么回事呀?為什么把我帶到這里來?還給我戴上了手銬?”
說道這里,葉文啟感覺是見到老熟人,好說話,立馬將戴著手銬的雙手抬起,笑嘻嘻道:
“顧警官,我想這可能是誤會,你趕緊的,幫我把手銬打開吧?”
這邊顧晨還未開口,盧薇薇率先坐不住了,也是沒好氣道:“幫你把手銬打開?我恨不得再給你加雙腳鐐。”
“誒?”見盧薇薇如此態度,葉文啟當即有些遲疑道:“盧警官,瞧你這話說的,我們怎么說都是認識的。”
“呵呵,我我跟你認識,也是嚇了眼,要不是不允許,我甚至想把你五花大綁。”
盧薇薇現在也是在氣頭上,在內森那里得知了葉文啟的所作所為,盧薇薇就感覺這哪是一個做父親該有的樣子?
他葉文啟跟這些拿年輕男女做違規臨床實驗的人,一樣都是蛇蝎心腸。
聽盧薇薇這么一說,葉文啟也似乎意識到,這幫警察的態度,跟之前自己見到時的樣子,完全有些不太一樣。
而且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嚴肅,這跟之前大家心平氣和的談話顯然不同。
加上自己現在被戴上手銬,從家里一直被帶到芙蓉分局審訊室就不難看出,警方這是要對自己進行審訊。
這跟之前的問話完全不同。
“呵呵。”見此情況,葉文啟不由干笑兩聲,也是試探性的問道:“警察同志,你…你們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呀?”
“沒有誤會。”見袁莎莎將攝像機打開,顧晨也將自己的筆錄本打開,抬頭說道:
“葉文啟,我問你,胡凡真被綁架的事情,是誰干的?”
“胡…胡凡真?我…我干女兒被綁架的事情?難道…你們有眉目了?”
葉文啟似乎還并不知道,胡凡真現在已經被顧晨幾人從周家村郊外的廢棄小學解救出來。
看到顧晨幾人的審訊姿態,葉文啟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顧晨也不廢話,也是直截了當道:“葉文啟,你很聰明,可惜沒用在正道上。”
“實話跟你說吧,胡凡真,她就在警局。”
“什…什么?你們…你們把她救出來了?”聽聞顧晨的一番說辭,葉文啟先是一愣,像是受到莫大的驚嚇。
但隨即他便努力平復下心情,讓自己保持足夠的冷靜。
王警官雙手抱胸,躺靠在座椅上,哼笑著說道:“胡凡真昨天晚上就被我們從周家村外頭的廢棄小學給救了出來。”
“哦對了,忘記告訴你,你的那兩個老朋友,周燁和徐軍,都被我們給抓了,他們也都全部交代。”
“尤其是這個周燁,他承認,自己綁架了胡凡真,也已經招供,他為什么要綁架胡凡真。”
話音落下,王警官忽然又坐直了身體,目光犀利的看向葉文啟,問道:
“你知道他說了什么嗎?”
“他…他說什么?我…我怎么會知道?”
葉文啟此刻有些慌張,似乎這個問題他沒法接。
明擺著,警方肯定已經知道真相,問自己,無非就是想讓自己招供。
見葉文啟死鴨子嘴,袁莎莎也是忍不住提醒道:“葉文啟,周燁是你的人,徐軍也是你的人。”
“綁架胡凡真的那天晚上,你們三個都在一起,你覺得你是不是可以招供出來,你們那天晚上都在做些什么?”
“開…開什么玩笑?”見袁莎莎把話說的如此直白,葉文啟此刻也慌了,但卻依然假裝無辜道:
“你們跟我說胡凡真失蹤的那天晚上,我一直陪老婆逛街,逛街之后就回家了,我又怎么可能跟這個什么周燁,還有徐軍在一起呢?你們這是說笑吧?”
“葉文啟。”見葉文啟冥頑不化,顧晨也是右手轉筆,淡然說道:
“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東街五金商店的老板,也就是你弟弟葉文濤,他現在就在你隔壁審訊室待著呢。”
“什…什么?你們把我弟給抓了過來,你們…”
一陣驚駭,但片刻之后,葉文啟似乎又感覺哪里不對,頓時眉頭一蹙,弱弱的問道:
“你們那天晚上調查過我?”
“我們是事后調查過你的。”顧晨也是開門見山,不跟他來虛度:
“胡凡真失蹤的那天晚上,你跟你愛人開車去西街逛街,但是你們全程都在走馬觀花,直到后來又逛到東街,進入了你弟弟葉文濤經營的這家五金店。”
“可有趣的事情是,你跟你愛人在這家五金店里待了很久,可再次出門的時候,你跟你愛人直接選擇開車回家。”
“是…是呀,我那天就是去我弟弟那邊逛逛,聊聊天什么的,然后就跟我老婆回家了,這…這沒毛病吧?”
面對葉文啟的問話,顧晨直接選擇搖搖腦袋:“葉文啟,我話還沒說完呢?那天的確有個人跟你愛人一起回家,但那個人不是你。”
“呵呵,顧警官,你開什么玩笑?”葉文啟額頭上的冷汗直冒,但他依然保持足夠的鎮定,也是繼續給自己解釋說:
“那天我帶著老婆去看望我弟弟葉文濤,聊了一下,我們就開車回家,這你們自己也說了,可你們為什么說不是我?”
“別急,我會讓你知道的。”顧晨也不急,直接瞥了眼身邊的袁莎莎。
袁莎莎秒懂顧晨意思,立馬將審訊室側邊的屏幕打開,將電腦中的監控畫面,同步傳輸到側邊的屏幕。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屏幕。
屏幕上播放的是一段監控畫面,第一段監控顯示,葉文啟帶著妻子走進東街五金店的畫面。
隨后,監控視頻經過加速處理,幾十分鐘之后,葉文啟又帶著妻子從店里出來,直接離開。
視頻忽然暫停。
葉文啟瞇眼觀察了好半天,這才扭頭問顧晨:“顧警官,這不就是我進店和離開的畫面嗎?有什么問題嗎?”
“問題就在于,你愛人是你愛人,但你不是你。”顧晨也是直截了當。
葉文啟哼笑兩聲,也是沒好氣道:“顧警官,你這話說的,怎么感覺在罵人啊?”
“是不是你自己最清楚。”顧晨掏出激光筆,將激光指向了葉文啟走進店里時的畫面,將激光對準了葉文啟的襪子,不斷畫圈:
“看見沒?這是你剛進五金店的畫面,你當時穿的還是一雙黑色襪子,這在路邊的高清監控當中,看的還是非常明顯。”
話音落下,顧晨又將袁莎莎調取出來的另一張監控截圖用激光筆圈出,繼續說道:
“這是你走出五金店時的樣子,同樣的身高,同樣的服裝,但是很奇怪,你突然之間就換成了白色襪子,你能跟我解釋一下嗎?”
“這…”
葉文啟見狀,整個人也是不由一怔,似乎自己都沒發現這個問題。
可在這名年輕警員面前,似乎這家伙就能細絲入微的發現每一個微小的細節。
葉文啟眉頭一蹙,也是慌張不已,半天都沒再說話。
盧薇薇見狀,也是扣著桌子提醒道:“葉文啟,問你話呢?這怎么解釋?”
“你該不會說,你帶著你老婆去到你弟弟的五金店里,然后就是為了換一雙襪子吧?”
“我…我…”葉文啟結巴了半天,但還是努力平復下心情,保持鎮定著說道:
“我…我其實是襪子破了個洞,穿著難受,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跑去你弟弟葉文濤的五金店,然后問你弟弟葉文濤,要了一雙白色襪子對嗎?”
顧晨見葉文啟支支吾吾,干脆替葉文啟編造謊言。
葉文啟羞愧的低下腦袋,但還是點頭承認:“沒…沒錯,就是這樣。”
“呵呵。”盧薇薇聽葉文啟如此厚臉皮,也是忍不住哼笑道:
“葉文啟啊葉文啟,要說不要臉,你還真能排上號,這種荒謬的借口,你都能說的出來?那好,你給我解釋一下,為什么從進店到出店,這同樣一個人,為什么走路姿勢會相差這么多?”
話音落下,盧薇薇瞥了眼袁莎莎:“小袁。”
“明白。”袁莎莎知道盧薇薇意思,直接開始再次播放兩段監控畫面。
第一段監控畫面,是葉文啟和妻子走進店里時的樣子,那是昂首挺胸。
可第二段監控畫面,也就是葉文啟和棋子走出店面時的樣子,卻變得明顯有些駝背的樣子。
兩人走路的姿態對比,袁莎莎直接分割成并排兩個畫面,呈現在同一塊屏幕當中。
高下對比,顯而易見。
甚至為了讓葉文啟看得明白,袁莎莎直接將兩段監控畫面選擇截圖放大。
裁剪掉葉文啟妻子的畫面,而將整個畫面聚焦在葉文啟身上。
兩段再明顯不過的對比,看得葉文啟汗毛直立。
播放結束,顧晨問葉文啟:“看出什么問題沒?”
“這…這有什么問題嗎?”葉文啟哼笑著,似乎還想蒙混過關。
但王警官卻是一拍桌子,直接怒不可揭道:“葉文啟,你還想裝到什么時候?這是同一個人嗎?這壓根就是兩個人。”
“我告訴你葉文啟,我們不光調取到你進東街五金店的這段監控,我們還分析了你最近一周,所有的監控畫面,分析過你的走路姿勢。”
頓了頓,王警官也是短暫壓下心中怒火,又道:“從這些海量的監控畫面可以看出,你,葉文啟,你走路姿勢向來都是昂首挺胸,這是刻在骨子里的習慣。”
“而在看看這個走出東街五金店的畫面,這個人雖然穿著跟你一樣的衣服,身材比例也差不多,但是他卻穿著一雙跟你進屋完全不同的襪子。”
深呼一口重氣,王警官又道:“當然了,我可以假設你去店里換了一雙襪子,可就算這樣又如何?”
“襪子的顏色可以換,可走路的姿勢換不了,一個人的走路姿勢,那是經過長年累月的積累,養成的一種習慣。”
“這種習慣要在短時間內改變,根本不可能,也不現實。”
接過顧晨放在桌上的激光筆,王警官繼續提醒袁莎莎:“小袁,再把他走出東街五金店的畫面放出來。”
“好的。”聞言王警官說辭,袁莎莎再次將監控畫面調出。
而王警官也拿著激光筆,在走出店面的男子身上,反復用激光筆畫圈,嘴里也是嚷嚷道:
“你看看你看看,這人的走路姿勢,駝背駝的這么明顯,還要我說嗎?你走路是這姿勢?”
“如果是,那好,你給我站起來,站起來在這審訊室里,再給我走一遍看看,我看你怎么裝。”
見葉文啟此刻慫了,王警官繼續嚷嚷:“怎么?不是要自證清白嗎?我們就給你這個機會,站起來,快點。”
王警官似乎已經沒有耐心,對待這種人渣無賴,王警官感覺自己已經保持了足夠的克制。
要不是警服穿在身上,他真想沖上去暴揍這個人渣無賴。
被王警官這么一頓呵斥,葉文啟身體一顫,也是不自覺的站立起身。
“站在我們面前。”王警官指著自己與葉文啟之間的空間位置說。
但葉文啟卻愣愣的站在原地,反復糾結,緩緩邁出幾步,也是時不時地偷瞄一眼側邊屏幕。
想了想,葉文啟模仿著屏幕中駝背的模樣,嘗試性的走上兩步,但似乎動作各方面都嚴重變形。
顧晨有些看不下去了,也是提醒著說:“好了,別養了,這種動作習慣,不管你如何假裝和掩飾,都是無用功。”
“你要是覺得冤枉,我們可以再給你看另一段視頻。”
話音剛落,顧晨便眼神看向袁莎莎。
袁莎莎心領神會,繼續調取另一段監控文件。
其中一段監控畫面,顯示的是芙蓉分局,審訊室外頭的走廊位置。
此時此刻,葉文啟雙手戴著手銬,正被帶往審訊室方向。
全程走路,葉文啟都是昂首挺胸,直到被帶進審訊室。
緊接著,袁莎莎又播放了另一段監控畫面,還是同樣的位置,此時畫面中出現的卻是葉文濤。
葉文濤也一樣,雙手戴著手銬,被帶進審訊室。
走廊上走路的姿勢,彎腰駝背,畫面也是非常明顯。
播放完畢,袁莎莎瞥了眼顧晨。
顧晨則是直接問葉文啟道:“葉文啟,看完這些,你作何感想?”
“嗨!”
在顧晨提供的各種證據面前,葉文啟感覺自己底褲都快被扒光了,感覺再這么死鴨子嘴硬下去,似乎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加上有盜墓前科的周燁,還有光頭徐軍也都被抓。
這兩人或許早就已經供出了一切,而自己卻依然在這里做著最后的掙扎努力。
有意義嗎?
在目前看來,葉文啟感覺沒有半點意義。
“坐回去吧。”顧晨提醒了一句。
葉文啟轉過身,帶著沉重的腳步,重新坐回到審訊椅上。
顧晨問道:“那么現在,我們能不能坦誠一點?能不能?”
葉文啟沒有說話,卻是微微點頭。
顧晨非常滿意,又道:“那我現在問你,胡凡真是不是你綁架的?”
葉文啟微微抬頭看向顧晨,想著胡凡真如今也已經被解救出來,想必這個女人也已經交代清楚。
想想自己也沒必要再死扛下去,只能默默點頭,但卻依然沒有說話。
“為什么?”顧晨右手轉筆,繼續追問。
“因為…因為…”
見葉文啟依舊在支支吾吾,似乎還想再做最后的掙扎。
顧晨不由冷哼一聲,繼續提醒:“忘記告訴你了,特洛伊醫療救助公益基金,設立在江南市的辦事機構,已經被我們一鍋端了。”
“內森和他的伙伴,已經被我們警方逮捕,而就在我們審訊你之前,內森也已經全部交代了實情。”
“包括特洛伊博士在美利堅的研發機構,是如何違規進行臨床實驗,還有你女兒葉娟娟…”
顧晨說道這里,葉文啟忽然微微抬頭。
顧晨停頓了兩秒,繼續說道:“還有你女兒葉娟娟,她沒有死的事情,內森也已經全部告訴了我們。”
“其實當年,你只不過是利用你鄰居做掩護,假裝你女兒葉娟娟因為心臟問題突然去世。”
“由于是晚上,加上你們給葉娟娟服用了適量安眠藥,以及用物體遮蓋葉娟娟身體。”
“所以,你的鄰居無法判別事情真相,也是人云亦云,以為你女兒葉娟娟因為心臟問題而猝死。”
“之后,你又連夜將你女兒葉娟娟轉移到周家村郊外的廢棄小學,也就是你們綁架胡凡真關押的地方。”
頓了頓,顧晨又道:“而后,你花錢買通了火葬場的工作人員,將一個人體模型假裝為尸體,送進火葬場。”
“而最后又利用面粉假裝骨灰,將其埋進公墓陵園,也就是你女兒葉娟娟現在的公墓。”
深呼一口氣,顧晨也是沒好氣道:“所以當胡凡真打電話告訴你,要去看看葉娟娟的骨灰時,你慌了,以為你女兒葉娟娟,將一切真相,早就已經告訴給胡凡真。”
“所以,你才決定綁架胡凡真,并順便轉移女兒葉娟娟骨灰盒,為了就是偽造一起骨灰盒被盜事件。”
“這樣一來,你女兒葉娟娟究竟有沒有去世的事實,就將因為骨灰盒被盜,而永遠成為一道謎題。”
見此刻的葉文啟低頭不語,似乎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時,顧晨又道:
“你壞事做盡,為了金錢和女兒的治療,不惜出賣他人,你竟然還跟特洛伊公益基金做起了交易,幫助他們招募志愿者。”
“你要知道,這些患者去往美利堅,都是需要接受非正規的臨床實驗。”
“可這些人,最后大多數都因為特種問題而去世,但這些人的死亡原因,卻被特洛伊公益基金這種偽善機構,制造成各種意外。”
“但真相如何,想必我不說你也清楚,如果說特洛伊和他背后的資本就是劊子手,那你就是遞刀的幫兇。”
顧晨說話的語氣格外嚴厲,似乎也帶著一絲憤慨。
葉文啟此刻的心情也快到了崩潰的邊緣。
面對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被顧晨用嚴厲的語氣,抽絲剝繭般的講述出來。
歷歷往事,似乎都浮現在自己的眼前。
女兒葉娟娟埋怨自己的畫面,再一次浮現在葉文啟眼前,那種對自己失望的模樣,讓葉文啟不堪重負。
也就在顧晨想繼續說下去時,葉文啟忽然擺手,痛哭流涕道:“顧警官,你別再說了,求你了,求你別再說了。”
吸了吸鼻子,雙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珠,葉文啟也是悔恨不已道:“我說,我勸說。”
“這一切都是我干的,你們說的沒錯,我就是個遞刀給劊子手的幫兇。”
“為了女兒高昂的醫療費用,也為了金錢,我不惜讓這些年輕人去美利堅赴死,我就是個混蛋,我甚至比劊子手還要劊子手。”
哭喪著臉,葉文啟微微抬頭看著顧晨,也是更咽著說道:“我當時只是跟特洛伊公益基金達成協議,只要我能介紹兩名接受跨過醫療救助的志愿者,那么我們就將保護好我女兒葉娟娟。”
“并且他們還承諾,給她最好的正規治療,不參與各種非正規臨床實驗。”
“原本想著用兩個陌生人的健康,來換我女兒的治療,我知道,這在道德上是過不去的檻,但是我沒辦法。”
“當年那種情況,我跟我老婆都拿不出這么多錢給娟娟治療。”
“可是一旦放棄治療,我女兒娟娟她可能會失去最佳治療時間,我不想拿女兒的命來做賭注,我愿意自私。”
“但我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女兒葉娟娟,為了她,我愿意做一個壞人。”
“所以你就用別人的生命,來換取你女兒的生存?”盧薇薇聽到這里,整個人也是沒好氣。
但葉文啟卻是默默點頭,主動承認道:“我沒有辦法,當這樣的魔鬼協議生效后,我發現,我身上的壓力減輕了不少。”
“他們果然兌現了承諾,我女兒葉娟娟,在美利堅生活的很好,而且還能得到正規的治療,并沒有參與任何臨床實驗。”
“而且,他們還給她找了一所非常不錯的公立學校就讀,這一切看上去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著。”
“可是,可是后來,隨著他們在美利堅的違規臨床實驗頻繁出現問題,之前的兩名志愿者,也都相繼離世。”
“為了項目的緊張能夠加速推進,他們只能再次聯系到我,并承諾,每介紹一名志愿者赴美,他們將給我一筆豐厚的回報。”
“當時我也不知道,之前代替我女兒葉娟娟赴美接受醫療救助的兩名年輕人,已經出現意外死亡。”
“當時的我也是傻乎乎的,就這么答應了,而且拿到了錢,就有些迷失自我。”
深呼一口重氣,葉文啟抬頭看著天花板,也是有些絕望的說道:
“可是后來,我發現,自己越陷越深,為了這些錢,我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人性。”
“我不僅自己在找患者做志愿者,我還發動了我老婆,還有我弟弟葉文濤一起干。”
“就這樣,我們組成了一個小團體,以此來謀取暴利。”
“那你的接頭人是朱志強對嗎?”盧薇薇抬頭問他。
葉文啟默默點頭:“沒錯,我的接頭人就是朱志強,他是整個亞洲區的負責人,不僅在我們國內尋找這方面的志愿者,他還去東南亞,尋找有些志愿者。”
“但是因為特洛伊博士在研究新藥的同時,還有另一個項目,那就是收集各國人種的基因,作為另一項秘密研究。”
“當然,這個基因測序工作,是由另一個機構負責,他們對全世界各國人種的基因研究非常感興趣。”
“愿意花費一定的費用,支持一些在生物醫學領域有著突出成就的人,從他們這里獲得想要的研究結果。”
“所以,朱志強就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他們這支機構在我們國家的代理人。”
“甚至為了能夠招募到更多的志愿者,他們還派了像內森一樣的美利堅人,來這里常駐。”
更咽了一聲,葉文啟也是搖搖腦袋,有些后悔道:
“我知道這么做要遭天譴,可是為了錢,我真的很難拒絕他們的要求,他們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所以到后來,我利用從他們手里賺到的錢,開始招募一些團隊,替我自己辦事。”
“其中一件,就是入股喜歡暴力催債的光頭徐軍的金融皮包公司。”
“但我看中的并不是這家金融借貸皮包公司能賺多少錢,我在乎的,是徐軍手底下的人,能不能幫我辦好事?”
“所以,這些年,我一直都這么干,而且干的風生水起。”
“那些所謂的良知,在一遍遍被對方用鈔票甩臉之后,我選擇妥協,我選擇了金錢而放棄了良知,我…我…”
說道最后,葉文啟也是無奈搖頭,痛苦的說道:“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也對不起我女兒葉娟娟。”
“那你女兒葉娟娟,她人現在在哪?”盧薇薇也是迫不及待道。
葉文啟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復下心情,這才緩緩說道:
“我女兒葉娟娟,就被關在我公益植樹的南嶺那邊。”
“經過那次事件之后,她的精神好像出現了問題,原本我是想把她送到朱志強的一處秘密地點,讓他安排最好的醫生,給她治療。”
“但是經過那次偷梁換柱之后,我女兒葉娟娟的身份,其實已經不復存在。”
“現實中,我女兒葉娟娟已經死了,我也曾想過,等我賺夠了錢,就帶著她,一起去美利堅生活。”
“畢竟我跟特洛伊博士,和他背后的資本都有深度合作,加上我跟朱志強關系也不錯,他會幫我想辦法,將我女兒送到國外。”
“可是這種錢太好賺了,我有些舍不得,加上女兒的精神問題一天不如一天,我感覺她是因愛生恨,她恨我所做的一切。”
“這些年,她甚至一句話都沒跟我說過,但是我們又不能不管她,就這樣,我們時不時就會借著去南嶺公益植樹的目的,去那邊看望娟娟。”
“原來是這樣?”聽葉文啟如此一說,顧晨也終于清楚,為什么葉文啟夫婦要這么不辭勞苦,經常去往南嶺老家公益植樹。
實際原因,只是為了去看望已經出現精神問題的女兒葉娟娟。
盧薇薇也是沒好氣道:“既然你女兒葉娟娟精神出現問題,那為什么不送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盧警官,我也想過,但我不敢啊。”葉文啟聞言盧薇薇說辭,也是默默的擦著眼淚,更咽著說道:
“自從我狠下心來,制造了女兒心臟猝死的事實后,還買通了那些火葬場員工,騙他們說,想要保存好女兒的尸體下葬。”
“但是女兒的戶口已經注銷,我們其實也想等待賺夠錢之后,讓朱志強安排給娟娟另一個真實存在的身份。”
“可就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娟娟會突然精神失常,甚至幾年時間,都沒再跟我們說過一句話,哪怕一句都沒有。”
葉文啟痛苦的捂住臉頰,也是悔恨不已道:“這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女兒葉娟娟,可是現在我已經回不去了,嗚嗚…”
說道最后,葉文啟直接痛哭起來。
似乎這些年干的這些混賬事,已經讓他內心備受煎熬。
今天在芙蓉分局審訊室,當著顧晨幾人的面,將積壓在心中多年的秘密全盤道出。
葉文啟也不知道為什么,反而感覺自己有種解脫的快感。
顧晨嘆息一聲,也是無奈說道:“你說你這又是何必呢?我問你,朱志強現在在哪?”
“可能在京城,也可能在魔都,也可能在鵬城或者港城。”葉文啟抬頭說。
“你能確定他的具體位置嗎?”盧薇薇問。
葉文啟由于片刻,說道:“我可以試試,但不能保證,但我可以聯系到他。”
“那好,你現在給他發條短信,假裝溝通志愿者的問題,以此來確定他的位置。”
想了想,顧晨甩著手指又道:“但是你要記住,但凡你在溝通過程中耍小聰明,故意給他透露信息,你知道后果的。”
“明白,我明白。”葉文啟揉了揉紅腫的鼻子,也是不由分說道:“我已經罪孽深重,我只想救贖。”
深呼一口重氣,葉文啟又問:“能把我的手機還給我嗎?”
聞言葉文啟說辭,顧晨瞥了眼身邊的盧薇薇。
盧薇薇立馬從抽屜中,將用透明取證袋裝好的手機取出,隨后走到葉文啟跟前,將手機遞給他道:“現在給他發信息。”
“稍等。”葉文啟吸了吸鼻子,開始利用手機聊天軟件溝通起來。
盧薇薇也是站在他身邊,全程監督。
在一番溝通之后,葉文啟將手機重新交還給盧薇薇,說道:“他現在在鵬城一家ktv,說在那邊玩幾天,說之后會從鵬城出境,去往東南亞。”
“他還問我,江南市這邊的情況如何?我告訴他,一切正常。”
盧薇薇也是拿著葉文啟溝通的聊天記錄,交給一旁的袁莎莎道:
“ktv地址在聊天記錄中都有,小袁把這個記錄下來,到時候我們讓趙局聯系鵬城警方,讓他們鵬城警方協助抓捕朱志強。”
“明白。”接過盧薇薇遞來的手機,袁莎莎立馬開始做起記錄。
見顧晨一直雙手抱胸,眼神犀利的盯住自己時,葉文啟又問:“顧警官,你還有什么需要關照的?”
“帶我去南嶺,把葉娟娟接回來。”顧晨說。
下午5點。
南嶺的夕陽格外好看,這里樹木長得郁郁蔥蔥,枝繁葉茂。
樹葉一簇堆在另一簇上面,遮住了耀眼的陽光,在眾人的視線中若隱如現。
而森林的下邊是一片遼闊的大草坪,一眼望去,像一塊綠色的地毯。
尤其是在草坪的周圍,各種各樣的花海就分布在周圍,不時散發出淡淡的清香,將許多蝴蝶吸引過來。
而蔚藍的天空,更是一碧如洗,流動的白云在空中隨風翩翩起舞。
遠處,是一座座群山蜿蜒連綿,峰巒起伏。
站在這樣一處美景下,顧晨,盧薇薇,王警官和袁莎莎,幾人瞬間感覺宛如進入到一片仙境。
而幾人的身邊站著葉文啟和胡凡真。
葉文啟也是不由分說道:“這里就是我的老家,也是我女兒葉娟娟童年最喜歡的地方。”
“早些年,這里開發過度,導致植被破壞嚴重,可自從我將女兒葉娟娟帶回到這里,休養生息之后,我跟她媽媽便開始在這里公益植樹。”
“只是想突然有一天,娟娟能夠重新想起之前的自己,想起這里是她曾經生長過的地方。”
“所以,這幾年,你一直將葉娟娟軟禁在這里?”胡凡真臉上帶著淚珠,也是追問葉文啟。
葉文啟搖搖腦袋:“我沒有軟禁她,娟娟在這里的一切都是自由的。”
“早年因為這里搞過一次大開發,導致我們村基本都要被迫搬遷,所以,村里人也基本上搬離了這里。”
“現在留下來的,也沒幾個人,只有村里一個聾啞孤寡老太婆,一直陪著娟娟。”
“聾啞老太太?”聽聞葉文啟的說辭,盧薇薇不解道:“這個聾啞老太太難道就不會出去告密?”
葉文啟搖搖腦袋:“這個聾啞老太太,精神也有問題,一直都是獨自生活,早些年因為鬧饑荒,流浪到我們村,是我們村里人收留了她。”
“后來,她就一直生活在這里,也入了當地戶口,但是她不肯離開這個她生活了一輩子的村子,就這么獨自一人待在這里。”
深呼一口重氣,葉文啟也是無奈說道:“所以,我每次過來,都會給他們帶來一些生活物資,讓他們就安靜的在這里生活。”
“一來讓娟娟能夠安心養病,二來…也好隱瞞她假死的事實。”
也就在眾人站在花海當中,遠眺著山腳下的一處房屋時,眼神犀利的顧晨,瞬間發現,房屋門口的籬笆旁,似乎站著一名年輕女子的身影。
女子似乎也在觀望眾人。
由于前方沒有道路,警車只能停在花海與草坪的交匯路口。
而要去往山腳下的房屋,就得沿著花海中間的狹窄泥路,一直往里走。
“是葉娟娟?”看著遠處的渺小身影,顧晨不確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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