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
顧晨也是在張凱口中確認了“蝎子”的真實身份后,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這一次,顧晨抱著謹慎的態度,繼續追問張凱道:“你見到蝎子的時間是什么時候?”
“嗯…半個月前吧,具體時間不太清楚,反正半個月左右,前后應該不會相差兩三天的樣子。”
張凱知道,自己這樣主動交代,或許還能在警方這里算立功表現,搞不好還能減刑。
因此顧晨一問,張凱也是積極交代,生怕自己不能給予警方所要的東西。
顧晨默默點頭,記錄在案,隨后又問:“地點呢?是哪處工地?”
“就是江南市恒天房產那塊工地,我在那邊開挖掘機,而我跟他見面的地點,就是在恒天房產道路對面的一家小店里。”
“恒天房產?”顧晨對這個不是很熟,于是瞥了眼盧薇薇。
盧薇薇則很快從電腦中查明清楚,直接道:“恒天房產,在城北片區,靠近一處森林公園,目前算是比較大的一塊社區,一期只建了一小部分。”
“有點麻煩啊。”一旁的王警官眉頭一蹙,也是道出自己的看法:“現在是春節假期,工地都已經放假,小店也不一定開張。”
“而且那塊地方,道路都還沒建好,攝像頭就更別提了,或許我們也只能從那家小店入手了,可就是這大過年的…”
“不用擔心。”就在王警官話音未落時,張凱主動打斷說:“我跟那店家有點熟,經常去他那買東西。”
“那老板其實也是外地的,他幾個親戚在這邊工地上干活,所以他閑來無事,才在工地對面租了間房子,開起了小店。”
“而且我聽他說過,他過年期間不回家,就跟一些老鄉打打牌什么,他那小店里面就是廚房,樓上也有幾個餐廳的包間。”
“他不僅開店,也做飯店生意,當然,平時工友老鄉們,也經常會去他那里打牌消遣。”
頓了頓,張凱又道:“我估計,這會兒時間,他們應該是聚在那里打牌消遣。”
“要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聞言張凱說辭,趙國志的臉色也舒緩不少。
現在對于趙國志來說,只要能找到蝎子何西洲,他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王警官見趙國志有意前去,于是問張凱:“你能帶路嗎?”
“當然,我太能了。”見警方要自己做帶路黨,張凱似乎一萬個樂意。
于是大家在現場簡單準備好資料好,直接帶著張凱,坐上一輛沖鋒車,一起前往恒天房產工地。
恒天房產,又名恒天紫薇苑,名字各種高大上。
在江南市算是一處新樓盤。
又幾家江南市本地大型開發商企業共同開發。
據說是江南市目前最大的一塊社區。
由多處地塊組成。
由于江南市這些年發展速度較快,土地供應一度緊張。
因此江南市為了緩解土地供應緊張問題,主動在這片原本屬于郊區的荒地上,建起了學校和醫院。
加上一些娛樂場的開設,配合各種營銷宣傳,這塊區域,頓時成為了房地產商爭相入駐的熱土。
這也遵循了要把土地賣出高價,農田搞成住宅用地,首先學校銀行醫院得入駐,商業片區得搞起來。
加上房地產商各種營銷,農田土地價格瞬間翻番,能環節江南市用地緊張的同時,還能增加不少土地財政。
江南市也是在遵循科學規劃,統籌協調發展的原則,一步步推進城鎮化建設。
當年顧晨小時候經過這些片區的時候,這里還是一望無際的農田,可現在一瞧,儼然成了高樓林立的城區。
可見時代發展日新月異。
當顧晨根據張凱的講述,開進恒天房產的工地時,這才發現,恒天房產的工地,也被道路分為幾個片區。
還在挖掘機司機張恒對這一帶還算熟悉,很快在他的指引下,車輛穩穩停在一處兩層樓破舊樓房的面前。
張恒則自來熟的介紹說:“這些房子的主人,如今開發商征了他們的地,有點錢了,都在城區買了房子。”
“原來他們這塊區域的房子也都要拆掉,可公司想租過來,作為辦公室,就暫時沒有拆掉。”
“而他們也把剩余的房間,直接租給了別人,因為這片工地足夠大,工人足夠多。”
“所以在工程結束前,做點小生意什么的,幾乎是穩賺不賠的。”
“原來如此。”聽聞張凱這么一說,盧薇薇也忽然明白,為什么這些人,原因租下這邊偏僻的房子做生意。
原因很簡單,這種游擊生意,只賺工人的錢。
而大家將車輛停在的位置,是一處墻面上涂滿了“拆”字的建筑。
當張凱戴著手銬,被一伙警察押著走進小店時。
正在喝水的老板,頓時嚇得將水噴出。
而熱鬧的一樓,也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剛才還甩牌甩出王者霸氣的工人,頓時一個個呆若木雞。
不少人甚至想跑,可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跑。
敵不動我不動…
見身邊眾人都待在原地,不少工人選擇觀望。
“就是這里。”戴著手銬的張凱指了指店面。
“噗通。”剎那間,一名坐在靠前位置的打牌工人,一個踉蹌,直接嚇得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其他工人被這動靜一驚,頓時都像驚弓之鳥,一個個嚇得趕緊將桌上的零錢收進口袋。
老板此刻也是臉色蒼白,也是弱弱的道:“警…警察同志,我…我們這些老鄉都是工地的工人,這…這不是過年沒回家嘛,所以…所以就聚在一起打打牌,消遣一下,真的沒賭多少。”
盧薇薇沒管這些,直接來到那群工人身邊,道:“把錢都拿出來吧,我都看見了。”
“警…警察同志,就…就幾塊錢而已啦。”一名帶著外鄉口音的男子說,整個人身體色色發抖。
見盧薇薇不為所動,于是只好在口袋中掏了掏,將各種面額拼湊起來的幾十元錢放在桌上。
“真的就這么多,我們都打小,不打大,真的。”
可能是外地人的緣故,怕警察會針對自己,所以這名外地工人顯得格外緊張。
見眾人各個都像驚弓之鳥,盧薇薇也是噗嗤一笑笑出聲道:“就這么點錢,至于叫得那么大聲嗎?我在外頭老遠都能聽見。”
“這…這不是打牌的基本操作嗎?我們南方人打牌,甩牌沒有氣勢,那能算打牌嗎?”又一名工人說。
“是啊是啊。”店老板也是一臉汗顏,趕緊對著張凱道:“這張凱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被抓了?可你被抓了,也不能坑我啊?我這地方又不是賭窩,至于這么興師動眾的帶一伙警察進來嗎?”
感覺都快被嚇死了,好在這些老鄉打牌金額比較小。
這要是桌上都是紅鈔票,那可就說不清楚了。
見眾人都是一頭霧水,趙國志則是淡淡一笑:“大家都不用緊張,我們來這里,就是為了找個人,并不是來抓賭的。”
瞥了眼桌上還殘留的幾枚硬幣,趙國志心說我倒是愿意來抓賭,可畢竟你們也不配合啊?
聞言趙國志不是來店里抓賭,店老板又瞥瞥張凱,頓時一臉疑惑道:“警察同志,你既然不是來抓賭的,那張凱這是…”
“他是因為敲詐勒索,被我們逮個正著。”王警官說。
聞言,張凱也是羞愧的低下腦袋。
面對這些曾經的工友,張凱也是頗為尷尬。
但店老板跟其他工人卻是如實重負。
“害,還以為什么大事呢?感覺剛才都快被嚇死了。”店老板也是拍拍胸口,主動跟大家解釋道:
“剛才看見張凱雙手戴著手銬,身邊就這么跟著你們這群警察,我還以為是他要帶著你們來抓人,警察同志你早說嘛。”
“你也沒讓我們說呀。”袁莎莎咧嘴一笑。
“怪我,都怪我沒有搞清楚。”店老板擺擺手,感覺剛才魂都快被嚇沒了。
其他工人而已是一陣唏噓,感覺大家還在是沒有逃跑,這要一逃,那可就真的說不清楚了。
了解到情況是一場誤會,店老板頓時開啟譏諷模式:“你說你張凱,不再工地好好開挖掘機,跑去詐騙…”
想到這里,店老板扭頭問袁莎莎:“他詐騙誰來著?”
“200名上市公司的老總。”袁莎莎說。
“啥?”
眾人聞言,頓時啞口無言。
店老板也是目瞪口呆,一臉疑惑。
頓時指著張凱不可思議道:“上次人家在這里閑聊,大家都只是調侃,你這小子還真去干這傻事了?”
被店老板一說,張凱頓時低下腦袋,羞愧難當。
店老板也是一臉無奈道:“你說你一個開挖掘機的,不就藍翔畢業嘛,至于敲詐人家上市公司老總嗎?還200多位。”
頓了頓,店老板又是一臉好奇問:“話說,他詐騙多少錢來著?”
“也就一個星期,134多萬吧。”王警官說。
“多少?”
聽聞王警官說辭,店老板再次呆若木雞,不由眨巴眼看向張凱。
“人才,你特么還真是個人才。”對著張凱豎起大拇指,店老板頓時改變了剛才的譏諷態度,似乎對張凱變得崇拜起來。
就連說話語氣也變得大不一樣。
“人家只是調侃,你人才,你還真去干這事,還一星期詐騙134萬啊?”
搖了搖腦袋,店老板也是心里嘀咕,感覺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見店老板似乎也知道這事,于是顧晨將執法記錄儀調整角度,掏出筆錄本問他:“當初提及這種方式的那人是誰,你還有印象嗎?”
“有,太有了。”店老板默默點頭,也是不由分說道:
“要說起那人,感覺就是個人才啊,那家伙,之前我還以為他只會吹吹牛,可沒想到,人家是真牛啊。”
“這實操能賺134萬,這還只是人家隨口一說。”
“是這個人嗎?”見店老板自言自語,顧晨趕緊將何西洲的照片亮在他面前。
店老板瞇眼一瞧,當即點頭:“好像是他,這家伙倒是來我店里買過兩次東西,所以我還有點印象。”
店老板是個聰明人,想了想,又問顧晨:“話說,這家伙怎么了?是不是也詐騙誰來著?”
“他可就危險多了,他身上可背負著幾條人命。”感覺不把事情說清楚,這店老板也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盧薇薇索性將情況道明清楚:“這個人,在中國境內背負著兩條人命,后來在東南亞一帶,也干著不可告人的勾當。”
“我們最后一次了解到他,還是東南亞警方那邊提供的信息,顯示這家伙在東南亞一帶組織網絡電信詐騙,規模還不小。”
“天吶,那家伙說的全是真的。”
也就在此時,人群中,一名高瘦的工人不由唏噓。
顧晨扭頭看向男子,追問道:“你跟他聊過?”
“嗯,聊過。”高瘦男子默默點頭。
顧晨直接招招手,男子也很配合的走了過來。
“那把你知道的東西說一說吧。”顧晨說。
男子默默點頭,也是主動交代道:“那人我跟他在店里聊過一次,那天我正好不忙,就跑來小店里摸魚,看工友們打牌。”
“這家伙當時在店里買煙,一來就要最好的,而老板這小店里,最好的煙也就是軟包的華子,就剩最后一包,還被我們工地一個領導打電話預定了。”
“但是那家伙不屑一顧,感覺根本不吃那套,直接自己跑到后邊,拿走了那包華子,還給了雙倍的價錢。”
“給了雙倍的價錢?”顧晨記錄的同時,抬頭盯著高瘦男子。
高瘦男子默默點頭:“那家伙很霸氣的,感覺像個做大生意,見過大世面的,說話語氣也很傲慢。”
“他都跟你說什么了?”顧晨問。
高瘦男子撓撓后腦,也是努力回想道:“好像是說,我們這樣干,也賺不了幾個錢。”
“說什么想當初他跟我們也一樣,死打工的,后來自己在外面闖蕩,也闖出些名堂,現在手里有的是錢。”
“呵呵。”聽聞高瘦男子說辭,王警官也是不由吐槽說:“這家伙好大口氣。”
“可不是嗎?我當時也這么認為。”高瘦男子默默點頭,又道:“這家伙給我的感覺吧,就不像是什么做正經生意的樣子。”
“看他那副德行,給我的感覺就不是很好,感覺吧,他好像特別看不起我們這些打工的,可我們也是月入過萬的人啊,他還看不起我們。”
“扎心了。”聽到月入過萬,王警官不由默默胸口。
顧晨則繼續催促道:“那后來呢?他又怎么說?”
“后來?后來吧,他就告訴我們,說賺錢得多動腦子,不能死板。”
“我當時就嘲笑他,我說你聰明,你倒是給我們指一條賺錢的捷徑什么的。”
“結果這家伙還真就跟我們隨口一說。”瞥了眼戴著手銬的張凱,高瘦男子噗嗤一下笑出聲道:
“也就是張凱干的這事,我們當時都當笑話調侃來聽,沒想到張凱這家伙還真就去干了。”
“而且他張凱不僅干了,還真就在一周時間賺到134萬,嘖嘖。”
搖了搖腦袋,高瘦男子也是不可置信。
顧晨記錄之后,則繼續問道:“所以,那個家伙就跟你聊了這些?”
“不不,還有。”高瘦男子搖了搖腦袋,繼續說道:“我問他是做什么的?聽口音好像是本地人,就問他是不是這個工地的供貨商什么的。”
“他說不是,他是來看看這里的房產,說是給他孩子買幾套。”
“我當時一聽就笑了,這里的房價這么高,他竟然一開口就要買幾套,感覺吹牛也不打草稿。”
“當時吧,就感覺這人挺飄的,說起話來一套一套,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還有呢。”顧晨繼續追問。
“還有…哦對了,他還說,有沒有興趣跟他去東南亞,保證我們發大財。”
“他說他在東南亞那邊有很多大生意,在那邊賺幾年,回來就能買套房。”
“當時我們這里好多人都心動了,感覺要是真的,那苦幾年也值啊。”
“畢竟,現在房價這么高,在城里不是很繁華的地段,買套小戶型也得百來萬的,吃不消啊。”
“那有人決定跟他去嗎?”趙國志問。
高瘦男子搖搖腦袋:“心動的人多,但真正愿意去的很少,畢竟,這年頭,外面什么情況我們也不清楚。”
“再說了,現在待在國內最安全,外面可亂得很,別有錢賺沒錢花,我們這些人也不傻。”
“他之所以說,賺幾年回來就能買套房,那肯定工作特別辛苦,還挺危險,所以我們只是心動,但不會行動。”
聽聞高瘦男子說辭,顧晨與其他同事面面相覷。
感覺這些線索總算都給對上了。
蝎子何西洲,目前的確活躍在東南亞一帶,而且團伙還涉及網絡電信詐騙之類的非法活動。
而這次在工地上,與這些工人閑聊,大家也都看得出來,何西洲這是想在國內招兵買馬,然后帶去東南亞大干一場。