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的顧晨,整個人變得沉默不語。
辦公室內的眾人見狀,似乎也從剛才顧晨的談話中看出了端倪。
電話是市局技術科高川楓打來的沒錯,可原本是來報告好消息的,怎么卻把顧晨整抑郁了?
而且從剛才顧晨的交談可以看出,似乎是高川楓那邊出了問題。
盧薇薇扭過身來,趕緊問顧晨:“怎么了?檢測不對嗎?”
“不是不對,是大有問題。”顧晨雙手夾臉,像盧薇薇平時撐臉一樣,將自己的腦袋撐開成一朵花狀。
盧薇薇有樣學樣,也將自己的腦袋撐成一朵小紅花,湊到顧晨身邊問:“是哪里有問題?難道是我們送過去的氰化鉀不對嗎?”
“氰化鉀是沒問題的。”顧晨嘆息一聲,主動跟眾人解釋說:“高川楓那邊幫我把那包氰化鉀做了檢測,發現這包氰化鉀已經過期最起碼兩年。”
“而且這兩年,這包氰化鉀都一直是用報紙包裝,早就已經毒性失效。”
“所以…這包氰化鉀,不足以毒死張旭昌對嗎?”盧薇薇根據顧晨提供的思路,很快想到了這些。
顧晨有些無奈,但還是點頭承認道:“高川楓那邊做過檢測,發現江農果汁內的氰化鉀,毒性很高,顯然并不是過期產品。”
“可趙麗雯的氰化鉀根本就沒有毒性,就算她把自己的氰化鉀兌入江農果汁里,也不會導致張旭昌致命。”
“等等。”被顧晨這么一說,王警官有點懵,也是打斷顧晨道:
“那這么說來,那瓶毒死張旭昌的江農果汁,除了有趙麗雯放的氰化鉀,還有其他人下毒?”
“嗯。”顧晨默默點頭,也是無奈說道:“雖然目前還無法判斷,但很顯然,這兩批氰化鉀,一個無毒,一個含有劇毒。”
“可不對呀。”袁莎莎從人群中走了過來,也是反駁著道:“可是趙麗雯已經交代清楚,她已經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就是為了解決張旭昌,讓張旭昌避免阻礙自己的項目發展。”
“可如果是這樣,她用過是最有殺人動機的,而且事實也完全證明,她將自己的想法付出行動。”
“可為什么?毒死張旭昌的卻不是她的氰化鉀?難道兇手另有其人?”
話音落下,現場忽然間熱鬧起來。
所有人都開始議論紛紛,似乎這件案子,眼看就要結案,卻突然在氰化鉀毒性上出現問題。
而剛才袁莎莎的說辭,也正好是大家的疑慮。
顧晨默默點頭,也是主動承認著道:“如果是這樣,那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要么就是趙麗雯撒謊,她雖然下毒,雖然想害死張旭昌,但是并沒有真正動手,反而在最后關頭猶豫。”
“但是面對我們警方的詢問,她卻一口咬定是自己,很顯然是想把所有的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或許還有另一個下毒者,而這個人就是真正的兇手,而且趙麗雯也清楚兇手是誰,但卻故意順著我們調查的方向,將所有的罪責全部攬下,也是在給兇手開脫。”
“天吶。”盧薇薇聽聞顧晨的說辭,不由驚詫著說:“如果是這樣,那也太可怕了吧?那第二種呢?”
“第二種,就是趙麗雯想要毒害張旭昌是真的,下毒也是真的,只是她并不清楚,自己那包已經保存了兩年的氰化鉀已經過期,已經毒性消失。”
“所以她的供詞沒有問題,她也認為是自己毒害了張旭昌,但很遺憾,在趙麗雯下毒之后,還有另外一個人在鴻源里小區下毒。”
“而毒物同樣是氰化鉀,這就是為什么,張旭昌喝的那瓶江農果汁,明明是沒有毒的,卻因此身中劇毒而亡。”
“因為下毒者另有其人,來鴻源里小區的也不止趙麗雯一人。”
顧晨話音落下,現場再次陷入到安靜狀態。
所有人面面相覷,似乎感覺有點道理。
顧晨提出的這兩點,也能夠很好的解釋出,為什么氰化鉀的毒性不相同。
王警官嘆息一聲,也是趕緊說道:“那這么說來,鴻源里小區當時到底有幾個人,這個就必須要搞清楚了。”
“如果不能判斷鴻源里小區內,到底有多少人在那談事情,那很顯然,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調查,都將要推到重來。”
顧晨想了幾秒,直接道:“我們去審訊室,找趙麗雯。”
“對,現在也只有她清楚。”盧薇薇也認為是這樣。
畢竟,目前對大家而言,趙麗雯的案件價值非常明顯。
如果沒有她,或許后邊的所有問題,都將是個迷。
大家也都沒有多想,直接帶好東西,重新來到一號審訊室。
推開一號審訊室大門時,趙麗雯依舊坐在審訊椅上冷冷發呆。
毒害張旭昌致死,趙麗雯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么。
似乎已經不抱希望,眼神中甚至充滿絕望。
可當顧晨團隊推開大門時,趙麗雯還是象征性的瞥了一眼,隨后冷冷的問道:“要交代的東西,我都已經寫在筆錄本上,我認罪。”
“你不用這么早認罪,我們的物證檢測沒出來之前,你仍然可以為自己無罪辯解。”
顧晨將筆錄本甩在桌上,和同事們紛紛入座。
趙麗雯目光一呆,有些沒搞明白。
可看著袁莎莎又再次調試攝影機時,眼神中也滿是茫然。
“你們這是?”趙麗雯有些不太明白,也是弱弱的問顧晨。
顧晨則是干咳兩聲,抬頭挺胸,看著面前的趙麗雯道:“你交代的材料我看過,從材料上,張旭昌的確是死在你手里。”
“沒錯,是他把我逼上絕路,被你們發現,我也認了。”
趙麗雯似乎已經破罐子破摔。
尤其在顧晨這里,所有的秘密都被他破解,這讓趙麗雯絕望。
但顧晨還是語重心長道:“我想問你的是,你去過鴻源里小區沒錯對吧?”
“沒錯,我是去過,之前我為了抗拒你們調查,謊稱我一直開車在外頭,是我撒了慌,我承認,但這些我都已經寫在筆錄本里。”
“我知道,已經看過了。”顧晨默默點頭,瞥了眼身邊的幾名同事,又道:
“但是,我還想知道,那天中午,你進入鴻源里小區后,房間里到底有誰?”
“就張旭昌和我。”趙麗雯說。
“那之后呢?你們開始圍繞著‘歸園田居’項目繼續爭吵?”顧晨問。
趙麗雯默默點頭:“沒錯,張旭昌這次叫我過來,就是想跟我好好聊聊。”
“但是因為停電的緣故,我進入鴻源里小區也是小心翼翼,盡量不讓人發現,也沒讓人發現。”
“由于天氣太熱,沒有電,空調也就失效,所以我讓張旭昌把窗戶打開透透風。”
“也就是在這個節骨眼是,我拿出了那瓶兌換好氰化鉀的江農果汁,跟他提條件。”
“這些你都有在筆錄本上交代。”王警官看著手中的筆錄文件,也是根據趙麗雯自己提供的情況,依次念了出來:
“你說,你假裝妥協,騙去張旭昌的信任,但是卻提出條件,那就是江農果汁。”
“你騙他說,你也想搞一個類似江農果汁的項目,但必須讓張旭昌投資,分攤風險,以此來換取那兩個‘歸園田居’項目的股份轉讓。”
“沒錯。”聽著王警官的說辭,趙麗雯默默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王警官瞥她一眼,繼續看著筆錄本念道:“你在筆錄中還說,張旭昌聽你松口,非常開心,并且拿出飲料觀察起來。”
“你讓他喝點看看,是不是能夠賺錢,并跟他忽悠一陣營銷策略。”
“結果張旭昌被談判的勝利沖昏了頭,直接便拿出玻璃杯,隨便倒了一杯,直接一飲而盡。”
“但是由于感覺江農果汁的味道實在可口,加上屋內的天氣炎熱,所以張旭昌又喝了一杯沒錯吧?”
“沒錯。”趙麗雯默默點頭,畢竟這些都是自己在筆錄本上的交代。
但事情到了這里,顧晨趕緊打住道:“等一下,你在筆錄上說,親眼看到張旭昌喝了兩杯江農飲料,只是兩杯對嗎?”
“是的,我親眼看見他喝下兩杯,還夸我說,這個項目不錯,他可以選擇投資,條件是我讓出‘歸園田居’兩個項目的大部分股份。”
“所以我當然樂意,并且把這瓶兌換過氰化鉀的江農果汁留在這里。”
“那你知道,那瓶江農果汁,張旭昌總共能從瓶子里倒出多少杯飲料嗎?”顧晨問。
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有些摸不清頭腦,趙麗雯也是眉頭一蹙,弱弱的問道:“顧警官,你什么意思?”
“你不用問我什么意思,你只需要回答我,那瓶裝的江農果汁,如果倒入玻璃杯中,總共能倒多少杯?”
“這…”感覺顧晨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趙麗雯低頭沉思,也在心中暗自計算。
片刻之后,趙麗雯這才抬頭回道:“如果按照張旭昌當時使用的那種玻璃杯,估計能倒13至15杯的樣子吧,具體我也不好計算,但基本上是差不多的。”
“因為當初我用瓶裝的江農果汁,招待過14個客人,正好每人能分到一杯這樣子。”
“當然,每個人倒的果汁數量,或多或少,這個是有誤差的,但13至15杯是有的。”
“很好。”顧晨將這些記錄在案,卻是提出新的問題:
“那這么說來,在你離開鴻源里小區之前,你親眼看見過張旭昌喝掉兩杯果汁沒錯吧?”
“是的,只有兩杯。”趙麗雯說。
顧晨默默點頭,又問:“那之后呢?你跟他達成協議,就這么離開了?”
“是的,我在筆錄中都有交代,因為怕在房間內待久了,毒性一旦發作,我就走不了了,所以我很害怕。”
“畢竟,我也是第一次干這種事情,我怕我的緊張會讓我露餡,所以在口頭同意了張旭昌的一些要求之后,就故意謊稱公司有急事,我得先離開。”
“那之后有沒有其他人來過鴻源里小區,跟張旭昌會面?”顧晨又問。
趙麗雯默默發呆,卻是回想著說:“這個…我倒是不太清楚,但是當我出門的時候,的確聽見樓梯的上面好像有些動靜。”
“我想應該是樓上的住戶吧,估計站在樓梯上,準備下樓或者上樓。”
“反正,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我得立刻馬上離開這里,可不能被其他人看見。”
“所以我走下樓梯的速度很快,一直低著腦袋,還把鴨舌帽的帽檐壓得很低。”
深呼一口氣,趙麗雯無奈搖頭:“我趙麗雯經商這么多年,就從來沒有這么狼狽過,可是我沒辦法呀,我要生存,我知道我這是在犯罪。”
“可老天爺幫我忙,在這天中午,正好停電,我當然也非常清楚,因為我早就看到了停電通知。”
“所以我才精心策劃,跟張旭昌約到停電的時候再來談判。”
“你可夠聰明的。”見趙麗雯說的頭頭是道,盧薇薇卻是一臉鄙夷:“可見你城府很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呵呵,隨便你說吧。”面對盧薇薇,趙麗雯似乎毫不在意。
畢竟,這種事情對自己來說,已經沒有緩和的余地。
但顧晨卻注意到剛才趙麗雯的說辭,于是又確認了一遍,趕緊問她:
“你是說,你離開張旭昌家的時候,聽見樓道上面有動靜對嗎?”
“沒錯,剛開始不清楚是樓上還是樓下,反正就是有一點腳步聲,有人的樣子。”
“但我只想快點離開,就把帽檐壓低,想著待會兒即便在下樓的時候碰見,也絕對不能讓那人發現我的樣子。”
“不過很幸運,那個動靜并不是樓下傳來的,而是樓上,所以我才躲過一劫。”
“那之后呢?”顧晨感覺這是一條重要線索,至少說明,在鴻源里小區,張旭昌的房間附近,有人一直在那徘徊。
趙麗雯撓撓后腦,卻是搖頭回頭:“后來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就趕緊離開。”
“那你聽見,那是一個動靜,還是兩個動靜?”王警官問。
趙麗雯狠狠搖頭:“我不知道,可能是一個動靜吧?可能就是一個人,我知道的就這么多。”
這邊趙麗雯話音剛落,顧晨便于身邊的同事們眼神交流,大家似乎都已經找到了某個突破口。
似乎在鴻源里小區,張旭昌所在房間的樓道上方,似乎很有必要去調查一下。
而且從剛才跟趙麗雯的交流也可以看出,趙麗雯對于自己的氰化鉀過期,并不會導致張旭昌中毒身亡的事情,壓根就不太清楚。
似乎自己還蒙在鼓里。
但顧晨目前還不能將實情說出,想著必須要先找到那另外一個嫌疑人。
于是在跟趙麗雯做了最后的收尾工作之后,便帶著團隊成員匆匆離開。
大家的下一個目標,就是鴻源里小區。
并同時電話聯系了戶主臧福生。
當大家一起來到鴻源里小區時,臧福生就站在樓下,安靜的等待顧晨幾人。
顧晨將車穩穩停在他面前,下車之后,直接揮手往樓上走去。
雖然臧福生并不清楚顧晨的意思,但也只能跟了過去。
自從家中出現命案,臧福生就沒有住在這里過,而這里也一直被警戒線封鎖,成了禁區。
當顧晨來到202室之后,先是簡單檢查了一下封條情況,隨后便開始往樓上跑去。
總共5樓樓上有6套房子。
檢查之后,顧晨卻驚奇的發現,所有6套房門,似乎都是沾滿灰塵,很久沒有人來過的樣子。
顧晨對著臧福生勾勾手指,臧福生立馬湊上前問:“顧警官,什么吩咐?”
“你家樓上這6戶人家,有人住嗎?”顧晨問。
“沒有,裝修都沒人裝修呢,都是毛坯房,這個單元,就我家有人住,還裝修過。”
臧福生說話唯唯諾諾,很小聲。
盧薇薇一聽,也是冷哼著笑道:“那聽你這么說,你們這鴻源里小區的入住率,還真是低得很吶!”
“那可不?”臧福生笑笑,也是點頭附和著說:“這里本來地理位置就不好,有是房改小區,周圍的配套設施還沒建好,誰愿意花錢裝修之后,長期住在這里啊?”
“即便要住,大家的思維都是晚幾年,等這邊的設施完善之后再來裝修,但我不同,因為張旭昌經常要來這里會見客人,所以給我贊助了裝修費,讓我把房子簡單裝修一下。”
頓了頓,臧福生也是嘆息著說:“否則,我也不會把這變成張旭昌的會客地點,也就不會出這檔子事。”
“現在好了,出人命了,我這邊的房價又得跌了,即便想要轉賣出去,那也得有人接手,可估計是沒人敢接手的。”
“先別提房價的事情了。”顧晨打斷了臧福生的嘮嘮叨叨,因為顧晨在樓道拐角位置,發現了一些新的線索。
盧薇薇對著臧福生做出一個禁聲手語,隨后趕緊湊到顧晨身邊,小聲問道:“顧師弟,你發現什么了?”
“腳印。”顧晨蹲下身,有些納悶道:“這個腳印有點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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